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國家安全方面的考慮,對於進入天南省的外資和外國勢力,安全局都是要留底備案的,不過通常情況下,都是各個相關單位報備過來的,他們主動去搜集資料的時候,並不是很多。
只是,這次甯家來,聲勢實在有點太浩大了,而且涉及的投資金額也相當巨大,算得上是天南省有史以來的第一大引進外資項目了,所以,安全局出現在機場,實在是很正常的。
正是因爲如此,廖副局長才有點驚訝,陳太忠年紀輕輕,對這一套流程居然會了解得如此清楚,不過想想這人是招商辦的,倒也不算太不合理。
現場勘查拍照留底之類的,一般情況下還用不着廖副局長親自出馬,只是今天他還有老朋友來,所以就索性帶了人前來,正是一舉兩得之意。
下屬都已經佈置出去了,他在飯店包了一個包間,隨時提供工作餐,正說閒來沒事,四處溜達溜達,卻一不小心,看到了荊以遠老師。
既然看到了,肯定要上前打個招呼,沒想到荊濤張嘴就把他的身份揭開了,而好死不死的是,對方卻也是跟甯家有關的人,這讓他感覺到有點不自在。
“咱們今天就敘舊了,不談公事,呵呵,”雖 然不自在,廖宏志也沒在意,他們做事要低調,但這都是場面上解釋得過去的,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嚴密的事兒?
說着他就轉頭過來看看自己地老師。“荊老,您也是來接人的?”
“接什麼人啊,我是來看小陳的,”荊以遠年事雖高,嗓門卻是不小,“本來想請他去我家呢,結果他說接了人就要走。所以我就摸到這兒來了,哈哈……”
“哦?”廖宏志的興趣上來了。他轉眼再仔細打量一下陳太忠,心裡這個奇怪,就不用提了,“小陳你讓荊老主動來找你?”
“小陳寫得一手好甲骨文呢,”荊以遠立刻揭開了底牌,所謂的“七十隨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是他現在這個樣子。“我老頭子心癢得很,所以就來了。”
“哪兒啊,就會幾個字兒,荊老厚讚了,”陳太忠見人家如此誇獎,自然是要謙虛一下,“真的是當不得行家法眼呢,呵呵~”
王浩波見大家談興挺濃。他是有心人,抽個空子擡手招呼過來服務員,“菜單拿來,點菜……”
同時,荊濤拿出了兩塊玉板,遞給了陳太忠。“小陳,給我爸再刻幾個字兒吧,嗯,要大一點的,你那塊玉硯,字太小了。”
“這個,”陳太忠看看在座地幾位,一時有點猶豫,“我真不認識幾個字兒啊……而且,也沒刻刀不是?”
荊濤二話不說。摸出個皮套來。裡面七八把刻刀,“不是很專業的刀。你將就用吧……”
“少來啦,”王玉婷快人快語,“陳科長,紫菱可是說過,你當時隨手就刻好了,還說什麼不認識字兒?”
陳太忠苦着臉,咂咂嘴,看着餐桌上地兩塊玉板,心裡卻是在琢磨,到底刻點什麼字纔好呢?
廖宏志剛纔的注意力,全在王浩波身上,因爲這幫人裡,一看穿着打扮和相貌,也就是這位像個領導,又見人家點菜,才低聲問一句,“你是鳳凰辦事處的?”
在廖局長想來,這種場面,鳳凰市駐素波辦事處的人,一定是要來的,誰想王書記直接告訴他,自己是水利水電設計院的書記,來這兒也是會陳科長的,心中一時就有點納悶了,這個小陳,雖然是科長,可……好像來頭很不小地樣子?
見陳太忠在那裡躊躇,廖局長忍不住了,他也有點見獵心喜,“我說小陳,快動手啊,大家還等着呢,我可是很久沒見過荊老誇獎人的字兒了呢。”
“呃,這樣吧,”陳太忠撓撓頭,看看荊以遠,“您想讓我寫什麼呢?先聲明,我會寫的,不多!”
