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歐陽錚的藥好,養了五六日,傷口結痂就脫了,留了個指甲蓋大小的粉色疤痕。
期間薄野信又來了一次,花溪以休息爲由沒再見面,他留下了禮物便走了。十月初一,德裕大街香鋪開張。
花溪受傷,慕向卿的意思不要大鬧了,就放一串鞭炮,請周圍鄰居店鋪的掌櫃們吃一頓飯了事。誰知初一那日,也不知都是打哪裡得的消息,鋪子裡來了好些人送禮。尹郡王、洛東王世子、洛西王世子都派了人來道賀,信王派了方柳來送禮。
自上回斗香會後,方柳和花溪約在馮記見過兩次,討論些制香心得,都覺收穫頗豐。這次新鋪開張,方柳除了給信王送禮,自己也上了一份聊表心意。花溪沒過去,聽來人回來說了這事,說信王和洛東王世子送的禮最重,花溪一笑置之,也沒太往心上去。
初三,花溪去給慕向卿請安。
“……再過二十天是孃的忌日。頭前在慕府裡住的時候.怕忌諱,就在自己屋裡祭拜,趕在上巳時纔到墳前祭掃。今年不在府裡了,我想二十三那天回趟翠屏山。”
慕向卿微嘆,“回京那年我到翠屏山去過,去年侯爺不在京我沒去成,今年清明時去看過。轉眼已經八年了,如今信王來了……他頭前跟我提過,我說得看你的意思。”
花溪道:“嗯,娘生前惦着他,臨死都沒能再見一面。如今他來了,我不會攔着,有些話該他自已去對娘說……勞煩姑母給信王帶個信兒了。”
“好,需用的我讓人提前給你準備好。”
二十二本文手打版首發於55ab社區晚上吹了一夜的風,二十三一早天空灰濛濛的.不多時鹽粒似的雪粒兒稀稀疏疏地落了下來。
花溪坐着暖轎到了從二門出來,穿過角門順着西牆一直到了側們。
門外停着兩輛馬車,車把式見有人出來,忙湊到車門前敲了敲。
薄野信探出頭,就看見丫鬟陪着花溪站在門口。
花溪上身換了件灰鼠裡素白麪繡銀絲菊花的長褙子,下面穿了條石青色的棕裙,外面罩了件石青色鑲兔毛邊的素色絨斗篷,頭髮隨意挽起,側面別了一殺白絨花,一身素服包裹着的纖弱身體站在風中顯得格外嬌柔。
風裡加着冰粒子,打在手上、臉上還微微有些疼。
花溪福身道了聲“信王”,薄野信沒在意花溪生分,“你傷剛好,別在風裡站着了,快先上車!”
花溪點點頭,“嗯,等到了翠屏山我再給車伕指路。”
一共兩輛雙馬拉的大車,外表樸素,另外跟着一隊十人穿常服的侍衛。
花溪上了第二輛車。車內墊着狐狸皮毯子,放了燒着銀絲霜炭的炭盆。綠緞灑金靠墊、金絲蟒紋引枕、紫檀木桌几……這車裡的佈置夠奢華的。
花溪坐穩後,木犀打開桌几旁暖籠裡一瞧.說道:“這裡面還放着套宮制的粉彩牡丹茶具,壺裡都沏好了茶,咦,是您平日裡喝的滇紅。我倒是白帶了。那小閣櫥裡不會連點心都備好了吧?”打開一看,果然小閣櫥裡放着的紅漆三層圓盒裡盛着八樣點心,都是花溪愛吃的。
“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看,真讓奴婢說着了。這信王準備得還真周全。”
花溪沒告訴其他人信王與自己的關係,只道母親當年救過信王,信王到了大華後才知自己是故人之後,要到墳上祭拜。所以木犀只當是因爲當年的恩情,信王纔會如此厚待花溪。
花溪看了那些點心,目光微閃,詫異了一下,便朝住外看了看說了聲:“走吧!”
