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幫人深夜吵架,也是有緣故的,陳太忠聽了半天才明白,被車撞了的這一方是素波本地人,頗有一點勢力,要對方墊付五千的住院押金。
撞人的卻是也不含糊,聽口音是素波的,司機的意思是說,大晚上的,你“嗖”地躥到馬路中間還有理了?我陪着來是態度端正,你要我墊付這麼多押金,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鳳凰這邊人多,素波這邊的,只有一男兩女三個人,不過這三個人卻是一點忌憚都沒有,尤其是那個年輕的女人,長得不怎麼樣,嗓門卻是奇大,“他的腿又沒斷了,不過就是臉上縫幾針,醫院都開始手術了……兩千不少了!”
可是那邊不答應啊,“撞了人還有理了?你們是素波的,誰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就溜號了呢?先交五千,要不信不信我揍你?”
總之,就是雙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鳳凰這邊原本就是佔理的,又有本地人的優勢,素波那邊卻是好像有很足的底氣,根本不在乎。
說着說着,鳳凰這邊就有人試圖衝上去動手了,誰想這時候,圍觀的人裡躥出兩個人來,衝着衝上來的人推推搡搡,卻也是鳳凰口音,“有話說話,這是幹什麼呢?”
!??“大哥,你讓他們打我,”年輕女人冷笑,一邊笑一邊拿出手機撥號,看那樣子是打算喊人了,“整不死你們……鳳凰這地方。還真是野蠻。”
“野蠻不野蠻,輪不到你們素波人說話,”陳太忠看不過眼了,冷森森地發話了,撞了人也就算了,還一杆子打落一船人?
他原本就是愛護短的性子,這次住院。又是因爲素波那一攤子地緣故,眼下自然是看這女人不爽。“都給我滾蛋,這兒是醫院!”
衆人一聽,這傢伙居然敢同時招惹兩面的人,禁不住訝然望了過來,被撞的這幫人還好說,聽出了他的鳳凰口音,那女人可是不幹了。轉頭看看他,鼻子裡冷哼一聲,“瘸子,你給我滾遠一點兒,小心你好的那條腿也斷了!”
人一旦惱火起來,總是會做出點出格的事情,女人正在火頭上,話趕話肯定沒好話。再加上她背景極強,怎麼會把一個孤零零的瘸子放在眼裡?一時間,她就忘了,這瘸子可是敢同時得罪兩邊地主兒。
“帶種的,你給我再說一遍?”陳太忠登時就毛了,他這瘸子是假地。不過他自己作假無所謂,卻是絕不容別人說的,耳聽得別人居然前所未有地稱自己爲瘸子,心中壓抑了很久的乖戾之氣就發作了出來。
“你本來就是瘸子,怎麼,我說得不對嗎?”女人聽到這話,心裡有點緊張,不過,說都已經說了,想再咽回去也有點晚了不是?
“找揍。”陳太忠獨腳一跳就躥了過去。掄起手裡的柺杖就衝着女人的屁股砸了過去,雖然是很惱火了。但是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想手段太狠——那樣未免有失他這副處的身份,所以略施薄懲也就完了。
然而,他想的是略施薄懲,可是這麼高大地一個漢子,手裡拿的又是鋥明瓦亮的不鏽鋼柺杖,氣勢洶洶地帶着風聲抽過來,那是要多嚇人有多嚇人了。
那倆冒出來的鳳凰人馬上不幹了,一個一伸手將女人拉到了自己身後,另一個更狠,擡手就去抓那柺杖的杖頭,順勢飛起一腳踹向陳太忠。
呦喝,陳太忠真沒想到,兩個看熱鬧的路人甲居然敢如此高調地出手,一不留神柺杖就被人奪了去,不過這廝想踹到他,那就是純粹的白日做夢了。
陳太忠獨腳一點地,身子向後略略一退,然後猛地一蹬地面,身形暴起,在空中一轉身,那條沒有打石膏的右腿帶着風聲橫掃向那廝地頭部。
奪了柺杖的這位登時大駭,僅憑氣勢他就可以斷定出,此人這次絕對是含忿出手,不會像剛纔那一柺杖軟綿綿的了。
他有心後退,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忙不迭將手裡剛奪來的柺杖一豎,順勢一側頭,只求先躲過對方這一招,心裡也是不住地打鼓:這到底是什麼人啊?
陳太忠這是真的惱了,他這腿上打着厚厚的時候,明顯是住院地傷患,對方奪柺杖也就算了,居然敢不顧後果地踹回來,找死嗎?
