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寧和堂,姜媽媽就趕緊把下人都趕出內院,夫人這回是氣瘋了。
韓氏死死的盯着惶惶不安的明珠,明珠被母親幾近猙獰的表情嚇到了,害怕的扯着衣袖發抖,暗暗給一旁的大哥遞眼色,希望大哥關鍵時刻能幫襯一把。
明則只做沒看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
“這就是你安排的好戲?”一句問話帶着滿腔的怒火從齒縫中迸出。
明珠縮瑟着,怯怯的看着母親,弱弱的申辯:“本來不是這樣的,女兒以爲屋子裡是二哥,是阿香說看到父親走了,所以就讓俞蓮進去了……女兒也沒想到會這樣……”
韓氏怒不可遏,罵道:“我警告你多少回了,不要去招惹那對賤人,這下好了,偷雞不着蝕把米,把人送你到你父親牀上去了,還叫人去捉姦,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韓氏罵着一口氣上不來,姜媽媽趕緊給她揉背順氣,也埋怨了小姐幾句:“小姐你這回可真捅了大簍子了。”
明珠囁喏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明則用胳膊肘捅捅明珠,小聲道:“你少說幾句。”
韓氏這口氣緩過來,撫着胸口哀聲道:“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喲!生了你這麼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孽障,我苦熬了十六年,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你們兩,可你們是怎麼報答我的?一個不思進取,一個整天就知道惹事,我沒叫別人先害死,倒叫你們先氣死……”
姜媽媽忙勸道:“夫人您別激動。消消氣,事已至此,您生氣也無濟於事,還是想想怎麼補救吧!”
韓氏氣道:“還怎麼補救?指不定老爺還以爲是我設的圈套,害的他沒臉。”這個老不修。平日裡一副假模正經,原來早就盯上年輕漂亮的,要不然。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能把人弄牀上去?真叫人噁心。說不定待會兒還來找她算賬,得了便宜還賣乖。
明珠最怕的就是父親。現在還不知道俞蓮是怎麼解釋的。要是把她供出來,父親肯定會剝了她的皮。
“真沒想到,俞小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竟也有這等心機,”姜媽媽緩聲道。
明珠腦子裡靈光一現,忙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只讓她送茶進去,沒叫她做別的事。我還讓她摔杯子做暗號的,難怪她一直沒摔杯子,原來是在勾引父親。等勾上手了,才暗示我。她真壞,虧我還這麼相信她。”明珠幾句話,把自己從始作俑者成功轉型爲受害人。
韓氏怒罵道:“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自作主張,別人怎有機會鑽空子
。一個劉姨娘,已經讓我夠頭疼了,再來一個,這日子還怎麼過?”
明珠癟癟嘴,嘟噥道:“與其讓劉姨娘專寵,不如把俞蓮也擡做姨娘好了,讓她們兩去爭寵,去鬥,最好鬥的你死我活,娘不就省心了?”
韓氏心頭冒火,冷聲道:“你這真是個好主意。”
明珠受到表揚,還很得意的笑了起來,總算還能將功補過。下一刻,臉上就重重捱了一耳光,半邊臉都麻了,人也傻了,明珠捂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盛怒的母親。
“你個混賬東西,你是嫌娘命太長,巴不得早點把娘氣死是不是?”韓氏臉都黑了,指着明珠鼻子罵。
明則也嚇了一跳,忙上前勸道:“娘,您千萬保重身子。”
姜媽媽也來勸:“夫人,別動怒……”
韓氏眼睛都要滴出血來,恨聲道:“我如今纔看明白,你原是一隻白眼狼,我算是白疼了你這麼多年,姜媽媽,把小姐帶回去關起來,從今以後,不許她再踏出房門半步,直到出閣爲止。”
明珠嚇壞了,撲通跪下來,扯着母親的裙襬哭求道:“娘,您別生氣,是女兒不懂事說錯了話,女兒再也不敢了,娘,女兒不敢了……”
明則見母親這回氣大了,依明珠的性子,關她比打她更難受。明則不忍,也跪下來求情:“娘,妹妹是有口無心,您知道她就是這樣的性子,今日的事,是妹妹思慮不周,可她也是想爲娘分憂,娘,您就消消氣,饒過妹妹這一回吧!”
韓氏怒道:“你給我閉嘴,你們兩,一個比一個不叫人省心,我若不關着她,還不知她又會做出什麼渾事來。”
“娘,女兒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女兒以後一定聽孃的話……”明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韓氏不爲所動:“姜媽媽,你還愣着做什麼?”
