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默然不語,瞧向一旁神色焦慮的胡彩玉。阿財娘又提及了彩玉的婚事,此事,還得胡彩玉自個拿主意。
麻姑曾也勸過胡彩玉,可彩玉的堅持,讓麻姑始終沒能說服她。
“娘,我都說了不嫁,我要跟着二嫂。”對於又被“逼婚”,胡彩玉欲哭無淚。
“你一個姑娘家的,跟着去……那種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一個未出閣,還沒生過孩子的姑娘,怎麼能跟着去給人接生?
“婆婆,您若是想彩玉嫁人,您好好跟她說。可這給人接生,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是十分神聖,偉大的事情。”好吧,麻姑知道,她說這些,阿財娘定是不會理解的。
“麻姑啊,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彩玉也是你男人的親妹子,你難道想看着她在家裡當一輩子老姑娘吶。一個大姑娘怎好成天往生孩子的地方跑,這還怎麼找好的婆家。”大嫂上前陰陽怪氣的道。
“這彩玉是個孩子,不懂事,你難道還不懂?你不幫着勸着些也就罷了,竟然還在一旁煽風點火!你說,你安的是什麼心!”阿財娘橫眉怒瞪着麻姑,指責道。
煽風點火?明明是大嫂在那邊煽風點火好不好。
麻姑有些委屈,癟癟嘴道:“婆婆,彩玉也已經二十了,她有自己的打算。我做二嫂的,自然也想瞧着她嫁入好人家,相夫教子。可是,可是……”可是她沒碰着中意的嘛。
“可是什麼?你就是自私,想找個人幫你,你擔心彩玉嫁了人。你就沒了幫手。”阿財娘突然一下子就覺得,此事都是麻姑的錯。
“就是,婆婆,弟妹定是這麼想的。”大嫂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煽風點火起來。
這個女人,就不能幹點人事嗎?
“我沒有。”麻姑無力辯解。
“娘,這事不怪二嫂。是我要跟着二嫂的。我喜歡接生的事情。我喜歡孩子。”
“喜歡孩子?”阿財娘似乎找着了希望,“喜歡孩子,你就嫁人。自己生一堆,那豈不是更好?”
胡彩玉欲言又止,她知道,找再好的理由。也說服不了孃親,“娘。您若是再逼我,我就一頭撞死。”
“你,你……你這是撞了什麼邪!”阿財娘一聲嘆息,“不行。我明天得去廟裡求求菩薩,嗯,得先給你去去邪氣才行。”說完。愁着臉轉身離開了。
見撐腰的離開,大嫂立馬換了一副嘴臉。笑嘻嘻的湊近麻姑,“弟妹,彩玉能做的,大嫂也能做,你看……”
“我看啊,大嫂您還是早些……洗洗睡吧。”都是這個女人在這裡瞎攪和,麻姑沒了好臉色。
大嫂茫然不解,“這天還沒黑,我洗洗什麼洗,睡什麼睡呀。”
“你愛幹嘛幹嘛去。”麻姑斥道。
大嫂討了沒趣,憤然轉身離開了。
“你們別理她。”花姐在一旁勸道。
不過,花姐也是想不通,爲何胡彩玉就是不肯嫁人,“彩玉,你可是心裡頭裝着什麼人?”大家都這麼熟了,花姐才小聲問她的。
花姐不是大嫂,只是關心,沒有惡意,胡彩玉搖了搖頭,“沒,我只是不想嫁人。”
“哎。”花姐嘆了口氣。
她也不知該不該勸彩玉,至少,她的這個婚姻,結了跟沒結似得,早知道當初還不如不結的。
想到這裡,花姐便沒有勸她。
麻姑這段時間,已經熟讀了不少的醫家典籍。她眼下準備弄一個告示,到處貼一些,算是“招工啓事”。
看着麻姑在紙上認真寫着,大妹嘆道:“娘寫的字真好看。”
花姐附和道:“你娘長得也好看。”說完瞧向大妹,“大妹長得跟娘一樣好看。”
大妹咯咯笑着望向花姐。
“二嫂,你這是……還要給銀子?”雖然彩玉識字不多,但銀子還是認得的。
“對,這算是……工錢。”沒有工錢,那些人來做什麼?總得給人家保障吧。
“工錢?”胡彩玉與花姐異口同聲。
“麻姑,你這都不收她們學徒錢,怎還要支付工錢?”花姐也覺得不妥,這得多大一筆開銷呀。
“二嫂,咱,咱哪裡有銀子。”胡彩玉蹙起了眉頭,“還得買工具,藥材,眼下還要支付工錢,這恐怕……”
麻姑衝着胡彩玉盈盈一笑,“咱們有,過段時間就有了。”
等採集到流淚樹的汁液,就有了。
“二嫂,你當真確定那流淚樹的汁液有用處?”胡彩玉不大清楚,只擔心麻姑空歡喜一場。
當然,如果真像那天那幾個孩子手裡的那種,那可是天然橡膠,能被做成不少東西,運用到很多地方的。
“嗯。”麻姑沒有多作解釋,只是給予肯定的眼神。