所以,他這一腿確實不輕,迎面骨掃在柺杖上,那不鏽鋼的柺杖登時就彎了,然而這一腿的力道絲毫不見減弱,腿勢下沉,重重地掃在那廝的肩頭,只聽得“喀喇”一聲輕響,似是有骨折聲傳出,那位還沒來得及喊叫,身子就打着旋兒跌出了三米開外。
陳太忠腰肢一扭,人已經輕輕地落到了地上,不過,還是金雞獨立的那樣子,右腳穩穩地站在那裡,打了厚厚的石膏的左腿微微地向後伸着,給人的感覺煞是怪異。
別人看在眼裡,明明知道此人是傷患,但是隻看眼前這架勢,卻無端地讓人想到了作勢前僕的猛虎一般,直欲擇人而噬。
冷哼一聲,那猛虎發話了,“混蛋,敢踹我?今兒個就讓你見識見識,哥們兒一條腿照樣飛腿踢人。”
話音未落,他的身子再次前躥,擡腿衝着剛剛要爬起地那廝又是狠狠地一腳,那位慌忙之中腕子一抖,本想來個蛇撥草之類地動作,卸力的同時手向前出,怎奈對方這一腳力大無比,在絕對地實力面前,所謂的技巧根本不值得一提。
只聽得又是“喀喇”一聲,他的這隻膀子也被踢得脫臼了,人也被這一腳踢得連着幾個後滾翻,躺在地上哼哼了起來。
“找死,”陳太忠一貓腰,撿起了柺杖,雙手一抻,就將歪成“V”字型的柺杖抻直,一瘸一拐地走向在地上打滾的那位,“敢踹我?小子你膽子不小啊。”
另一位鳳凰人見狀,忙不迭大聲呼喊了起來,“大哥,大哥,是誤會,是誤會,我們是市委的,給點面子,好好說行不行?”
“你們是哪兒的,關我什麼事兒?”陳太忠斜眼看他一眼,走上前對着滿地打滾的那廝又是沒頭沒腦地幾柺杖,“挺厲害的嘛,搶我的柺杖,還踹我這傷者,怪不得現在幹羣關係這麼緊張,都是你們這幫混蛋!”
他並不是不把市委放在眼裡,實在是,市委夠點份量的人他基本上都認識,最起碼也是個臉熟,面前這倆他連臉都不熟,那還理他們做什麼?
隨便抽打兩下之後,他擡手衝那罵自己瘸子的女人招招手,“你,給我滾過來……”他對剛纔的事兒還是耿耿於懷,“沒有人能罵了我以後還好端端地沒事。”
女人早被他的出手嚇到了,眼見陳太忠出手,登時就是面色慘白,不過還好,她的求救電話撥通了,“郭叔叔,有個人要打我呢,我什麼也沒做啊……不知道他是誰,是鳳凰口音,你等我問問……”
拿着電話,她擡頭看看陳太忠,眼中冒出了幾分得意,口氣也重新變得蠻橫了起來,“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你管我是什麼人?”陳太忠火了,身子向前一躥,二話不說掄起柺杖又向那女人抽去,這次,也沒人敢攔他了,不過那女人倒也機敏,沒命地向一邊閃去,“我是郭宇郭市長的朋友,你敢打我的話,我跟你沒完……”
用不着你告訴我,我早聽到郭宇那不男不女的聲音了,陳太忠心裡暗哼一聲,手上動作卻是不慢,身子如影隨形地跟着那女人,一臉的獰笑,“你使勁兒跑,看你這個短腿女人跑得快,還是我這個瘸子快。”
女人哪裡跑得過陳太忠?沒幾步,背上和臀部上就吃了兩棒,女人一時間大怒,再也顧不得考慮這位惹得惹不得了,一轉身,伸出十指就像陳太忠臉上撓去,狀若瘋狂地嘶喊着,“今天老孃跟你拼了!”
“滾!”陳太忠冷哼一聲,以柺杖爲軸,乾脆利落地一腳,將此人踹得蹬蹬倒退出去好遠,“混蛋,你給誰當老孃呢?”
陳某人打起人來,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手軟,更何況眼前這女人找的郭宇,又是他的冤家對頭,所以,就算對方是女人,他也沒有收手的興趣。
那女人吃他這麼一腳,連退幾步之後,終於跌倒在地,愣的一愣,隨即放聲大哭了起來,“男人打女人啦,不要臉,嗚嗚……”
“還敢擾民,給臉不要啊,”陳太忠才熄滅的怒火再度爆發了起來,瘸着腿就待上前,那個完好無損的鳳凰人大喝一聲,“薛老闆,你能不能安靜一下?”
女人吃這麼一聲吼,登時就止住了哭聲,訝異地看着對方,愕然地發問了,“你……你是在說我?”
“你打擾到其他病人的休息了,”男人嘆一口氣,冷冷地發話了,“你再這麼折騰,我也陪不起你,只能不管了。”
他已經判斷出來了,那個瘸腿的傢伙,絕對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兒,一開始發話就要兩邊一起打,一旦動手,身手又那麼驚人。
當然,最最關鍵的還是,薛老闆已經報出郭宇的名頭了,但是這位就只當沒聽到一樣,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不把常務副市長放在眼裡的主兒,數遍鳳凰市,也沒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