他這話說得,聽起來挺謙虛,可又讓荊以遠指定字來寫,卻又彰顯了點狂妄出來,偏偏地,他的神態還比較自若,真的給別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荊以遠琢磨一下,“永、飛、風、家四個字,其他的就隨便了,不需要詞語和串句了,呵呵……”
廖宏志聽到這話,卻是着實吃驚不小,他師從荊以遠,對書法也有相當的造詣,自然知道荊以遠提出地這四個字,是最考人的。
“永”字是指“永字八法”,這個字的八個筆畫,涵蓋了中國書法中的大致筆法——側、勒、努、趯、策、掠、啄、磔,是最考校基本功力的。
至於說剩下那三個字,卻是結構最難掌握的常見字,正是別人常說地“寫好‘飛風家’,敢在人前誇。”
當然,這都不是什麼問題,問題在於,荊以遠並不要求陳太忠寫什麼有意義的詞句,這纔是最關鍵的,也就是說,這兩塊價格不菲的玉板,只是荊老用來學習的道具——沒錯,寫單獨的字,當然是爲了學習。
有人能有這等本事?
“永字我不會寫,”陳太忠搖搖頭,甲骨文中,永字有好幾種寫法,有的甚至大相徑庭,他可不想賣弄,“飛風家倒是能寫,嗯,再加一個戰爭的‘戰’字,湊成四個字,怎麼樣?”
“成啊,”荊以遠點點頭,兩塊玉板並不是很大,他既希望陳太忠多寫點,又怕對方寫得太多,自己又要看不清楚了,心裡……也很矛盾啊。
一時間,他又開始後悔沒多準備幾塊玉板來了,只是他也清楚,家裡雖有一些藏品,可能拿得出手的玉板,也就這麼兩塊,他是書法家不是玉器收藏家,收藏這些東西只是一點小情調。
當然,軟石板還有一些,可大家第一次見面,拿石板過去,未免有點不成體統,等關係熟慣一點,再拿石板也不遲。
他正琢磨呢,陳太忠拿着玉板和刻刀站起身來,“哈,刻字的時候我喜歡安靜,現在出去一下,馬上就好了……”
他這麼說,別人自是不好說什麼,只是廖宏志心裡地納悶,就更多了,見他走出門去,轉頭看看荊以遠,“荊老,他寫地字,真的很好?”
荊以遠遞了張名片過去,“喏,這就是他寫地三個字,小廖,好久不見你了,我考校一下你的眼力,你覺得這字兒……怎麼樣?”
很一般嘛,廖宏志看着手裡名片上“陳太忠”三字,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老師現在正尋求新的突破,少不得仔細琢磨一番,終於一拍大腿,“哦,明白了,您是想看他這種渾厚的的感覺。”
“沒錯,我知道,這字兒你肯定看不上眼,呵呵,”荊以遠笑嘻嘻地點點頭,眼中洋溢着欣慰之色,“不過,這筆意卻是很大氣磅礴的……正是我想表達的。”
“而且,他刻到石頭上的字兒,更厲害,我是沒帶來,不過……你很快就會看到了。”
哦,原來這樣啊,廖宏志點點頭,心裡的訝異登時去了大半,我說嘛,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傢伙,能寫出什麼樣驚天動地的字兒來?
一邊想着,他一邊把名片翻了過來,“謝向南……業務二科副科長,咦,這個名字,我怎麼好像聽誰說起來過呢?”
“是嗎?廖局長你認識他?”王玉婷聽着挺奇怪的,就插嘴了,“這是陳科的搭檔,兩人關係不錯,個子不高,黑瘦黑瘦的,戴個眼鏡,不太愛說話……”
“啪”地一聲,廖宏志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一般地點點頭,“明白了,我知道是誰了,奇怪……謝家老,怎麼會去鳳凰市的招商辦呢?”
“謝家老?”王玉婷看着他,歪着腦袋仔細想想,“廖局長,哪個謝家啊?”
“這個……算了,”廖局長搖搖頭,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是認識他嗎?你自己問去吧。”
說歸這麼說,他對陳太忠的好奇,卻是又加了幾分,謝家的二兒子,居然是他的副手,難道說,這傢伙是能量大到能罩得住謝向南?
王玉婷這下可不滿意了,“廖局你怎麼這樣啊?我都跟你說了,你就這麼藏着掖着……”
正鬧騰呢,陳太忠已經拿着玉板走了過來,赧然地笑着,“刻好了,荊老,幸不辱命,不過,實在有點拿不出手,大家別笑話啊……”
這廝現在,是越來越虛僞了。
“這麼快就好了?”廖宏志心裡大奇,玉板上刻字,通常要小心翼翼的,比寫字不知道慢了多少,說不得,他先搶過一塊來,“荊老看一塊,我看一塊……”
他知道,荊濤書法雖不錯,但那是荊老自小用荊條打出來的,對這東西實在興趣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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