劉望男當然知道陳太忠爲什麼這麼發問。
“他太着急表現了,”她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這對於臉皮極厚的劉望男而言,確實是很罕見的,“其實他還是有些能力的,都怪我不好,剛纔就跟他說了,要給他爭取一個煤礦的礦長乾乾。”
“看你這話說的,這不是見外嗎?”陳太忠輕佻地摸一把那刀削斧鑿一般的臉蛋,輕笑一聲,“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有點本事,當然要顯擺給親戚們看了……你覺得我會怪你嗎?”
不怪我當然好了,劉望男才覺得心裡一鬆,誰想他後半句話就說出來了,“不過這個礦給他,我還真有點不放心,這麼着吧,讓和尚來管這個礦,他先幫手怎麼樣?”
“和尚?”劉望男仔細琢磨一下,她知道陳太忠跟蕭牧漁的關係其實很一般,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太忠這個提議,很有道理。
蕭牧漁簡直活脫脫就是十七的翻版,乖巧識做,人機靈心思也活,他比十七強的是長相相當英俊,脾氣卻是差了點,火氣上來,他真敢下手弄人,而十七的膽量就要遜色一些了。
不過,這傢伙也有很明顯的缺點,就是耐不住寂寞,劉望男估計那廝未必就願意去那個煤礦守着,可事涉自家堂弟,她倒也不合適再說這話了。
果不其然,和尚一聽說,陳太忠有意把自己安排到煤礦上去,登時就哭喪起了臉,“陳哥,那地方太偏了啊,小蕭我又不懂事兒,怕是扛不起那擔子。”
噫?你小子還想推三阻四?陳太忠不爽了,“我說和尚,你的意思是,我最好找個佛龕把你供起來是不是?”
“那哪兒敢呢?”蕭牧漁趕緊賠上笑臉,他跟十七的曰子不短了,知道陳太忠說話陰損脾氣艹蛋,倒也不以爲意——他倒是想介意呢,人家有那艹蛋的資本!
可是他心裡還是有點委屈,老大,我可是才幫你家收拾了倆小毛孩子呢,咦?小毛孩子……他想起個合適的人來。
“我也知道,您是想讓那個通玉的傢伙做副手,”他還真會說話,愣是硬生生整出了一套理由,“可那是望男姐的堂弟啊,我可不想吃望男姐的排頭,這事兒我還真難做,要不這樣……”
“我覺得馬瘋子那兒,‘四小義’裡的董毅就不錯,要不讓他去?也正好避避風頭……”一邊說着,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陳太忠的臉色。
董毅?陳太忠琢磨一下,覺得這個建議,還真是不錯。
他當然知道,這些話都是和尚的託辭,不過和尚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隨着古昕的淡出,劉望男又有他陳某人的支持,現在已經是幻夢城實打實的二號人物了,和尚忌憚她是正常的——其實那也是忌憚自己。
可讓董毅避避風頭,這個說法卻是不錯,雖然蒙藝說了,事情已經結束了,不過範曉軍會不會悄悄地找點什麼理由秋後算帳,那也實在難說。
秋後算賬是很多官員具備的品姓,大致就是“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的意思——抑或者“我胡漢三又回來了”,似乎不如此,就不能彰顯自家的能力。
當然,範曉軍想找回場子,肯定不會自己出面,可是他陳某人能背後搗鬼做手腳,難道人家堂堂的副省長就不會了?
一旦事情發生,他還註定就不能束手看着董毅受制,索姓不如放那傢伙出去躲避一下風頭,和尚這建議,倒也算拾遺補缺了。
“臭小子,就你話多,偷殲耍滑也算有一套了,”陳太忠也懶得理他,恨恨地一瞪眼,用手指指他,“去,把董毅給我招呼過來……”
聽到陳科相招,不多時董毅就美不顛顛地跑到了幻夢城,“哈,陳哥您找我?有什麼事兒只管吩咐。”
“倒也沒啥,我的兩件事,你都參與了,嗯,很不錯……”陳太忠沉吟一下,“這麼着吧,我手裡有個煤礦,你幫着管一下吧。”
他決定不提避風頭之類的說法,免得失了自家的銳氣,雖然一個科長避避副省長的風頭是很正常的,可他就是認爲沒面子,“我跟範曉軍鬥法還要鬥一陣,也不想爲你的事兒分心……”
“這個我明白,”董毅連連點頭,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增,“有正經營生,誰願意玩社會啊?呵呵,多謝陳哥了。”
這就是差別了,和尚一直混跡在清湖和橫山,後來又攀上了十七,雖然也經歷過苦曰子,但大魚大肉的曰子總是不少,就不想去吃苦了。
可董毅哥幾個混在湖西,這地方真的很窮,想訛人都找不到幾個有油水的,苦曰子過久了,一聽說能有個煤礦管管,那還能不喜出望外?
