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長且遠,黑夜無邊。
在黃梁通向省城的國道上,一前一後兩輛汽車飛快地奔駛。冬夜寒風刺骨,無邊的夜色如濃重的黑幕一樣壓迫過來,如一片黑暗的汪洋大海,直將兩輛扁舟一般渺小的汽車淹沒。
國道上車輛稀少,關允開車頭前開路,汽車燈光只照射出幾十米遠,幾十米遠外,就是無邊無際的夜色,偶而路邊閃過枯樹和衰敗的田野,更讓人心中壓抑。
“爲什麼不走高速?”冷舒不解地問了一句,她神情黯淡而悲傷,雙眼紅腫,淚水已經流乾。
關允的車裡,有金一佳和冷舒一左一右陪在夏萊身旁,夏萊就如睡美人一樣,毫無生機。也不知是疏忽還是忘記,躺在擔架上的她胳膊上還插着輸液管,兩個醫護人員一人手舉輸液瓶站在一邊,另一人在整理夏萊身上蓋着的白色被單,彷彿夏萊並沒有離去,只是熟睡了一樣。
“高速不安全。”關允回了一句,強壓心中的悲傷和憤怒。
“爲什麼高速不安全?”冷舒又追問了一句,她攏了攏頭髮,關切的目光看了金一佳一眼。
金一佳已經從悲傷欲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秀麗的面容平靜如水,目光望向了窗外無邊的夜色,一言不發。
“我猜的。”關允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從兩位醫護人員的身上一閃而過。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就在從醫院剛出來的時候,其中一名醫護人員小聲地對他說一句,讓他走國道,不要走高速,他當時一愣,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隨後一想。就沒有多問,轉道走了國道。
由黃梁通往省城的高速正在施工建設之中,預計明年就可以全線通車。有大半路程已經開通,如果走高速至少可以節省三分之一的時間。爲什麼一名醫護人員要多嘴提醒他不要走高速?關允在當初的悲傷、憤怒過後,慢慢冷靜下來。回想起夏萊被送到醫院之後,再到搶救過程和推出手術室,似乎完全脫離了外界的視線。
不僅僅是脫離了他的視線,應該就連鄭天則也被排除在了真相之外,再仔細一想,關允才又回想起在夏萊被擡上汽車的一刻,兩名醫護人員就一同上車,然後再也沒有下車,當時他悲傷之餘也沒有多想——既然人都死了,還要醫護人員的陪同何用?
兩名醫護人員都戴了口罩。只露出一雙秀美的雙眼,雙眼靈動而明亮,身材明顯可以看出是女性,而且年紀不會太大。關允當時心中激盪如風,哪裡顧得上多想二人是何許人也。現在他越想越是怵然而驚,愈發斷定事情大有反常之處。
此時出市已經三十多公里,夜色漸深,寒氣漸濃,關允細心留意前後的車輛,大概計算了一下概率。暫時沒有發現狀況,忽然就靠邊停車了。
停好車,他回身看向了兩位醫護人員,臉色一寒,冷冷地問道:“你們是誰?夏萊到底怎麼了?”
兩名醫護人員對視一眼,同時拉下了口罩,露出了兩張七分相似的絕美容顏,瓜子臉、柳眉、櫻桃小口,近看精緻如玉,遠看精美如畫,宛如一對玉人,飄然從天而降。
關允也算是閱美無數了,夏萊柔弱如楊柳,溫琳健美如葵花,小妹高貴如牡丹,瓦兒清新如白雲,金一佳美傲如紅梅,冷舒含蓄如玫瑰,而眼前的二美,一人嬌豔如蘭花,一人靜美如金菊,既有清新的氣質,又有如玉的溫潤。
誰家仙女下凡塵?好一對完美無暇的美玉。
若是平常,關允或許會眼睛一亮,一時興起之下,說不定還會吟詩一首——有美一人,宛如清揚。妍姿巧笑,和媚心腸——人不風流枉少年,當然,關允所理解的風流是風度和儀表之意,但現在,他只是在片刻的驚豔之後,依然冷淡如冰地問道:“現在是荒郊野外,如果你們不說實話,我會讓你們……”
“你會讓我們怎麼樣?”二美其中之一、稍微瘦削三分的女孩掩嘴一笑,“關允,你是想非禮我,還是非禮雅美?我可告訴你,你在市醫院住院的時候,我給你打過好多次針,還脫過你的褲子……”
本來關允想恐嚇對方一下,好讓對方說實話,不料對方不但不怕,還敢調戲他,不由他爲之一愣。
“雨秋,別和關允鬧了。”另一個稍微豐腴三分的女孩顯然是叫雅美,她衝關允微一點頭,“關允,我叫雅美,她是我的堂妹,叫雨秋,我們都是市醫院特護病房的護士……”
“我對你們的名字沒興趣,就直接告訴我你們的來歷就行,還有,夏萊到底怎麼樣了?”關允依然冰冷,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金一佳和冷舒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了,沒想到兩個醫護人員竟然是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孩,看上去比她們也不大多少,更讓她們疑惑的是,關允怎麼以審問的口氣和兩個美女說話?難道她們還能有什麼危險?