胡彩玉有了信心,她二嫂說可以,那一定是沒錯的。
“麻姑,眼下天兒就暖和了一些,要不,咱們去瞧瞧。”花姐也是好奇麻姑說的那個什麼流淚樹,能流眼淚的樹,她還真沒見過。
“再過幾日,等雪都化開。”麻姑唯一沒把握的便是,這種樹理應長在熱帶地方,不應該在這麼寒冷的北方。
但那些孩子們手上拿着的水球袋,的確屬於一種上等的橡膠。如果真是出自那些汁液,那麼就不會有錯。
“咱們還是快些將這些‘招工啓事’寫好,然後拿出去張貼,這樣看見的人才會多。”麻姑認真的寫着,胡彩玉負責將她寫好的拿到一邊去分開放着,等待墨水吹乾。
大妹和二妹則幫着花姐收拾吹乾的“招工啓事”。
大嫂隔着窗櫺觀察着院裡的一舉一動。
“娘,我要出去玩。”胡有發衝到了門邊。
被他娘一把拉了回來,“去什麼去,這是別人家,你給我在屋裡好好呆着。”
“娘,你就讓有發出去算了。”胡有祥嘆着氣道:“我們都想去院子裡玩。”
好好的,在屋裡憋着做什麼。
“我要去幫嬸嬸。”胡有發掙脫開孃的手,衝了出去。
大嫂愣在了原地,她沒聽錯吧,剛剛說要出去幫麻姑的,竟然是有發。
胡有發衝了出來,幫着大妹一塊撿起吹乾的紙。
“有發哥,你也來啦。”大妹此刻已經不那麼討厭曾經老是欺負她的胡有發了,雖然她也不太清楚爲什麼,只知道,胡有發不像以前那麼討人厭了。
院子裡,大人小孩忙活了起來。大嫂獨自一人在屋裡生悶氣,想到連自己的兒子都站到了麻姑那邊,越想越生氣。
等全部寫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咱們明早就去貼。”麻姑拿着一疊厚厚的紙道。
胡彩玉應了一聲。
此刻,花姐正在屋裡詢問胡家裕會試的情況。
“你說說,到底考的如何?”花姐將一杯安神茶遞給了胡家裕。
“就那樣。”胡家裕敷衍的道。
結果安神茶,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
“你怎全喝了,晚飯還沒用呢。”花姐想阻止,卻爲時已晚,接過被喝的一滴不剩的茶碗。
“我不餓,就想喝了安神茶好好睡上一覺。”胡家裕說完,便自己寬衣,準備上牀休息。
花姐忙上去幫忙,關切的道:“要不,我去提水,給你泡個熱水澡?”
“不必了,我眼下就想去睡,你別來吵我便是了。”胡家裕脫完外衣,便倒牀睡去。
花姐悲從中來,他這是在嫌棄我嗎?轉身,輕輕將房門關上,關上前,溼潤的眼眶瞧了一眼牀上躺着的男人。這個男人,還是我的嗎?
沒考的時候,擔心他考不上;考完了,又擔心他考上。
花姐此刻心情複雜,獨自一人繞到了後院,掩住口鼻,低聲哭泣了起來。
月色朦朧下,她只有身影在月下倒影顯出。看着那個略顯“龐大”,有些憔悴的身影,花姐嚇得打了個哆嗦。
那還是她麼?這麼多年,怎麼就變成了一個憔悴發福的大媽?
再伸出手來,這雙粗糙的手,她的丈夫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牽過了。
越想越傷心,花姐泣不成聲。
“花姐。”
聽到有人喚自己,花姐抑制住悲愴之情,在聽到來人是麻姑後,她又放膽哭了出來。
“花姐,你怎了?”麻姑上前,關切的問道。
花姐搖了搖頭,她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她就是想哭。
“可是家裕大哥?”
“不是,與他無關,是我,是我自個覺得配不上他。”
見花姐的樣子,麻姑大致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花姐,你是擔心家裕大哥高中後,皇上若是賜他個什麼高官做,你怕配不上他是嗎?”
見被麻姑猜中了心思,花姐也止住了哭聲,“是。”在麻姑面前,她沒什麼要隱瞞的。
“你爲何要覺得配不上他?”心結還需心藥醫,到底是覺得自己哪裡配不上,才能加以改正呀。
“我沒相貌,沒身材,沒學識,沒文化……要什麼沒什麼,哪裡還配得上他。”
呃,其實,不必如此自黑自己的。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身的優點,這個世上哪裡有十全十美之人?”麻姑試圖安慰花姐。
“有。”花姐打斷她,“餘小曼就是這樣完美之人。”
嗯,其實,主要的原因還是在餘小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