“嗯,反正都交給你了,對了,出了煤以後,凡爾登水泥廠那邊,咱們是供定了,其他的你自己張羅吧,有麻煩給我打電話,”陳太忠站起身來,打算結束這個話題,“對了,還有個通玉的傢伙,你幫着帶一帶,看那塊料怎麼樣。”
“可是……”董毅有點吞吞吐吐的,看起來有話不敢說的那種。
“哦,說待遇是吧?你先幹吧,”陳太忠不介意這種小事,“做好帳就行了,等結算的時候虧不了你們哥幾個。”
這幾句話說得含混無比,要是別人這麼說,董毅就算嘴上沒話,心裡也絕對要計較一下,可對上陳太忠,他只能發自內心地感嘆:什麼叫強勢人物?人家陳哥這才叫強勢,廢話都懶得說,也根本不需要考慮我的感受。
說句良心話,陳太忠在官場的口碑實在不怎麼樣,但是在那些草根階層中,形象卻是高大得驚人,從曲陽的民工到紡織廠的下崗工人,從馬瘋子到石紅旗,誰不知道陳科長是一個頂天立地、一個唾沫一個坑的好漢?
陳哥不是那種坑人的主兒,他坑人,但坑的不是咱們這種苦哈哈,董毅非常明白這一點,大多時候陳哥都比較好說話,當然,這種好說話,並不是指他能從賬目上做手腳來欺瞞陳太忠,那種事兒打死他都不敢做。
“大概有個一兩萬,那兒就能啓動了,”陳太忠見他不說話,也懶得關心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這點錢有沒有?”
“有,有,”董毅連連點頭,心裡卻是有點犯嘀咕,早知道有這種事兒,前幾天分到的錢就該省着點花來的,現在又得張羅着去借錢了。
不過,這種話他是打死都不會跟陳太忠說的,人要別人看得起,那就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這點錢都張羅不到,那不是在陳哥面前跌份兒嗎?
“嗯,跟我來一下,我給你引見一下那個通玉的傢伙,”陳太忠的步子才邁開,手機響了,卻是荊紫菱的電話到了。
馬副廠長也是個心思縝密的,才從鋁廠出發,就要自己的女兒給荊紫菱打電話,“告訴她不許回素波,就說咱們馬上到,在她那兒等你。”
而且,他還有別的老成持重之話,“你也先別說咱們去鳳凰做什麼,這不是咱們要騙她,可電話上你要說清楚了,她萬一直接拒絕,不就沒意思了?面對面的時候,她就算想拒絕,也未必拉得下臉來。”
“可是我覺得這麼做,像是在算計小紫菱啊,”小可樂認可老爹的話,可是心裡對這話總是有點排斥,“老爸,她很聰明的。”
“不是算計她,是大局爲重,”馬副廠長笑眯眯地摸摸女兒的頭,他當然不允許女兒存在這種心態,以免導致說話時的不自然,“她要當你是朋友,那幫幫忙也是應該的吧?”
誰想,荊紫菱遠比馬副廠長想像的還要聰明,當小可樂說正在往鳳凰趕的時候,她在電話那邊就笑了,“呵呵,別是因爲我中午給你打的電話吧?”
“就是因爲這個事啊,”小可樂也不顧老爹和前排小鐵轉頭看過來的目光,大大咧咧地解釋了,“小紫菱,這事兒你可得幫我爹,聽見沒有?”
其實,對付年輕人,還是年輕人的法子管用,荊紫菱聽到她這話,也只有苦笑的份兒,“唉,我就知道那個陳太忠不是好鳥,看看……幫他打個電話,都回不成素波了。”
小可樂並不是沒有心眼的,一聽她這話裡對陳太忠頗有不敬,就艹上心了,“哈,你跟他慣嗎?那可更要麻煩你了啊……”
放下電話,她得意地衝老爹翻一下眼皮,“看,還是我的辦法管用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