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是先去皇后宮中請安,朱宣則是要去宮中拜見。申氏的孩子也有一週多,太夫人當然是要一碗水端平,也是養在自己房裡。
一大早申氏約了方氏就過來太夫人房裡:“我們去候着吧,太夫人說如果回來的早,要去家廟上呢拜祭呢。”王爺大捷的消息傳到京裡之後,太夫人就命人去家廟上燒過香,這一次回來又要親自過去。
不信神佛,可是要給祖宗上香,這種解釋不過去的事情只能說是各人的心吧。
方氏看着申氏身上一件石青色的盤球瑞獸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一件青綠色如意牡丹,先笑上一笑道:“這可都是大嫂送來的衣料。今天都是第一次上身。只是你急什麼,
大嫂是一早進宮,就是回來去家廟上,這一會兒也還在宮裡,想是你急着看孩子呢。”這才陪着申氏一起出門。
妙姐兒不在京裡,方氏自從與六房裡的三奶奶不怎麼走動,也是一向只能和申氏在一起說說話。申氏有了孩子,象是說話要爽利的多,在路上讓丫頭們前面走,妯娌兩個人在後面說話。申氏對方氏道:“上次對你說的那藥,你有沒有在吃?”
方氏還沒有孩子急得不行,就到處亂吃藥,太夫人知道卻是不管,女人要孩子的心情當然都是緊急的。只是方氏一年亂吃不少藥,還是沒有用。
聽到申氏在問藥的事情,方氏只能是嘆一口氣兒,對申氏有幾分灰心:“還吃什麼,難得我們爺也不着急,我把青桃給了二爺,也是沒有。”
然後對申氏學學二爺不中聽的話:“那一天我在吃藥,剛纔二爺回來,看到以後就說沒有病亂吃什麼藥,平白吃藥總是不好的話。”方氏在心裡,以爲朱明還是在記恨樑姨娘沒有孩子那一件事情。
“想想二爺都不急,我急什麼。”方氏一提起來這件事情就是心裡不舒服,朱輝有了孩子,大哥不用說,四個孩子。這是方氏理當着急的事情,不想就遇到朱明說上這麼一句話,很是讓方氏傷心一下,也打擊方氏用藥的心情。
申氏很是瞭然地勸慰方氏道:“說二爺不着急是沒有的事情,不過是不知道你吃的什麼藥罷了,二嫂一向伶俐,怎麼卻不知道回二爺一句,大嫂不是平時無事也吃藥,王爺都不嫌平白吃藥不好。”
有過孩子的申氏不象以前那樣在王府裡說話比較揣測,而且非常理解方氏的心情。方氏這才笑一下道:“可不是,大嫂回來,樣樣有了比頭,以後大嫂再吃藥,我也要學給二爺聽一聽去。看看他說不說平白吃藥不好的這句話。”
兩個人結伴來到太夫人房裡,先看到小王爺們和小郡主在房裡玩笑,申氏的孩子正在一側的房裡睡覺,申氏和方氏就先來到一旁看一看朱輝的兒子,取名朱學,這名字是老侯爺起的。
方氏只是莞爾,如果我要是有孩子,太夫人不提我是不願意給太夫人帶的。要知道想當初世子朱睿是過的什麼日子,世子一睡覺,房裡人一點兒響動都沒有。
現在坐在這一側的房裡都可以聽到小王爺們和小郡主的笑聲,一家子人住在一起,肯定總是有不如意的地方。夫妻兩個人之間,在一件事情上也會分一下主次,方氏和申氏是很習慣自己的位置,主要是朱明和朱輝是這家裡只是二爺和三爺罷了,樣樣靠着家裡吃飯。
也有媽媽們和丫頭們在哄着小王爺們和小郡主們小聲兒:“太夫人在和說話呢,學哥兒也在睡覺。。。。。。”可是四個孩子不是個大人,不是個明白規矩道理可以說得通記得住的大人,不過一會兒,玩上來什麼都丟到腦後。
如果這裡面有壞人倒也罷了,乾脆也就做一場就是,可是沒有。方氏含笑看着申氏把剛剛醒過來的學哥兒抱起來,孩子們是不懂事的,就是吵鬧一些也是沒有地方說的。
太夫人正在和家廟上的人說話,還有族長夫妻,兩年前就是年邁的族長夫妻居然還是精神康健,和太夫人一樣也都是走路精神的很。
太夫人是正在奇怪,手裡只是捏着一塊絲帕在沉吟:“好好的,把姨娘打發走,這又是出了什麼事情?”
