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隨遠的婚禮熱鬧不已。
鑼鼓喧天中,穿着一身紅色交領束帶的紅黑色相間的禮服的高隨遠,從高頭大馬上翻身而下,走到身後的花轎前,不等那站在轎子門口的喜娘動手,便自己擡手掀開了紅色鎏金轎簾,撫着一身紅妝的沈初夏探身出來,然後俯身,便將她背在了身上。
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
穩穩地揹着沈初夏一步一步向着高家大宅的門內走去,高隨遠那硬朗溫潤的臉龐上,是從未有過的喜悅笑容。
而跟在一旁迎親的高隨遠的兄弟朋友們,則是滿臉興奮的喝彩起鬨,歡呼笑鬧着,簇擁着一對兒新人邁門檻、跨火盆、掀禮箱,最終,來到高堂上坐、紅燭燃起的禮堂之中。
“下面,有請新郎新娘拜天地——”
充當司儀的,正是平日裡頂着一張冰塊臉的蘇墨軒,此時的他穿着一身玄色的禮服,深邃的眼眸看着面前站着的這一雙璧人,俊朗的容顏上,也不自覺地浮現出幾分淺淺的笑意。
令站在一旁的顧白羽,不自覺地看醉了去。
“好,下面請新郎新娘轉過身來,面朝天地,聽我口令。”
清了清嗓子,蘇墨軒含笑的眼眸,卻是有意無意地瞟向了站在人堆裡的顧白羽。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延綿情意,天地可鑑——”
隨着蘇墨軒那刻意拉長的音調,高隨遠扶着被蓋頭遮住容顏的沈初夏,對着門外的晴天白日,緩緩地跪了下去,俯身而拜,動作裡盡是虔誠。
“新郎新娘,二拜高堂,尊老敬老,廳堂和睦——”
又是一聲呼唱起,相攜着轉過身來,高隨遠並着沈初夏,鄭重地跪在高座之上的兩位老人面前,俯身叩首,恭恭敬敬。
“新郎新娘,夫妻對拜,琴瑟和音,福澤綿長——”
笑意盈盈,蘇墨軒看着轉身相對的高隨遠和沈初夏二人那牽手對拜的幸福模樣,心思,卻早已跑到了一旁的顧白羽身上。
什麼時候,他也能同她一起對拜於紅燭之下呢?
“好,禮成!我宣佈——”
面上笑意不斷,蘇墨軒故意將說話的語氣頓了頓,看着高隨遠那略略有些催促的望向自己的模樣,片刻之後,方纔最終笑着出聲說道:
“新郎高隨遠,新娘沈初夏,今日正式結爲夫婦。現在,讓我們一起,送這對新人,入——洞——房——”
聲音前所未有的洪亮,蘇墨軒將高隨遠那驀地臉紅的模樣盡數收在眼底,點點頭,對着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在一起做兄弟這麼久,高隨遠的性子是最溫柔的那一個,卻也是最堅決的那一個。
他在沉默中爲他付出了多少,蘇墨軒的心裡,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拼盡全力爲他掙得一個安心的婚禮,蘇墨軒覺得,這是自己這段時日來的努力,所能獲得的最大的滿足。
鞭炮聲、絲竹聲霎時間響徹天地,鑼鼓的喧鬧聲中,衆人歡笑着,簇擁着一對新人進入洞房,然後便嘻嘻哈哈地笑着散去——
洞房是要鬧的,窗跟是要聽的,只不過,現在時辰還早。
高家的酒席早已設好,他們自然是,要好好的暢飲一番。
“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更加盛大的婚禮。”
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羣,蘇墨軒來到顧白羽的身後,低首伏在她的耳畔,聲音清冷而愉悅。
心跳驀地漏了半拍,顧白羽看着面前滿院子的紅綢喜字,沒有回頭,也沒有接話,只是慢慢地,將身子靠在了蘇墨軒的懷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呼吸着他的氣息。
因着當初她那一句玩笑話,就在昨日,蘇墨軒當真又正正經經地敲開了崔家的大門,帶着三媒六聘,跟在蘇遠堂和蘇墨恆、蘇墨逸的身後,再度正式地,對着崔懷鴻,提出了要娶顧白羽爲妻的請求。
“崔伯父,我蘇墨軒對天發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心中只會有顧白羽一個人。疼她、寵她、愛她,護她周全,令她展顏,哪怕是賠上我這條性命,蘇墨軒也在所不辭。”
昨日蘇墨軒那認真的話語猶言在耳,看似波瀾不驚的語氣之下,盡是浪潮翻滾,眼眶驀地溼潤,顧白羽轉過身子,將頭埋在了蘇墨軒的懷中。
“傻瓜,哭什麼?”
