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蔣雪松來孔縣視察工作,就李逸風和冷楓的想法,雖然也早有心理準備,猜到蔣雪松此來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是有爲李永昌壯勢之意,但一個執掌一市的市委書記,不會只爲了一個小小的縣委副書記而專門來孔縣跑上一趟。
那麼,蔣雪松的工作視察,除了有對李永昌的力挺之外,也有對孔縣工作的支持在內,或許更深一步講,更有對孔縣局勢的關注。
但從蔣雪松邁進孔縣縣委的一刻起,事態的發展,似乎偏離了預期。不但偏離了李逸風和冷楓的預期,也和李永昌的預期相去不小。
或者說,孔縣所有人都沒有料到,蔣雪松和關允之間的互動,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而且當着無數人的面,傳遞出來的消息是相當的耐人尋味。尤其是李逸風,幾乎無法用震驚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蔣雪松對關允的態度是怎樣的偏見和成見,但以剛纔的情形來看,蔣雪松似乎對關允確實態度大變,等於是轉變了一百八十度!
而蔣雪松一入孔縣自始至終對李永昌模棱兩可的態度,也讓李逸風和冷楓看出了什麼,再聯想到平墳復耕政策背後隱藏的懸而未決的隱患,再對比蔣雪松不聽李永昌當面介紹流沙河大壩項目的進展而聽關允介紹,卻點名要聽李永昌彙報平墳復耕的工作開展,以李逸風和冷楓的政治智慧,心中就立刻有了計較——蔣雪松來孔縣,遠非表面上力挺李永昌那麼簡單,也並非是李永昌真的一出面就請動了他來孔縣視察,而是各種因素累積在一起,最終促成了蔣雪松的孔縣之行。
比起李逸風和冷楓審時度勢的政治智慧,李永昌還是差了幾分。他在剛纔蔣雪松和關允吟詩潑墨時,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感和壓迫感,心中七上八下不停地揣度蔣書記到底爲什麼突然就對關允另眼看待,爲什麼對關允這麼大感興趣了?
王車軍更是沮喪到了極點,從剛纔的情形來看,豈不是說蔣書記已經點中關允,只等暗示下去,縣委就會將關允的關係調往市委,從此關允脫困而出,一飛沖天了?一想到關允真有可能再次在和他的競爭中獲勝,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市委一秘的寶貴機會,他就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掐死關允!
憑什麼關允又要贏他?憑什麼?
蔣雪松和關允一場互動的大戲,不知讓多少人心思大動,也不知吹皺了流沙河多少漣漪,更不知會對孔縣的局勢帶來怎樣微妙的影響,人羣之中,崔玉強目光閃動,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定,幾次從身上摸出電話想打出一個號碼,卻又幾次放下,似乎還是難以最後下定決心。
蔣雪松金口一開,先是盛讚李永昌勞苦功高,又提出要去看看平墳復耕的進展,才讓李永昌一顆高懸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心中又重新升騰起了熱烈的希望,蔣書記還是很看重他的,也是,孔縣離了他就不行,沒有他,流沙河大壩項目就沒那麼順利,孔縣也不會成爲全市落實平墳復耕政策的最徹底的第一縣。
李永昌正要開口說話,李逸風卻沒有給他機會,搶先說道:“時候不早了,蔣書記,還是先回縣委吃飯吧。”
蔣雪松微微一想,點頭同意了:“吃飯,先吃飯,我再不去吃飯,許多人都對我有意見了,認爲我不近人情。你說呢,永昌?”
李永昌連忙附和:“蔣書記一心撲在工作上,爲我們做出了好榜樣。”
“哈哈,我剛纔和關允比試書法,可不算是工作……”
李逸風就接了一句:“蔣書記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文武之道,一張一馳嘛。”
冷楓也說:“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古人且有徐徐而行、安步當車的雅緻,現在生活節奏快了,其實也失去了許多平常心。孔縣沒有竹林,卻有樹林。等下有時間,蔣書記可以到平丘山參觀參觀,體會一下何妨吟嘯且徐行的心境。
“說得是,說得是呀。”蔣雪松心情大好,接了一句,“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孔縣的天氣不錯,確實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李永昌就接不上話了,心裡卻恨恨地想,知識越多越反動,拿腔捏調地說話,文人真酸。但不管他是如何地嫉妒李逸風和冷楓能與蔣雪松談詩論對,卻也只能在一旁附和着笑,插不上一句話。他卻沒有意識到,冷楓看似無意地一提平丘山,其實是爲了關允埋下伏筆。
人羣之中,走在後面的關允聽到冷楓順勢提到了平丘山,不由會心地一笑。溫琳就悄悄打了他一下,嗔怪說道:“臭美!”