白髮蒼蒼白鬍子的族長這纔對太夫人道:“昨兒王爺一回來,那麼累而且也沒有時間,書房裡見我,說封地上姨娘易氏和姨娘石氏也打發了。”王府裡不過就是這幾個姨娘,朱宣對着族長也說一聲,讓他知道一下。家裡是再也沒有姨娘。
進府裡這麼多年,有時候回京,族長總是會關心一下王爺的子嗣問題,就要問一聲:“封地上兩位姨娘也是沒有?”朱宣總是搪塞過去。
太夫人含笑道:“妙姐兒和王爺沒有一個人對我說,昨天先對你說了,想來是今天或是明天我們要去家廟上拜祭,怕你見不到姨娘出來行禮會說一聲兒。”自從易小姨娘出事以後,族長對於家廟上的兩個姨娘也是看得嚴緊。
“昨天剛回來,今天又進宮,王爺從宮中回來一定是會說的,”族長太太還以爲太夫人是知道後在不高興,其實太夫人當然是不會不高興,打發姨娘或是有人太夫人都不會怎麼樣,太夫人只要夫妻和睦就行,此時太夫人只是在心裡猜測這是怎麼了?
管家廟的人約了族長夫妻來見太夫人,只是一件事情:“王爺雖然開恩,可是允許姨娘們再嫁,這事情不妥當,也有失王爺的體面,請太夫人再問一問王爺,不喜歡兩位姨娘,可以一輩子放在家廟上讓人看管就是。
王爺有這樣的舉動,王妃那裡也應該勸一勸纔是。姨娘們再嫁人,不是要讓京裡別人家裡看笑話。”管家廟的人最後才提王妃,在心裡也是有覺得沈王妃策劃了這件事情的心思。
就那時的環境,那時的制度來看,王爺打發姨娘,大家只能覺得是王妃的心思,只有太夫人覺得不會,太夫人搖一下頭,也不一下子就說不會是妙姐兒的主意,只是道:“等我問一下王爺再說吧。我們去家廟,讓姨娘們不要出來就是。”
“可是,”管家廟的人艱難地對太夫人道:“王爺昨天就吩咐,讓紀氏和謝氏姨娘立即就從家廟裡搬出來,今天一大早就先幫了她們搬在油車衚衕裡的舊房子裡,這才趕着來回太夫人的話。”
王爺象是一刻也等不得,昨天吩咐下來,昨天就要搬走,還是管家廟的人回話:“城裡的房子也要收拾,明兒一早搬也行。”
姨娘謝氏和紀氏比石姨娘和易姨娘更是摸不到頭腦,封地上的兩位姨娘至少是聽王爺親口說的,也有見過王妃,聽過王妃的安慰;京裡這兩位姨娘昨天晚上聽說也是哭一夜,今天早上不搬也不行,有人來強着搬,臨時搬到城裡的舊房子裡去,正在魂不附體,以前還有一個姨娘的名分,還算是南平王府的人,現在難道什麼也沒有了?
