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小秀?”蓮生看着站在對面的小丫鬟。
“是,奴婢小秀。”
“你是周家的家生子還是後來投靠的?”
“大人,奴婢不是周家的人,奴婢是秦家的家生子,奴婢的母親就是我家小姐的乳孃。”
“怎麼又出來個秦家?”
許嫣在一邊插嘴。
“我家小姐就是揚州秦家的呀,我家老爺過去是鹽政道臺,在任上沒的,那時我家小姐才八歲。周家老太太便派人將我家小姐和夫人接到杭州,奴婢便是那時跟着小姐從揚州過來的。”
“這麼說,你和你家小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了,小姐的一切事情你都比較瞭解。”
“是,我家小姐比我大兩歲,今年十六歲了,馬上就要定親,誰能想到出現這種事。”
“揚州秦家還有什麼人?”
“我家老爺是嫡長子,下面還有個庶出的弟弟,我家二老爺在山東做官,秦家宗族的都是其他遠方親戚,也正是因爲這樣,老太太纔將我家小姐從揚州接過來的。”
“那就是說揚州沒什麼近親,你家小姐一直安心在周家生活了?”
“大人說的及是,老太太心疼小姐,對我家小姐比親孫女都親呢。我家夫人,哦,我家夫人是周家的嫡長女,老太太就這麼一個親女兒,不疼我家夫人和小姐疼誰啊。”
這樣……蓮生聽着覺得這情節怎麼這麼熟悉啊,仔細一想,這不正是和《紅樓夢》裡面林黛玉的故事差不多嘛,不同的是這秦小姐的親媽還在,比林黛玉的境遇稍微好些。
“小姐,我的小姐啊……”門外傳來一陣哭聲,小秀喊道:“娘,你來了。”
一箇中年婦女哭着走進院子,後面跟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相貌端正。看氣度和打扮應該是周家的公子,在他身後是一個三十多歲管家模樣的人。
知客僧介紹道:“大人,這是周家的三公子。”
那周家三公子上前見過蓮生:“在下週雲生,見過提刑大人。”
“周公子。還請節哀。”
三公子神情悲傷說:“我是來接表妹回家,不知何時可以將人接走?”
“這個還需要走個程序,已經派人去府衙,仵作明天可能纔會趕過來。”
“不是被竹子扎死的嗎?還需要檢查什麼?”
“這是官府查案的必經程序。”
蓮生指着對面的椅子說:“坐。”
然後看向知客僧:“我想和周公子聊聊。”
明鏡很有眼色的帶着人出去,小秀也扶着乳母走出去看秦小姐的屍體。蓮生問“周公子。你對這件事怎麼樣看?”
“這不是意外嗎?”
“也許是意外,也許不是。”蓮生斟酌再三還是問道:“我覺得奇怪,周家也是杭州城有名的富商之家,怎麼非要一個未出閣的表小姐來寺院祈福?這非常不合常理。”
周雲生沒想到這位女提刑開門見山,問的這麼直接,猶豫一下說:“這些後院的事情,在下不是很清楚,表妹在家深得祖母歡心,並不是大人想的那般。”
“哦?我如何想的周公子很清楚?”
“這個……大人的意思不就是說我表妹在我們家受欺辱,被送到這寺院來麼。據在下所知並非如此。表妹在家是很受寵的,我姑父家世顯赫,世代簪纓,姑姑是帶着大筆財產回來的,且姑姑還有誥命在身,誰敢刻薄她們母女?大人多慮了。”
“你的意思,你的姑姑,也就是秦小姐的母親是帶着大筆財產回到周家的,秦小姐是這一大筆財產的繼承人,對嗎?”
周雲生沒想到自己這番解釋。竟然是越描越黑,急的站起來喊道:“大人,您這是欲加之罪。”
“冷靜一下,我只是隨口問一句。”
蓮生微笑:“週三公子不必這麼驚慌。莫非我說中了什麼?”