關允不是臭美,而是他心裡清楚,冷楓見時機大好,正在積極主動地推動下一局。而且蔣雪松用也無風雨也無晴來形容孔縣的天氣,可是大有深意,說的不是天氣,是政治氣候。
果然,興趣頗高的蔣雪松又說:“孔縣的平丘山我也聽說過,有時間倒可以去看看。”
經關允的妙筆生花再加冷楓的妙手推動,蔣雪松的工作視察,正在逐漸朝着有利於李逸風和冷楓的方向傾斜。
午飯安排在了縣委食堂。
本來想到孔縣最好的飛馬賓館接待蔣雪松,但李永昌再三強調蔣書記吃慣了山珍海味,只想吃特色風味,恰恰孔縣就有特色美食,安排在縣委食堂,由他親自制定菜單。李逸風和冷楓也沒堅持,也覺得李永昌和蔣雪松關係不錯,熟知蔣雪松的喜好,就由他安排了。
還好,蔣雪松對飯菜的安排還算滿意。就餐時,縣委幾名主要領導圍繞蔣雪松而坐,邊吃邊談,談笑風生間,蔣雪松平易近人的風格給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都私下議論說,傳說蔣書記威嚴並且很有手腕,現在見了,也很有親和力,不見有多厲害。
但關允和別人所想的截然不同,他算是深切體會到了蔣雪松於和風細雨之下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法,果然是一等一的官場老手,於無聲處見驚雷,以潤物細無聲的政治手腕,讓孔縣前三號人物都感受到了他處理孔縣局勢遊刃有餘的佈局。
而且還是長遠的佈局。
吃飯時,關允不夠資格和蔣雪松同桌,他和溫琳、王車軍坐在一起,王車軍坐在他的對面,溫琳在他左邊。溫琳埋頭吃飯,不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倒是王車軍的目光不停地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之中,也不知在搜索什麼。領導們都在裡面的雅間,在外面大堂的人,都是要隨時服務領導的工作人員。
“關允,你今天可是出風頭了,萬一被蔣書記相中了,調進了市委,成了大秘,可就真是出人頭地了。到時,別忘了跟你一起奮鬥過的哥們。”王車軍估計是沒找到他想找的人,收回目光,陰陽怪氣地對關允說道。
“沒影兒的事情,就不要說了,車軍,我倒覺得你比我希望大。”關允迴應王車軍,笑了笑,“下午蔣書記視察平墳復耕政策的落實情況,車軍,你可以和李副書記一起向蔣書記彙報,你的口才也不錯。”
溫琳本來正專心致志地吃飯,一聽關允的話,低頭一笑,悄悄用腳踢了關允一下,意思是,你不要太壞了,怎麼挖坑讓人跳?
關允沒理會溫琳的小動作,目光充滿鼓勵地直視王車軍。
王車軍動心了:“真的可以?”
“當然可以,我都沒有參預大壩項目,蔣書記還同意聽取我的彙報,你對平墳復耕的政策肯定早就吃透了,再者李副書記負責平墳復耕,你近水樓臺先得月,肯定數據呀成果呀什麼的,都能倒背如流。”
王車軍的眼睛亮了:“數據什麼的,我早就記得清楚了,就是怎麼才能讓蔣書記點我的名,是個問題……”
“我覺得不是問題。”關允嘿嘿一笑,“你直接和李副書記一說,等彙報的時候,讓他假裝忘了一個數據,然後他點你的名,說你記得清楚,你不就可以順勢就上,出現在蔣書記面前了?我覺得,蔣書記同意讓我介紹大壩項目的進展,是爲了考查我。但蔣書記來孔縣,要同時考查三個人,所以下面就該你出場了,最後溫琳也得露露面。不過,機會是要靠自己爭取。”
關允現身說法,讓王車軍心思大動,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謝謝你的提醒,我去找舅舅說一聲。”
王車軍一走,溫琳趁人不注意擰了關允的腰肉一下,笑罵:“你太壞了,坑人沒商量。”
關允大呼冤枉:“我坑誰了我?我一片好心好意,你別不識好人心。”
“就你還好心……”溫琳得意而心滿意足地笑了,“你的壞,我還不知道?不過,你壞得好壞得可愛,我喜歡。但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怎麼肯定蔣書記就一定會同意讓王車軍露臉?又怎麼肯定王車軍一定會在蔣書記面前栽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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