朱宣想好要做的事情,從來雷厲風行,太夫人越聽這件事情只象是朱宣自己的主意,妙姐兒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脣邊有過一絲笑容,太夫人這纔對管家廟的人道:“既然搬了就先在那裡住着吧,等王爺宮中回來,我問過再說。”
族長夫妻和管家廟的人又把王爺的體面說了一回,族長夫妻對太夫人說要見一見沈王妃,太夫人聽完想一想道:“我看不必,還是等我弄明白了再說。”這件事情是怎麼出來的呢?太夫人也覺得其中一定是有隱情。
這樣說過話,方氏和申氏才走進來,給太夫人請過安,外面有人回話:“王爺王妃回府了。”朱宣和妙姐兒都是衣冠裝,攜手並肩走進來,太夫人怎麼看是怎麼高興的樣子,不象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對太夫人行過禮,朱宣面帶微笑對母親道:“皇上說這仗打的好,封了閔兒爲振威校尉,我回年紀小,在宮裡已經替閔兒謝過皇上的恩典。”
太夫人一聽就先笑起來,讓人道:“快去請老侯爺去,有一位毅將軍,又來一位閔校尉。”方氏不由自主地在申氏懷裡抱着的朱學身上看一眼,申氏不能不微皺着眉看一下方氏,二嫂平時也不錯,就是這樣的時候不好。
這個時候看我們一眼,是在說我們以後是什麼吧。朱學長大以後不用問了,也是跟朱明朱輝一樣,是在世子後面當跟班兒,就象是朱明朱輝跟在王爺身後一樣。
方氏這樣的一眼,讓申氏很是不舒服,決心從小兒就好好教導朱學,至少要高中的比朱輝要高中才行。再說取的這個名字申氏也不滿意,老侯爺取這個名字是:學而時習之的意思。也是有盼着朱學是高中的含意。
可是不認識字的人聽起來是什麼意思?朱學?跟着誰學纔是。昨天王爺對着自己的孩子們擺規矩,毅將軍頂了哥哥一句,讓王爺聽到立即就教訓。這樣的世家裡,做弟弟的怕哥哥是應當的,怎麼想朱學以後是隻能跟在幾個哥哥身後了。
申氏有孩子的歡喜,被方氏這一眼掃得乾乾淨淨,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一下,在我們三房裡,朱學是長子。不過朱學的排行是第五,人稱五少爺或是五哥兒。在朱宣這一房裡是怎麼也大不了。
外面來了老侯爺,正和幾個天天來陪的人在說紫砂壺,聽到王爺回來,就趕快過來,太夫人是一早說的,如果早回來就家廟上去。
一進門就聽到這個好消息,方氏和申氏看着公公婆婆兩個人,從昨天開始笑到今天,今天再接着笑,正確來說,是從接到王爺大捷的消息就覺得開心。
再看看懷裡的朱學,申氏剛纔的要讓朱學長大後如何高中的心情突然就沒有了,再怎麼努力,也是不能和王爺相比,這一家子的風水都集中到王爺身上去了。至於大嫂,那個人人羨慕的大嫂不知道哪裡修來的好命。
族長夫妻對着太夫人還會說一句:“問一問沈王妃顧不顧及王爺的臉面,”等到真的見到坐在王爺身邊的沈王妃,就只是滿面帶笑,一句話也不說了。
朱宣帶着妙姐兒和孩子們重新給老侯爺太夫人行了禮,老侯爺和太夫人相對看了,互相眼中都有噓唏。
生下來就是長子的朱宣是與世子朱睿差不多的經歷長大的,家裡就他一個兒子,可以說是“橫行”多年,不比世子朱睿,昨天還要被父親教訓:“世子帶好弟弟妹妹,不要招母親哭。”朱宣小的時候就是一路“橫行”過來的。
此時正當中年,年富力強的兒子站在眼前,兒女雙全,又不聯姻,和妙姐兒也是夫妻和睦,官高爵顯,能力一流,做父母的當然是回想小時候,一路想過來,心中此時只有噓唏。
再看看兒子,在逗妙姐兒:“妙姐兒生的,都是好孩子。”沈玉妙也在同朱宣客氣:“都是隨了表哥。”夫妻兩個人相視而笑,朱睿和毅將軍已經:“閔校尉,閔校尉”地開始喊起來。
管家廟的人同族長一起進來的時候在路上也是說過一句:“王妃應該攔住王爺打發姨娘纔是。”