“大人,您雖然是朝廷命官,我們周家也是有地位有身份的,您不能隨意污衊。”
“冷靜冷靜,周公子,我只是隨便問一下秦小姐的情況。”
周雲生坐下。上半挺得直直的,雙手放在膝蓋,蓮生看他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架勢,便示意許嫣上茶。這時有人敲門,許嫣打開門,看到小沙彌妙光端着茶盤站在門外。
“妙光笑傅,我這正要去泡茶呢,你可真是及時雨啊。”
“這可是元止師叔的好茶。”妙光將茶盤放下“師叔說,大人很有禪心,特意請您品嚐。”
“代我多謝元止大師。”
“元止?可是那位畫僧?”週三公子問道。
“正是。”
“畫僧元止,天下聞名,能嚐到這位大師的好茶,還是託大人的福氣。”
週三公子明顯對喝茶更感興趣。
第三個談話的是乳孃。
“我家小姐自己跳下去?怎麼可能?”乳孃睜大眼睛:“到底是哪個胡唚?看我不大耳刮子打他。”
許嫣撇嘴看向小秀,那小秀嚇的直往蓮生身後躲:“娘,是真的,小姐她站在鞦韆上,忽然開心地大笑,還說要飛走呢。”
“扯你孃的臊,小姐怎地會這般?她雖然之前和……”奶孃說到這,聲聲地打住。
“之前什麼?和什麼?”蓮生追問。
“大人,我家小姐人都死了,這些事就不要說了吧。”
奶孃面有難色。
“你相信你家小姐自殺嗎?”
“唉,我剛纔罵小秀,也是因爲心裡難受,我女兒不會撒謊,看來小姐真是自殺的。”
“那她爲什麼要自殺呢?一個官家小姐,還有大筆的財產繼承,只有十六歲,正是一朵花的年紀,我們路過時她還笑着盪鞦韆,怎能好好的就忽然跳下鞦韆自殺了?”
蓮生握住那乳孃的手:“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這才能幫到你們小姐。哪怕她真是自殺,也要找出自殺的原因,給她一個交代。”
乳孃嘆口氣道:“我家小姐和大公子很好,我家夫人擔心出事,就以祈福的名義將小姐送到寺院,本想是在這寺後面的女師父那邊住,那曉得那裡上個月出了事,便只能到這小院,想着雖然是在寺裡,可也算是在個角落,還有自己家的家敦着,哪成想會這樣。”
“大公子?周家的大公子?”
“是,周家有兩位老爺,這大公子是大老爺的嫡子,娶的大奶奶是官宦人家出身,爲人最是精明的……”
“那大公子是有家室的?”
許嫣在一邊驚訝地問。
”那個……是……大公子比我家小姐大六歲,也是從小養在老太太面前,這個……也怪不得我家小姐。”乳孃擦着眼淚。
蓮生嘆口氣,對這位秦小姐的大概情況算是瞭解了:一個有着大筆財產女繼承人,住在外祖家,和已婚的表哥有了曖昧,被家人送到寺院隔離,結果出了事。由此看,難道她真是心情不好自殺了?
小秀說她要自由,這還真是平日壓抑的緊了。
“唉,女寺上月纔出了事,這寺院就不乾淨,就不該讓小姐在這住。”乳孃兀自喋喋不休極爲後悔。
“那女寺出了什麼事?”
“有兩個尼姑,好好的不知怎地,忽然在房子裡自縊死了,據說那屍體都是笑着的,當時就有人說那女寺鬧鬼,我家夫人才叫小姐住在這裡了。”
“死者都是笑着的?”
蓮生凝望着窗外:“小秀說你家小姐也是笑着跳下去的。”
她嘆口氣接着說:“跳下去以後,一根竹子正好穿過她的心臟,她後來是滿臉驚愕,眼睛都沒有合上。”
“阿彌陀佛,這到底是爲了什麼啊。”乳孃聽到這裡忍不住念起佛號。
“是啊,到底是爲了什麼?好好的妙齡女子,爲什麼會笑着跳下去呢?”
蓮生閉上眼睛,她第一次覺得這麼無力。
窗外,一陣風過,鞦韆兀自晃來晃去,竹子颯颯作響,彷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時妙光忽然在外面大叫:“大人,大人快出來,嚇死人了,周家表小姐,出事了!”
一個死人能出什麼事?
蓮生急忙跑出去,妙光指着停屍的房間,渾身哆嗦,牙齒格格格作響:“我剛纔想過去看一眼……”
“好好的,你看一個死人做什麼?”
許嫣追問。
“那個……”妙光不好意思的拍着光頭:“我聽師兄們說那位小姐生的十分美,剛纔沒看清,便想左右人是死了,看一眼也沒什麼,結果我看到,那小姐的裙子忽然全紅了!”
這時蓮生已經拉開門,忍不住咦了一聲。
許嫣喊道:“師傅,出了什麼事。”
蓮生看向許嫣,臉色蒼白:“滑胎,她懷孕了。”(
ps:懷孕了,孩子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