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的白班下來,基本上常在小區裡行走的業主們都知道保安巡邏部有個姓蘇的年輕人熱心踏實,樂於助人。特別是常常晨練散步的老人們,一大早見着了就會打招呼。
——小蘇啊,又來檢查設備啊?
——小蘇啊,吃了飯沒有?
……
今天是晚班的第三天,蘇澄清握着手電筒掃了一圈下來,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其實晚上比白天還要輕鬆一些,沒有白天那麼溫度高,甚至陣陣晚風的吹拂下,在綠化做得很好的小區裡走走看看,倒不像是在巡邏了,而是一個人在皎潔的月光下散散步,別有一番韻味。更何況晚上沒有那麼多尋求幫助的人,蘇澄清和陳超一般是繞一圈後回休息室打個盹,調個鬧鐘等下半夜的時候再出來看一看,一個晚上起來兩次就可以了。
這不,凌晨兩點,蘇澄清關掉手機鬧鐘,揉揉惺忪的睡眼,又伸了一個懶腰,準備出門繞一圈。陳超最近好像一直很累,鬧鐘的聲音沒有吵醒他,蘇澄清便也不叫醒他了,打算一個人將東區和西區都查看一遍,其實真出什麼大事的概率也不大,大家查查崗也只是盡本分,不白拿業主的錢罷了。
輕輕帶上門,蘇澄清踩着昏暗的燈光往西區走去,一路上都沒有人,只有愛叫的夏蟲遠遠近近地鳴叫,路燈發出昏暗的光,招了不少的飛蛾胡亂撞着,蘇澄清擡手揮了揮差點飛到自己臉上的蛾子,一個閃神,卻被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撞到,蘇澄清嚇了一跳,腳下一崴差點摔倒,雙手反射性地抓住身前人,手電筒“砰”的一聲砸在地面,乳白的光線轉了幾個圈抵在了路邊的花壇前,眼前更暗了。
可是撞過來的男人自己都醉的站不住腳了,原本被蘇澄清一擋才堪堪剎住步子,這下又被蘇澄清一拉,身子隨着便壓了下來。蘇澄清後背着地,不由一聲悶哼。醉酒的男人手腳並用地自己爬起身,原本已經找回重心想自己撐起身子挪出去的蘇澄清又被按回了地上。醉酒男跌跌撞撞往前走,嘴裡不知唸叨着些什麼。蘇澄清也懶得仔細去聽,忍着痛爬起來追上搖搖欲墜的男人。
男人比蘇澄清高了大半個腦袋了,目測好像安先生差不多高,咦?怎麼突然想到安閒了?蘇澄清剛一晃神,被扶着的男人歪歪扭扭又要推開蘇澄清,蘇澄清趕緊穩住下盤,一番又拉又扯,好不容易纔將他拖回休息室。陳超聽到響動醒了過來,立刻過來幫忙。
“咦?這不是易先生?”陳超將男人扶到單人牀上躺好,擦擦汗說道。蘇澄清將風扇挪過來,說:“陳哥你認識他?那正好,咱們現在把他送回去吧,家裡照顧也方便些。”陳超從桌前搬了一條塑料凳子來旁邊坐下,道:“他不住我們小區。”見蘇澄清一臉疑惑,陳超突然湊過來,有些八卦道:“他男朋友倒是這個小區的。”嚇!蘇澄清往後一仰,震驚的看向陳超:“男、男朋友?”陳超連忙伸出一根手指做噤聲的動作,又看了看醉的不省人事的易居禮,這才輕聲說道:“去年冬天開始,這易先生在咱們保安部可是出了名兒了!外來人員進小區不是得簽到嗎?那會子李大爺那本子上每天早中晚準能找到他名字!”
“你們怎麼知道人家不是來找女朋友?”蘇澄清插嘴。陳超又看了一眼易居禮,道:“他每天都跟在咱們小區西區十四棟的張先生後面,早接晚送的,後來都住進張先生家了,還是找女朋友?每天看着他們恩恩愛愛一起上下班,基本上大半個小區都知道這事兒,不過現在這社會,這事兒也不算多稀奇。但是上個月有天晚上我在那邊巡邏時看他們兩個吵了一架,我也不好意思聽牆角,繞了。遠遠覺得吵得挺嚴重的,後來就沒見易先生來過了,今天這麼晚了怎麼醉醺醺被你撞上了。”
蘇澄清感覺手肘有些刺痛,扭過手臂瞅了瞅,原來是蹭掉了一小塊皮,現在沾了汗倒有些許疼了,陳超看到了,一邊說:“怎麼還傷着了?我給你找塊創可貼,你去外面龍頭底下衝一衝。”一邊起身準備去找創可貼。蘇澄清拉住他,問:“那我們不把他送回那張先生家去嗎?”“人家兩口子的事情我們怎麼好插手,我們貿貿然將易先生送上去人家張先生還不知道怎麼想呢!畢竟也不是什麼多正常的關係嘛!反正咱們這有兩張牀,過會咱倆擠擠就是了。”陳超轉身去翻抽屜,蘇澄清手肘被漬的更疼了,也懶得再想,陳哥工作的久一些又穩重,總不會做錯的。這麼想着蘇澄清便出去清理傷口了。
易居禮艱難地睜開眼睛,天花板怎麼這麼矮?這是……車庫?撫上痛的厲害的額角,易居禮想坐起來,渾身卻使不上力氣。掙扎了半晌,一個清秀的男孩子闖進視線裡,只見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兩步跨了過來伸手扶自己坐起身,微笑着問:“易先生,你好些了嗎?”易居禮用手敲敲腦袋:“你認識我?”