都在京裡再嫁人,這要是以後讓別人看到,不知道要如何說纔好。此時看到沈王妃如此得意,也是滿面帶笑上來奉承。南平王府的一家人換了衣服出門,趁着這高興勁頭兒趕到家廟上去給祖先行禮。當然閔校尉是今天的主角。
朱宣做事情一向是想好就會做,妙姐兒對朱宣是有充分的信心,可是族長夫妻和幾個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一起來的時候,妙姐兒還是覺得微微的吃驚。
自己現在管家,這些人還是敢來面提意見,妙姐兒只是微笑讓坐,要來就來吧,不就是表哥要把京裡的兩個姨娘打發走,我又成了懷壁其罪。
“姨娘做錯事情,在家廟上也是一心的悔過,”說話的人當然是滿臉笑容,可是話的意思沒有少說:“王爺要打發出去就是不妥當,以後嫁了人,咱們的顏面擺在哪裡。”說這話的人是一個年近六旬的長輩,他打了頭陣。
這個時候大家都是坐在家廟裡,是剛剛拜祭過,幾個長輩都是守在家廟旁過日子,昨天晚上也就知道王爺要打發姨娘,是準備好一肚子的話來同王妃說,人人先入爲主,這件事情同王爺再說也是沒有用。
另一位長輩也是白髮蒼蒼,說話雖然慢卻還是很清晰:“王爺沒有顏面,王妃也就沒有顏面,王妃應該跪求王爺收回成命纔是。姨娘們不討喜歡,一直在家廟上呆着也行。不過房裡沒有人,咱們是大家,讓人看着象是眼裡容不下人,倒也不好。”
這就是爲什麼妙姐兒以前有打發姨娘的心思時,朱宣趕快攔下來的原因,房裡沒有人,又不是小家子,京裡的世家哪一家不是房裡有幾個人,這樣的主母讓人看着纔是能容人,賢淑的。
有兩位長輩甚至搖頭晃腦地背起女誡中的一些宣揚女子卑弱的語句來,以做爲對沈王妃的勸誡。
此時再不是以前年紀小,事事朱宣出面,;也不是自己不管家,事事由太夫人在前,妙姐兒一時不得主意,先只是含笑聽着,看着各人說完,都在等着自己在說話,這才手裡捧起一旁的茶盞先輕呷上一口香茶,這才慢慢地道:
“長輩們說的都是,”幾位長輩眼巴巴地聽着王妃這句話出來,都是點頭答應一聲。妙姐兒莞爾,表哥打發姨娘,這些人昨夜沒有睡好,既然這麼喜歡,接到自已家裡去不是更好。
眼前這長輩裡面難道就沒有家裡是有胭脂虎的,只是此時如果頂上這麼一句話,立時幾個大帽子又要扣下來,“不敬長輩,”“嫉妒不能容人,”“出言無端”,真是想扣什麼就是什麼。。。。。。
這幾位都可以算是封建階級的老古董了,到老了就是到處看一下小輩的家裡,尖着眼睛挑毛病,說祖宗的規矩和禮儀,天知道祖宗那時候是這個樣子的?也無處考證去。
“王爺對我說要打發姨娘走,”妙姐兒手中本就掂着一塊絲帕,這個時候放下茶盞來,眉尖輕顰帶上憂愁道:“我日夜憂心,這話又不好對公婆說去,又和長輩們都隔得遠,”
說到這裡大眼睛裡愁緒萬端看着幾位長輩:“自我進門,雖然不會服侍,膝下孩子也不多,父親母親看着也還喜歡,我和王爺不在京裡的時候,世子也還能在父母親膝下,不說盡孝是能承歡。”
幾位長輩不得不點一下頭,閔小王爺是伴着老侯爺,親戚們時時都可以看到爺孫兩個人出去趕廟會,坐小茶館裡去聽書,是祖父的開心果。
端慧郡主在太夫人房裡伴着祖母,一向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再加上高陽公主不時來接,此時家裡一路“橫行”的就是端慧小郡主。
看着沈王妃又是幽然嘆一口氣道:“在封地上石姨娘出府那一天,我也是送到二門上灑淚相別,看着人把她的東西都收拾齊整這才讓她離去。”這句話倒是沒有說假話,妙姐兒的確是滴下幾滴眼淚,事後自己奇怪,這眼淚全由心生,當時心情象是家裡離開一個人,所以是會滴下淚來。
看着幾位長輩都聽得入神,妙姐兒心裡好笑,多少人用盡辦法往外面打發人,獨我這兒就不行,再說表哥決定下來的事情,有誰能改。這些老古董們來欺負我年青,想着說我幾句我就要去跪求,那有這麼容易。
