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昊在牀上挪了挪身體,看得出歐玉蓮不是吹牛皮,他對眼前的小姑娘就刮目相看了。說實在的,家和縣的教學質量並不敢恭維,連老師都說能考上大學,證明她不僅是尖子生,成績還十分穩定。
考過大學的人知道高中最後階段的重要性,齊昊說:“加緊準備最後衝剌,到時候我恭賀你!”
歐玉蓮點點頭,說:“嗯。”
許波進裡屋,見齊昊身體斜躺在牀上,歐玉蓮喂他雞燙,他拿着辦案用的照相機給兩人照了張相,這張相片成了齊昊不顧生命危險救老百姓、老百姓敬愛齊昊的佐證,黨的好乾部與人民羣衆永遠魚水情深。
照片上的歐玉蓮是個小姑娘,很清純,她用勺舀着雞湯喂齊昊時,簡直就是一個質地純粹的小天使。齊昊和她出現在大報、小報的新聞報道里,幹羣的血肉深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萬書記見到這張新聞照片時心裡罵齊昊小小年級會做秀、而且做秀也找小姑娘,麻痹逆天的小子,閻王怎麼不把他收了去!
更多的人不相信齊昊在做秀,試問,有人拿自己生命做秀的嗎?誰說齊昊在做秀,誰就像齊昊那樣做一次看看,到時候誰就不再睜着眼睛說瞎話了!
齊昊突然想到個問題,汪志才正在另一個房間審訊歐老闆,這次發生的事故雖然沒有死人,但性質太嚴重了,正值嚴打期間,隨便給他定個非法組織生產罪、破壞國家資源罪、安全事故發生逃匿罪,判他幾年不是問題。然而,只要今天把歐老闆帶走,有可能就廢了眼前這個大學生。
齊昊看看歐老闆家境,不像是很有錢樣子,改革開放不幾年,還是撐死敢大的、餓死膽小的時期,敢幹的人也沒有多少富裕起來,歐老闆只能算是敢幹事的窮人,如果抓他去坐牢,歐玉蓮可能就失去了上大學的資金來源,他沉默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歐老闆判刑罪有應得,事故以終身爲代價的損失卻是個不應該承擔任何責任的小姑娘,這就是現實,不想不知道,仔細一想嚇一跳!
齊昊目光愣愣的看着歐玉蓮。
歐玉蓮好像懂得齊昊的心思,不說話,只用勺子舀雞湯喂在齊昊嘴裡,她的眼眶淚汪汪的,目光透出種可憐無助的神情。
房屋內靜悄悄的,此刻歐玉蓮好似一隻陷入危險境地的小兔子,她的命運註定要在這裡轉折,向着一片黑暗的方向走去。
古有花木蘭隱匿女兒之身替父從軍,今有歐玉蓮悄無聲息替父贖罪,齊昊彷彿聽到了歐玉蓮膽怯而絕望的呼救聲。
齊昊身體靠在牀鋪的枕頭上心有不忍。
汪志才走進屋子,看見屋內的情形愣了愣,咳聲嗽,齊昊知道他進來要說什麼,筆錄完畢,他要帶走歐老闆,爲煤礦整頓鋪開樹個典型!
齊昊給汪志纔打過招呼,煤礦整頓派出所是主力,抓個典型殺雞給猴看,是爲了順利推進煤礦整頓。
“你出去一下。”齊昊對歐玉蓮說,見歐玉蓮走出屋子對汪志才說,“坐吧。”
“筆錄完成了。”汪志才說,“根據他的口供,可以認定他的非法組織生產罪、破壞國家資源罪、安全事故發生逃匿罪。”
齊昊說嗯。
汪志才注意看齊昊臉色:“當然,這些罪其實所有的獨龍井老闆都有的,犯罪嫌疑人如有立功表現也可以不追究刑事責任。”
齊昊說嗯。
汪志才說:“犯罪嫌疑人有逃匿情節,可是他又回來了,可以算着立功表現。”
“可以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汪志才心想你的表情就是要我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還問什麼問,他說嗯。
“你把他叫進來,我問問。”齊昊說。
汪志才走出屋子,歐老闆雙手戴着手銬來到齊昊牀邊,垂着頭眼睛不敢向着齊昊眼睛。
齊昊目光盯着歐老闆的臉,儘管事故發生他亂了方寸逃逸,但沒逃遠,一直在暗處關注事故的發展,說明他並不是要真正逃逸。事故成功施救後,儘管手上銬着銬子,人到是比較平靜,看得出是條漢子。
齊昊問:“爲什麼要逃逸?”
歐老闆說:“看到別人逃跑沒事,我就……唉!我渾!齊鎮長,我渾!”
齊昊輕蔑語氣道:“沒有挖煤的本事,爲什麼要挖煤?”
歐老闆擡起頭,誠摯目光向着齊昊:“我有挖煤的本事,真的,齊鎮長。我在大礦幹過,接觸過工程師、技術員,看得懂圖紙,知道煤層走向,會建礦,佈置排水、通風……”
齊昊打斷歐老闆的話:“看你得意的樣子,爲什麼出這麼大的事故?”
歐老闆重新垂下頭,面現沮喪表情:“我沒有資金投入,幹煤礦這一行,不投入資金不出事纔怪呢!”
齊昊不問了,說出去吧!歐老闆沒說話,給齊昊一鞠躬,轉身走出屋子。
汪志才進來,齊昊說:“就按你的意見辦吧。”
汪志才心想,原來是要給齊鎮長出氣,沒想到小姑娘一碗豆漿、一碗雞湯就改變主意,看不出小姑娘的手法高明呢,早知如此,何必忙活半天。
汪志纔出去不到一分鐘帶着歐老闆進來,我們頭說了,不追究你的刑事責任!他打開歐老闆的手銬,歐老闆先是一愣怔,接着面向齊昊撲嗵跪地,連連磕頭,額頭觸地。
“恩人啊,你我素昧平生,你不僅救了我,更是救了我女兒,大恩大德不言謝,有用得着歐某人地方,請說一句,歐某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歐玉蓮進來了,看見父親跪在地上,連忙上前撲嗵下跪。
齊昊慌忙跳下牀,扶起歐老闆,汪志才知趣,趕緊扶起歐玉蓮。
一場事故就這樣平息,要不是齊昊衝進礦井,裡面的六人就會窒息身亡,齊昊和三位警察的英雄壯舉很快傳到縣上。
公安局吳局長當天就聽到這個消息,立即打電話詢問汪志才,汪志才如實相告,他心裡還有點虛,是不是有人暗地告他放人,好在吳局長沒提這事,他也沒有說這事,提了顯然是沒事找事。
吳局長這些天簡直就是惶惶不可終日,蓬萊仙閣的事情處理了兩個所長一些幹警,公安部門被弄得灰頭土臉的。雖說沒有發生大事、他也平安無事,但這事是擔着天大的風險換來的,看似古井無波、實則暗流洶涌,他隨時都有暴露光天化日的可能,沒想到齊昊和三個幹警弄出這事!
麻痹個齊昊,給老子生生下了場及時雨!吳局長揚手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