蘇澄清又將桌上的水杯端了過來,遞給易居禮,說:“你好,我是小區巡邏部的保安,昨晚你醉的不省人事,恰好我晚上巡邏碰上了,便只好將你帶回我們休息室了。”易居禮慢慢喝了一口水,慢慢回想,自己昨天在張盛家裡喝酒等到大半夜都沒有等回他,跌跌撞撞下樓去想開車出去找,可是怎麼也找不着車鑰匙了,後來好像確實是在樓下撞了一個人,可是又記不大清楚了。擡頭看看眼前穿着保安服正衝自己微笑的年輕人,易居禮也懶得再回想,笑道:“昨晚,真是謝謝你了,不然估計我得在路邊睡一個晚上了。”
蘇澄清仍是笑笑,客套有禮的回答:“這是我的職責。我過會就交班了,如果你還是不舒服那麼就在這再躺一會。”易居禮看看自己坐着的簡陋的單人牀,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昨晚我是佔了你的牀嗎?那你睡哪兒啊?”
蘇澄清擺手,示意沒事兒:“我和陳哥擠擠躺了一會。”擔心易居禮自責,又說道:“本來也是天快亮了的。”易居禮看了看旁邊那張牀,一樣的單人牀,躺一個人還好,兩個大男人肯定連身都翻不了了。蘇澄清看看時間,要去隔壁簽到交接了,就這麼離開也不好意思,於是蘇澄清又拿過易居禮手中的空杯子,起身又去倒了一杯,順勢說道:“易先生,那我就先走了,要交班了,你等你舒服了再離開就是。”“啊,好好。你去忙吧,我也走了。”蘇澄清笑笑,轉身離去。留下易居禮一個人端着水杯有些晃神。低頭看看胸口的污漬,易居禮又摸到身邊的毛巾,抓起毛巾易居禮似乎又想起些什麼,昨晚自己睡的迷迷糊糊胸口又悶得慌,翻個身就吐,好像是有人倒水取毛巾處理穢物,自己還貌似還拉着人家手叫“小盛”?那個人,是剛纔那個年輕男人嗎?
其實下半夜和陳超擠一張牀實在睡不好,休息室是車庫改的,又小又悶。等蘇澄清去外面洗了把臉回來發現陳超已經睡着了,勉強靠了一個邊兒躺了會,誰知道易居禮又開始鬧騰了,蘇澄清急急忙忙倒水,又取了擰了自己的毛巾給他擦臉,忙活了好一會兒,陳超是睡的鼾聲陣陣,蘇澄清去幫易居禮的時候乾脆轉個身把整張牀都佔據了,蘇澄清抹了臉上的汗,乾脆趴在桌子上眯了幾個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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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子到家整個人懨懨的,阿毛湊過來都沒有力氣去逗弄了。蘇媽見他精神不濟的樣子,招呼他吃了早餐就推着他去房裡睡覺。蘇爸在門口看着蘇媽拉窗簾,問:“今天日全食呢,多少年纔有一次啊,就這麼讓他說過去啊?”蘇媽回頭瞪了蘇爸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輕輕關上門,才輕聲說道:“沒見兒子精神不好啊?晚班很累的,就讓他休息吧,更何況這東西看電視還看得清楚些。”蘇爸點點頭:“那我們去吧?十一點過兩分開始,要不要帶上阿毛?”蘇爸東瞧西瞧也沒有看到阿毛的影子,蘇媽提了手袋,道:“肯定又溜去澄清房裡了,沒事兒,我們出門吧,不然沒有好位置。”蘇爸急急忙忙回房一邊急道:“等、等我帶上設備啊!”蘇媽站在門口換鞋,犯了一個白眼——要不是你有興趣,我還真懶得往山上跑。
而蘇澄清的房間裡,不知道爲什麼,阿毛在地板上走來走去顯得很有些焦躁,而熟睡着的蘇澄清的左胸口,又慢慢地溢出淡綠的光,而這一次卻不抽絲往阿毛身上鑽,只是慢慢的擴散,一點點有包裹住蘇澄清全身的趨勢,阿毛突然站定在牀尾,一陣陣白光閃現,阿毛一寸寸變大開來,半個小時過去,小小的身子竟然有了半人高,毛色愈發亮眼,額前的“王”字散發着淡淡的金光……
時間一分分過去,外面的天空慢慢的暗下來,隨着陰影漸漸擴散,包裹着蘇澄清的綠光越來越翠,整個房間都籠罩在綠光中。在太陽完全被陰影覆蓋的那一瞬間,只見蘇澄清左胸一閃,所有的綠色光芒瞬間聚攏在胸口,蘇澄清整張臉都有些扭曲了,似乎十分痛苦,就在此時,阿毛突然無聲地長嘯,額前的“王”字射出一抹金光,鑽進綠色圓球中,圓球顏色一暗,卻又瞬間反撲,沿着金光直直鑽進阿毛腦門裡……
暴漲的綠光只一個剎那便消失了,房間裡又恢復正常,甚至連窗簾都沒有被吹動。而剛開始阿毛站着的地方,此刻躺着一個赤/裸着身體的三四歲歲模樣的小男孩,小胳膊小腿像藕節一樣白白嫩嫩,一節節的,閉着的眼珠子動了動,長睫毛抖了兩抖,像要振翅的蝶。而蘇澄清翻了一個身,也繼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