居然明說要我跪求,沈玉妙眉尖輕促,其實在心裡打主意,我有必要做這樣的苦情戲嗎?如果要我跪求,不知道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反正爲了這件事情是不會。
然後顰眉繼續說下去:“石姨娘現住的地方,是讓人去看過一直送到家裡安置妥當後纔回來,我回過王爺,以後石姨娘是不嫁人的,月銀多少也是每個月按天數送去,不會錯一點兒。”這話倒真的是妙姐兒對朱宣說的。
歷年賞給石姨娘的首飾衣服,和石姨娘的私房都讓石姨娘帶走,額外賞的又有東西。朱宣是個通曉世事物價的人,覺得安置也不錯,又在自己封地上事事有照應,不會有人來敲詐訛詐什麼的,應該來說石姨娘一個人過是足夠的了。
妙姐兒想一想還是回了朱宣,只要姨娘們不嫁人,月銀按月送去。朱宣知道這個孩子一向是個好心腸的人,可是妙姐兒想得這樣周到,朱宣當然是高興的,想一想石姨娘臨走時說的:“妾爲王爺守貞。”
朱宣當時調侃妙姐兒一句:“你按月送錢,姨娘們還肯嫁嗎?”妙姐兒也是含羞對朱宣道:“表哥,人人愛你,我也不例外,想想我這麼愛你,也就可以明白別人愛你之心,人都不在眼前了,不是歸我照顧,姨娘們不是年青的時候,嫁一個不良人,倒不如這樣守着慢慢找一個好的。”
這些話本是妙姐兒得到朱宣的一心對待以後的真心話,讓朱宣大爲感動,當時就抱着妙姐兒道:“我的親親,表哥既然決定這麼做,以後只疼你一個,決不變心。你向來是個好孩子,你要這麼安置讓別人看着也是我的體面。”
可是京裡與封地上不同不是,所以眼前纔有這麼多的老古董出現,沈王妃只能演戲了,想想真心拿來當演戲,這全是你們逼的我。再看一看族長夫妻還是滿面笑容,這事情是他們弄出來的,自己不來說,就把這些老古董長輩們弄出來。
真的是姨娘不想走,正兒八經的回過朱宣或是託人來回妙姐兒,這事情也並不難辦,朱宣心裡難道就沒有想過姨娘們不願意離開,如果真的是不願意離開,也可以留下來反正是不見面。或是回過妙姐兒,也不是一定要掃地出門的人,再說京裡這兩位姨娘更是沒有威脅,石姨娘和易姨娘跟王妃還能有點兒感情出來,京裡的姨娘自王妃成過親又見過王妃幾面。
眼前欺人太甚,如果留下來姨娘,不是變成他們主持公道,沈王妃背後媚惑,王爺成了一時糊塗。妙姐兒心裡在想着心思,面上依然是一片傷心,出力地忽悠着這幾位白髮老古董:“想想我自進門,並沒有失德之處,怎麼王爺就這麼狠心把這樣不賢德的名聲讓人來猜疑我呢?”
房裡幾位老古董面面相覷,房外差一點兒笑壞南平王,朱宣就知道京裡不是這麼容易開發,所以一回來就辦這件事情。迅雷不及掩耳,人人措手不及。
這幾位老古董自王妃有了世子以後,就屢屢對王爺進言過,姨娘們知道改過也可以接回府去。姨娘謝氏和紀氏在家廟上過着冷清的日子,不接觸到外人,卻是可以巴結一下幾位老古董長輩,讓他們幫着說說話。
不是知錯能過,善莫大焉。一次風不行,多說幾次,有如曹劌論戰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量變會引起質的變化。
朱宣對着妻子表情意,姨娘們要說王爺狠心,現在妙姐兒也跟着來說了。聽說幾位長輩要見王妃,朱宣當時沒有攔阻,只是略停一下,自己就來了,如果一開始就跟來,估計這勸阻的話今天也不會說出來,而是要改天到王府裡揹着自己見妙姐兒了。反正這些人話不說出來是不會放棄的。
剛到窗外就聽到妙姐兒的最後一句話:“怎麼王爺就這麼狠心把這樣不賢德的名聲讓人來猜疑我呢?”朱宣強忍住笑,覺得妙姐兒還能應付,就立在窗下聽壁腳,心裡在盤算,回去打這小丫頭屁股去,讓她還淚眼汪汪地說表哥又打人,表哥才能解氣。
現在連妙姐兒也來說表哥狠心,朱宣越想越好笑。聽着裡面繼續在說話。是長輩們看到王妃這樣“憂愁”,反而要勸了:“王爺想來是一時的糊塗,才做出來這樣的事情,”是爲了什麼糊塗呢?