擡手撫着顧白羽的青絲,蘇墨軒含笑的嗓音裡,滿是寵溺的溫柔。
“你一定要快一點。”
將頭埋得更深,顧白羽的聲音悶悶的。
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忽然很想很想成爲蘇夫人,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路同行。
“那是自然,我可是比你着急得多。”
笑着出聲,蘇墨軒低頭吻了吻顧白羽的額發,耳旁喧鬧歡笑之聲依舊,他卻只能聽的到,她和他心跳的聲音。
時光流轉飛逝,眼瞧着年關將近,皇宮裡的各種慶典宴聚,並着長安城各官宦人家的小酌大聚,接連不斷的,仿若春水延綿。
而自從上次在長安城郊外的淺灘一戰,李景吾和韓林之的小動作不斷,卻始終沒有做出什麼更大的事情來。
畢竟,那一戰中,雖然蘇墨軒這邊的損失不小,然而顧白羽那仿若神來之筆的臨時幫忙,卻是讓黑衣人的傷亡更加巨大。
皇宮中悠閒,蘇墨軒卻更加的忙碌。
提親得到許可的他,一面繼續同李景雲忙碌着朝堂上的事情,一面,卻是不斷的往來於崔家和蘇家之間,想要儘快敲定與顧白羽的婚期,好將他們的婚事正式提上日程。
——既然顧白羽都開口催了,他一個大男人,自然是更加不會慢慢吞吞的。
雖然,事後的顧白羽,對自己在高隨遠婚禮上說過的話,再也不肯認賬。
坐在明亮的窗前低頭寫着驗屍過程中的注意事項,答應了邢煥之給全長安城的仵作授課的顧白羽,滿心無奈的聽着屋子裡湊做一堆的崔謹月和顧意瀾,嘰嘰喳喳地討論着明日的穿着。
明日一早,她們便要進宮去。
此番崔懷寧的後宮家宴,偏偏被皇上所惦記着,早早的定了要同崔家的人一起用膳,還特特點了近來在長安城混得風生水起的長汀樓的老闆顧意瀾。
於是今日還沒等早膳用過多久,顧意瀾便早已急急火火地來到了顧白羽的院子裡,恰好碰上了崔謹月,兩個人便頗爲投緣的,嘰嘰喳喳的沒個止歇。
“我說小姐,你聲音稍稍小一點兒,堂大小姐在那邊寫東西呢。”
掀簾而入,滿眼無奈地看着自家小姐那滔滔不絕的模樣,素衣將手中的茶盞放在顧意瀾的面前,壓低嗓音,出聲提醒道。
“哎呀,沒事啦,羽兒姊姊看書寫字向來專心得很,根本不會知道我同月兒剛剛都聊了些什麼。”
語氣裡滿是不甚在意,早就領教過顧白羽那專心致志的本領的顧意瀾,端起茶杯喝茶,笑着擺了擺手。
“你剛剛說,明日要帶着堂哥送你的玲瓏翡翠珠玉簪,來配你那身兒淺碧色連襟短襖和藕荷色繡花襦裙,”
淡淡的嗓音忽然自窗邊響起,顧白羽寫字的手沒有停下來,頭也沒有擡起,卻是一字不落的,將顧意瀾先前說過的話,盡數重複了一遍。
“咳咳,羽兒姊姊,你,你不是看書的時候,聽不到別人說什麼的嗎……”
險些被顧白羽嚇得一口水嗆在嗓子裡,顧意瀾咳嗽了兩聲,拼命地將水吞嚥下去。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帶來的東西我剛剛看過一次,除非你換了裝那支髮簪的盒子,否則,你並沒有帶來。”
沒有理會顧意瀾詫異的詢問,顧白羽終於擡起頭來,神色淡漠的出聲說道。
“你,你,你怎麼不早說?”
愣了片刻,顧意瀾再也坐不住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顧白羽的出聲提醒讓她纔剛剛想到,今日收拾行裝出門時,她又愛不釋手地看了一遍那支髮簪,然後,便隨後放在了軟榻旁邊的小臺子上……
“我若是早知道你能這麼粗心,我早就說了。”
絲毫不給顧意瀾面子,顧白羽聳肩,面上神色依舊,心裡卻是愉悅萬分地,看着顧意瀾那暴跳如雷的模樣。
“羽兒姊姊,現在怎麼連你都變得這麼壞……你一定是跟蘇墨軒在一起時間太長了,看來,我一定要想辦法攪黃了這門親事,如若不然,我從前那個溫柔體貼的羽兒姊姊,就真的回不來了……”
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近來偶爾會給李景毓做一下傳遞消息的信使,顧意瀾耍寶的功夫,日漸增強。
“溫柔體貼?堂二小姐,您確定您是在說我家小姐麼?”
顧意瀾的話正好被擡腳進門的茶心所聽到,於是立刻接口,茶心的話語中,滿是笑意盈盈。
走到顧意瀾面前,茶心將手裡的東西遞到她手中,道:
“喏,堂二小姐,這是我家小姐剛剛吩咐家丁去顧家取來的給你的東西。”
錦盒打開,裡面躺着的,正是顧意瀾忘記帶來的髮簪。
【對不起,還是更新晚了,初五今天實在是不舒服/(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