姜媽媽看看哭成淚人的小姐,暗暗嘆氣,去拉小姐,明珠不肯起來,一味的哭求。
韓氏冷聲道:“你儘管在這裡哭鬧,待會兒你爹來了,知道你做的好事,看你爹怎麼罰你
。”
明珠頓時焉了下去,也不敢哭了,她再沒腦子也知道,父親若是發起火來,斷不是她能承受的。
明則看妹妹被帶走,心急很是焦急,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韓氏喝道:“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等你父親來發作你不成?”
明則趕忙爬起來:“娘,您且消消氣,兒子明日再來請安。”
人都走了個乾淨,韓氏神情委頓下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心力交瘁,一雙不爭氣的兒女,一個薄情寡義的丈夫,還有兩個難纏的對手,她真的是累了……
明則怏怏的回到微雨閣,丁若妍已經躺下歇息。明則坐在牀邊發了一會兒呆,心裡悶的慌,這陣子,考試的壓力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了,其實他一點也不愛讀書,可是從小母親就告訴他,你若不好好唸書,爹就不會喜歡你,你不能讓明允比下去……曾經他也努力過,曾經他以爲自己不比明允差,只是明允比他命好,有父親照拂而已,後來才知道,他和明允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他便是再刻苦,再努力也是望塵莫及,可是,母親的期望,父親的責難,逼的他不得不向明允看齊……他不是怕考試,可他真的怕大家又拿他和明允比。他也是個人啊!爲什麼一定要他活在明允的陰影裡,誰能瞭解他的痛苦?明則看着靜靜睡着的若妍,無聲嘆息:父親不懂,母親不懂,連若妍也不懂,他們都嫌他沒出息,只有碧如,碧如從不嫌他不好,只有碧如那樣崇拜他,可是碧如也不在了……
明則猶豫再三,推了推若妍,他真的很難受,希望能得到若妍的一絲安慰,哪怕只是一個微笑。
丁若妍早就知道他回來了,可她實在懶得跟他說話,今天事讓她覺得很悲哀,外人眼中多麼風光無限的李家,其實是多麼的齷蹉不堪。
“幹嘛?”丁若妍被他推的煩躁起來。
明則可憐兮兮的說:“若妍,陪我說說話吧!我心裡難受。”
丁若妍並沒轉身,只冷冷說道:“你讓我陪你說什麼呢?是說說公爹多麼風流,還是說說你表妹多麼自以爲是?”
明則聞言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透心的涼,他默默的起身離開臥室,在書房門口徘徊着,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
李敬賢沒有急於去找韓氏,而是叫阿晉去把俞蓮的丫鬟叫來,並帶上乾淨的衣裳。俞蓮身上的衣裳已經被他撕破了,這樣走出去,丟的就是他這個老爺的臉。
等俞蓮換好衣裳,李敬賢道:“知道該怎麼做?”
俞蓮含淚點頭,事已至此,她只能指望叔父言而有信了,不然,這天底下便再沒她立足之地。
李敬賢擺擺手:“那你去吧!”
俞蓮走後,李敬賢問阿晉:“你何時回來的?”
阿晉雖沒瞧見當時的情形,卻也猜了七八分,不僅尋思着,這話可不能隨便回,說早了說晚了都不成,便道:“奴才送二少爺回了落霞齋,看着二少奶奶幫二少爺上了藥,便回來了。”其實他纔不是看二少奶奶給二少爺上藥,而是二少奶奶賞了他一碗桂圓蓮子湯,他喝完纔回的。
李敬賢擡了擡眉毛,若無其事的問:“你回來時可瞧見了什麼?”
阿晉低着道:“奴才回來時,看見好多人……從書房這邊出來,表小姐在外面哭,大少爺好像在訓她,奴才本想進來伺候,大少爺又把奴才趕了出去,後來是夫人叫奴才在門外候着……”阿晉一五一十的回答,這事可怪不到他,他不來是大少爺不讓,他來是夫人讓來的。
李敬賢面上肌肉抖了抖,心裡冒火,好多人……韓氏啊韓氏,你想抓我的把柄。
“表小姐爲什麼哭?”李敬賢壓抑着心頭怒火,故作平靜。
阿晉支吾道:“這個奴才也不清楚,只隱約聽見大少爺說算計之類的話。”
李敬賢臉上肌肉抽搐的更厲害了,果不其然,當真是韓氏要算計他,還不惜叫兒子女兒來做幫手,叫明則和明珠親眼看到做父親的出醜……韓氏啊韓氏,你以爲你玩了這一手,就能把本老爺踩下去?就能以此要挾本老爺好擡高你的地位?做夢!
(第一更,如無意外,今天依舊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