想來想去找出來理由了,一個長輩道:“王爺難道是要另納新人,覺得姨娘多了不好聽,所以纔要打發人。”這個猜測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妙姐兒要不是用絲巾捂着臉裝作憂愁,差一點兒也笑出來,真是猜得無邊無際。
可是別人都是相信的,另一位長輩手裡捏着頷下鬍鬚,還要沉吟過才表示贊同這個無邊無際的想法:“王妃膝下有了四個孩子,姨娘們也是年紀不小,想來王爺他另有心思也是有的。”言下之意,王妃不是二八年華,在古人的眼裡,算是年紀大了。
這話當着面說得妙姐兒心裡當然是不高興,也正好藉着這不高興把剛纔想笑的心思壓下來,又重新是一臉的憂愁道:“長輩們說的是,那卻是以後的事情,只是眼前王爺執意打發走姨娘們,讓我時時憂心這眼前可怎麼辦?”
這個難題拋給長輩們,我是不當家,我日夜在憂心呢,你們看着要怎麼辦纔好?真是想得出來,表哥打發姨娘只是爲了另納小星。家裡沒有姨娘,別人會說主母嫉妒主母不賢;要是姨娘多了,就象北平王那樣,別人又要說過於好色。
虧了這些人想得出來這個理由,要是表哥聽到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會覺得可笑。
朱宣正在外面無聲地笑,妙姐兒日夜憂心,夜裡在表哥懷裡睡得呼呼的,表哥怎麼就沒有看到是日夜在憂心。
聽到這裡,朱宣決定往回轉了,小丫頭演得正高興,不要進去攪了她的興纔是,讓她一個人慢慢地在這裡消遣吧。示意房外的人都不要說話,朱宣悄悄地帶着跟的人又走回去。
剛纔太夫人就讓人來喊王爺過去說話,朱宣是關心妙姐兒纔跟過來,這一會兒放心地去見太夫人去了。
太夫人和老侯爺坐在另外一間房裡,看到兒子進來,打發走別人,也是在說這件事情,太夫人是含笑直言問出來:“怎麼好生生的要讓姨娘們嫁人,我知道你必不在乎這個虛面子,可是爲了什麼,總是有個原由兒吧?”
朱宣立即笑了一聲,就想起來剛纔妙姐兒同長輩們的對話,看着太夫人嗔怪自己:“好好的又笑什麼?”然後自己不能不猜測一下:“難道是妙姐兒她。。。。。。”
“當然不是,”朱宣這纔對母親正色道:“兒子不說話,妙姐兒她能怎麼樣?”太夫人聽完兒子這句話,不能不笑着道:“這倒也是,看來這原由兒在你這裡,所以我只問你,問妙姐兒也是不知道。”
朱宣看着母親,當然是不能說出來戰場上夫妻面對險境,決定一起去趕奈何橋,這話說出來要讓母親擔心,就是太夫人也不過是知道兒子大捷,戰場上你圍我,我圍你,還不是長有的事情。
此時南平王也不能告訴母親,自己心情的變化,一直就寵着妙姐兒,如果沒有戰場上的事情,一輩子也是寵着她,也有信心一輩子管着她,可是和現在決定一心一意是兩回事情,決定一心一意只是表一表朱宣自己的愛意罷了。
一想起來妙姐兒哭泣泣:“奈何橋上有別人。”朱宣這才決定把屬於我名下的姨娘們都打發走,要嫁人的就嫁吧,奈何橋上再也不會來找我了,找她自己丈夫纔是。
至於石姨娘說守貞,朱宣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就象龔氏就是一個標準例子,一到熱鬧地方,就有人會來做媒求聘的。就象在現代社會裡,單身還要時時闖過別人貌似好心的“安慰”纔是。
石姨娘是能爲自己守貞,可是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至少活着的時候,表哥該做的事情都做了。
太夫人看着兒子滿面笑容的對着自己鬼扯:“當然是母親這門親事訂得好,兒子和妙姐兒夫妻和睦,也是對母親的一片孝心不是。”聽得老侯爺也是一聲笑,兒子在胡說八道。
“啐,”太夫人往地下啐一口,指着朱宣罵道:“你別在這裡和我裝這些相生兒,一聽就是假的,是什麼原由兒你不說,我也不來趕着你問,你說親事訂得好,你以前可不是這麼想,現在你再來說,我也不會忘了你以前多少讓人生氣的事兒。”
朱宣站起身來給太夫人換了熱茶,這纔對着母親繼續笑容滿面:“母親記着那些做什麼,就是要記着,母親自己記着罷了,不要對妙姐兒說纔是。”
太夫人故作驚奇地道:“你這話說得我聽着都奇怪,在你眼裡不過是個小毛丫頭,你還能怕她?”小毛丫頭這句話是妙姐兒小的時候朱宣回太夫人的:“一個小毛丫頭,我年年要去看,真是累。”
朱宣此時想想妙姐兒事後撒嬌:“表哥年年說看的,那個不是我。”不由得微微一笑,何必介意,表哥以前也沒有喜歡過。不是接了你來,才喜歡的。
此時對着太夫人,朱宣當然是嘴硬的:“怕是不怕她,不過以前的事情何必再說。”太夫人總算是掌不住了,對老侯爺笑着:“今年回來,我是看不懂,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老侯爺有沒有看明白?”