車子緩緩啓動,花溪靠坐在軟靠上,看着窗外飄散的雪花出神。
這是上京今年冬裡的頭一場雪,雪不大,落了地便化了,等出了城,雪漸漸大了,地上溼滑,車隊的速度放慢了。
等過了午時,纔到了翠屏山,車隊停在道旁歇腳。
薄野信讓人給花溪送了午膳過來,是普濟寺的素齋。
“姑娘,瞧瞧,這是不是普濟寺的素齋啊?”木犀止不住詫異道,“這大冷天,還熱乎着呢。這信王想得還真周到,定是提前派人上山帶下來的。”
“嗯,吃吧!待會兒還要趕路呢。”
花溪隨意地填了填肚子。用了膳,薄野信到她車子跟前問了幾句,吃得可好,路上可顛簸云云,花溪依言答了,沒表現出親近之意,倒也不是太冷淡。薄野信面上倒是多了幾分喜意,離開花溪的車子後就給那送飯的侍衛打賞了兩大錠銀子。
休息了一刻,花溪給車把式交待了下後面怎麼走,車隊又啓程了。
慕向晚的墳在山裡,到了她墳上時,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
一片素白中,那一座孤零零的墳頭顯得格外淒涼。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
花溪拂去了石碑上的浮雪,跪在墳前磕頭上香,再擡頭時,眼睛溼潤了,“娘,沒經得你同意,花溪自作主張帶他來看你了……”
薄野信也徑直跪在慕向晚的墳前,靜靜地看着那石碑上一筆一劃,心中悶痛,低啞地喚了聲:“貞嫺,我來遲了……”下一刻,便重重地向那墓碑磕了三個頭,然後便癡癡地望着墓碑,眼中含着水光。
花溪點了香燭,在旁邊燒了早些帶來的紙錢和**,然後站起身對薄野信說道:“你跟娘單獨說會兒話,我在那邊等着。”
不待薄野信反應,花溪把盛着**、紙錢的竹籃推到了薄野信面前,自己往遠處到不遠處的樹下,望着跪在慕向晚墳前的薄野信,他已經拿起竹籃裡的紙錢點上,一面燒着一面對着墓碑說話。
一陣風過,吹得那些紙灰紙錢漫天飛起,薄野信急急地抱住那竹籃,避免那些**紙錢四散。轉過頭,撿起周圍的紙錢,花溪瞥見薄野信的眼睛紅了……
仟悔也好,訴請也罷,終是晚了。
薄野信燒完紙,起身往花溪這邊走來。
花溪輕聲問了句,“說完了?”
“嗯。縱使心裡有千般話要說與她聽,只可惜她也再聽不到了。”薄野信嘆息,“謝謝你帶我來看她。”
“不必謝我,你欠她的太多,我只是想讓她安心。”
薄野信看着花溪,異常認真地問道:“使團在上京過完年,明年開春就要回西月了。花溪,你,你跟我回去吧?”
花溪蹙眉,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回去?回哪裡去?西月嗎?哪裡有我的家嗎?有我的母親嗎?”
薄野信道:“我都已經打聽清楚了,你爲何會住到程府?慕家的人那般待你,我不放心你一人留在大華。再說,你是我的骨血,應該跟我回西月。”
“母親泉下有知是否原諒你,我不清楚,但我卻沒說過要認你。”
“花溪——”薄野信面色不虞,喚了她一聲。
花溪不以爲意,繼續問說:“那敢問信王,您堂堂的西月右賢王,可曾在西月娶妻生子?”
薄野信神情一滯,隨即重重地嘆了口氣,擡手想摸摸花溪的頭,卻被她錯開了。
收回手,薄野信低頭望着花溪,輕聲問道:“我若是沒有娶妻生子.你是不是就願意跟我回西月?”
花溪搖搖頭,嘟着嘴咕噥了一句:“不清楚!”她確實不清楚,若他真對母親長情而守身十五年,那她也許真的會原諒他,跟他離開這裡。但他這樣身居高位的人,能獨身到現在嗎?
薄野信有些哭笑不得,又緩緩地說道:“因爲我生母是低等的宮人,所以我纔會涉險到大華來,只求能立功擺脫尷尬的地位。當年我遇見你母親時並未成親,後來關在青石嶺,大王兄曾送過女人給我。我承他的情,做出一副醉生夢死的樣子好矇混過關,不然只怕我也活不到現在。再後來,我得知你母親去世的消息,心灰意冷……我曾有過兩個孩子,不過都沒養活。前年爲了救二王兄,我受了傷,以後再也不會有子嗣了…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
也曾想過薄野信早已結婚生子,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你……”花溪腦袋有些發懵,看着薄野信,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結果只看到他的眼中閃過哀慼之色,他的話是真的!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薄野信看着花溪,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花溪沒有再躲開,愣愣地任他摸着自己的頭髮,一時不知孩說什麼。
薄野信收回了手,笑着說:“我還以爲自己一輩子再無後嗣了,沒想到老天開眼,還有你在……我很謝謝貞嫺能把你留給我。”
花溪心中一軟,卻又不想這般輕易地認了他.撇嘴道:“你還真信任你那二王兄?萬一他早己打探清楚母親是詐死,而偏偏想要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給他做事,所以爲了斷了你的念想遲遲不告訴你母親的消息,一直等到她去世了才告訴你早年她已去了。你倒好,連自己都差點賠進去了!你們那王上還真會知人善用!”
雖然不知薄野信被關在青石嶺後還有沒有召集自己的力量,但想他能幫助西月當今的王上出逃,手裡定有別人沒有的本事和勢力。
花溪剛剛的話雖有些賭氣,可語氣卻親近了不少。薄野信心情也隨之好了幾分,不過他還真未懷疑過二王兄……
見薄野信聽罷,低眉斂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花溪一驚,不會提醒着了吧?
薄野信只沉思一下,便擡頭笑了笑,“都過去了……好在還是讓我尋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