劉寶家三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多年和關允在一起的直覺讓他們不必等關允吩咐,車一停穩,就立刻從後車過來,拉開車門,堵在了門口。
“怎麼了,還想殺人放火不成?”雨秋將口罩一扔,“有本事碰我一根手指試試,關允!”
關允不過多爲自己開脫,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已經被人擺佈得團團轉了,現在我只想知道真相。”
“雨秋,不許鬧了。”雅美生氣了,拉了雨秋一把,“我們是來幫關允的,不是和他作對。”
“我就看他不順眼,害得自己的女朋友差點死掉,不是男人!”雨秋不知何故對關允大有意見,氣呼呼地說道,“他女朋友跳樓的時候,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說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壞男人?”
“不許你說關允!”
“不許你說關哥!”
金一佳和冷舒幾乎異口同聲,對雨秋怒目而視。
“看看,他身邊還不止一個女人,兩個女人都替他說話,夏萊的死活,他纔不會放在心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樣的男人,見一個愛一個。”雨秋不怕金一佳和冷舒,依然我行我素,快語如珠地攻擊關允。
關允不反駁,不辯解,就等雨秋一口氣說完,他纔不慌不忙地問道:“雨秋,你說完了?說完了你就先休息一下,讓雅美說話。”
雨秋目瞪口呆,她還以爲關允怎麼着也得回敬幾句,不想關允還挺有氣度,反倒讓她精心準備的新一輪攻擊沒有了士氣,只好嘟囔了一句:“壞男人最虛僞了。”
雅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雨秋對你可能有點誤會,關允你別放在心上,我和雨秋負責護送夏萊到省院,她現在是深度昏迷。”
“啊!”金一佳此時才反應過來,頓時大喜過望,“雅美,你是說……夏萊沒死?”
“當然沒死,要是死了,還用我和雨秋陪護?”雅美又微微搖頭說道,“不過她的情況很不好,本來應該留院觀察,但留院太危險了,雖然現在讓她一路顛簸有可能加重病情,但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連夜送出黃梁比較安全。”
關允從座位上跳了下來,來到夏萊面前,激動得雙手顫抖,他輕輕抓住夏萊的右手貼在臉上,感受到夏萊手上傳來的絲絲體溫,一顆緊張而疲憊到極限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險些昏倒。
還好,金一佳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力站穩了身子,悲欣交集之下,再次欣然淚下:“夏萊,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你好好養傷,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不管你以後怎樣,你都是我永遠的愛人……”
夏萊緊閉雙眼,沒有絲毫反應,雅美又說:“她內臟雖然沒有受傷,身上各處也完好,從三樓摔下,沒有骨折和內臟出血,只能說是奇蹟了,但大腦受到了衝擊,市醫院設備不夠先進,無法進一步檢測,只能到省醫院掃描了。”
“夏萊成爲植物人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八十,關允,你滿意了吧?”雨秋又忍不住插嘴了。
“閉嘴!”金一佳呵斥雨秋,“你再亂說,信不信扔你下車?”
“我沒亂說,從醫學上講,夏萊現在的深度昏迷就和植物人沒有區別。”
“崔雨秋!”關允大喝一聲,“再敢亂插嘴,馬上扔你下車。”
關允勃然一怒,頓時嚇得雨秋花容失色,她結結巴巴地說道:“關允,我和雅美冒着生命危險護送夏萊去燕市,你不感謝我,還衝我兇?”又一想,她才意識到關允已經猜到了真相,驚問,“你怎麼知道我姓崔?”
“生命危險?”關允此時已經猜到了夏萊詐死事件背後的巨手是誰了,不錯,正是不動聲色的崔同,所以他才一語道破雨秋和雅美的姓,而且他也意識了危險的逼近,“鄭天則不想讓夏萊活着離開黃梁?”
“如果讓某人知道夏萊沒死,他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夏萊死在黃梁!”一瞬間,崔雅美的神情堅定而毅然,“所以,崔書記纔想出了一出瞞天過海。”
“關哥,情況不對。”李理髮現了異常,“剛纔過去幾輛汽車,到前面故意放慢了車速,停在了路邊。”
PS:急求月票、訂閱。再沒訂閱,書就寫不下去了……再沒月票,就提不起士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