要是說妙姐兒能把朱宣拿下來,太夫人是肯定不會相信的。老侯爺到底是個男人,對太夫人道:“看不明白何必再管,兒女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吧。”只要好不就行。
朱宣對着父母親又說了一句:“母親到是要多疼着妙姐兒一些纔是。”這個可憐的孩子,朱宣在和妙姐兒上京的路上,不止一次又問過妙姐兒,南平王在心裡不得不判定,妙姐兒說的是實話,這孩子雖然是沒有證據,可是應該說的不假。
太夫人今天又驚奇第二次,滿面含笑:“我幾時不疼她,你倒說說看。”三個媳婦裡最疼的就是妙姐兒,總是擔心兒子不疼她,現在倒過來,兒子倒同自己這婆婆來說,要多疼着妙姐兒。
這話的原由朱宣當然是更不能對母親說,估計說了也沒有人信,反而不好。朱宣只是微微有憐惜的神色對母親又說一次:“要偏疼她纔是。”可憐一個人在這裡。朱宣想想真是心疼。
心疼歸心疼,剛纔聽到的讓人噴飯的話,朱宣還是要放在心裡,表哥狠心,把一個不賢德的名聲讓人來猜疑你,這個小丫頭,晚上回去同你好好算算帳去。
不一會兒,妙姐兒和長輩們把話說完,一起過來了,太夫人看着幾位長輩也當然明白他們見王妃是說什麼,看一看大家臉上都沒有什麼,朱宣是心知肚明,小丫頭把幾位長輩一定是耍得不輕。
妙姐兒入戲太深,給自己創造一個“賢淑無比”的形象,這一會兒還沒有齣戲。給老侯爺太夫人行過禮,這才又柔順無比地給朱宣行過禮,一臉的關切:“我這一會兒不在,想着表哥倒是休息一會兒纔好,戰場上勞累,回到家裡還是要多休息纔是。”
不要說長輩們都在點頭,王妃一看到王爺就是這樣的關心。太夫人和老侯爺兩個人只是笑着,夫妻和美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只有對妙姐兒算是比較瞭解的朱宣自己心裡明白,這丫頭演到這兒來了。做丈夫的理當配合,朱宣也是含笑:“妙姐兒說的是,難爲妙姐兒時時想着。”
過了一會兒,沈玉妙又開始了,是坐在朱宣身旁對着朱宣在說話:“早上看到有新鮮菜,一會兒要是回去的早,表哥說最喜歡的湯,還是我做了來。只要表哥吃得高興,我就高興了。”
朱宣笑容滿面對妙姐兒道:“有勞妙姐兒。”心裡樂翻了天,繼續說,多說幾句看你這丫頭演砸了,表哥正好樂一樂。一心裡就等着妙姐兒繼續演,演砸了朱宣等着來補漏,好在妙姐兒及時收篷,沒有再往下說下去。
站起來出門坐車回去的時候,朱宣和妙姐兒留在最後面,朱宣用手指支起妙姐兒的下巴,對着小臉兒只是看幾眼,看得妙姐兒不解地問道:“表哥,怎麼了?”難道我臉上染了土灰不成?
朱宣這才放下手指,對妙姐兒一本正經地道:“不過是看一看,你昨天見到孩子們哭了一場,今天看起來倒好了,不然的話讓人看到了,不知道你爲什麼又憂愁了。”這樣調侃過,才攜着並沒有聽明白的妙姐兒走出去。
太夫人已經上了馬車,孩子們正在等着母親過來,看到父母親不緊不慢地過來,都露出笑容來。
來家廟裡,當然是方氏、申氏和朱學都來了,朱學去年生,還不到一歲,可是申氏也抱着來了,不然的話看着大嫂的幾個孩子拜祭祖先,是讓人會想一下,現在我們房裡也有長子了不是嗎?
方氏上午那一眼讓申氏很是不舒服,坐在馬車裡哄着朱學睡覺的申氏這一會兒就不怎麼看方氏,免得再讓自己不舒服。
從家廟裡一直坐到城門口,方氏都沒有說話,要是平時方氏怎麼也要說幾句纔是。倒弄得申氏頻頻看了方氏幾眼,也看得出來方氏又有了心事。
“二嫂,”申氏一連喊了方氏幾聲,方氏才聽到轉過頭來,申氏倒想笑了道:“二嫂,你在想什麼,想得這樣入神。”
方氏這才重新勉強有個笑容,對申氏先是道:“沒在想什麼。”還是一臉有心事的樣子,申氏也不去管她,各人房裡有各人房裡的事情,拍着睡着的朱學有一會兒,才聽到方氏問一句:“三弟妹,你剛纔有沒有看到王爺的姨娘出來行禮?”
兩個人都嫁過來幾年,這件事情也早就知道了,平時背後裡討論起來,還是各自有羨慕之心:“房裡沒有姨娘。”又都去過封地上:“封地上石氏和易氏也都有禮,不敢逾越。”
自己房裡的再不逾越,看着也是大嫂房裡的好,別人房裡的必竟是不關自己的事情。申氏想一想剛纔,也道:“可不是,沒有出來行禮。”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前不是要出來行禮。
方氏面色蒼白,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有心事,看着馬車外是京裡街道上熱鬧的街道,外面人流不息,喧鬧聲也多了,申氏把朱學抱在懷裡,怕聲音驚醒了他。
直到晚飯的時候,申氏才發現方氏還是有幾分異樣,臉色總是奇奇怪怪地要看大嫂一眼,然後就低下頭去,申氏倒也覺得奇怪起來:二嫂又怎麼了?
二嫂和自己對大嫂是時有嫉妒,這是不能避免的,想一想她過的日子就要在心裡豔羨一下,可是自己總是能再過去,或是妯娌兩個人說一下,眼紅一下,也就一笑過去。
懷裡抱着的朱學這個時候哇哇大哭起來,卻是醒了過來吃飯時,看到筷子要拿,申氏怕扎傷了他只是不給,朱學就大哭起來。
太夫人趕快吩咐奶媽:“快抱過學哥兒去,好生哄着。”這裡朱學的奶媽接過去,端慧在給祖母挾菜,是站在椅子上拿着調羹在舀菜,朱宣看着又要說話了:“這麼站着,一點兒規矩也沒有。要什麼菜不會說一聲兒。”
端慧郡主這才坐下來,把小碗兒給了後面的丫頭佈菜,這纔對父親道:“這是給祖母的,祖母愛吃的菜。”
朱學交給奶媽,申氏也輕鬆多了,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由得想一想自己的兒子朱學,長大了上桌子吃飯不知道會不會也這樣,王爺一回來,家裡樣樣都是要他看着舒服才行,太夫人不是昨天剛說過這樣的話。
這纔再看一眼方氏的申氏想着:二嫂突然有了心事的樣子,是不是也是擔心王爺在京裡,人人要重新守規矩,想想是有點兒累,這樣想着,申氏只是開始吃自己的飯。
一直到晚飯後各人回到房裡,方氏才喊過青桃來說話,再不說悶在心裡真的是不舒服。青桃一進來就聽到方氏在說話:“把門關上和你說句話兒。”
青桃還是猶豫一下:“二爺還沒有來,要是看到夫人關了門,還以爲你歇下了。”方氏此時心裡的驚奇太過於震驚,管不了許多,只是道:“關上吧,這會兒管不到他。”
這話讓青桃也震驚了,要說什麼話把二爺也丟到後面去,趕快關上門以爲出了什麼大事的青桃走到方氏旁邊偏了半邊身子坐下來,平時沒有人主僕兩人都是坐着說話。
“我今天在家廟裡,聽到有人對我說,大嫂把王爺的兩個姨娘都打發了。”方氏去找大嫂,卻看到王爺站在窗外聽壁腳。
家廟上的房子後面是樹林,方氏一時好奇,繞到後面去聽到後面的話,不過是長輩們勸着王妃:“打發姨娘走,咱們都不體面,”
“就在京裡再嫁人,讓人知道是王爺房裡的人,怎麼見人?”不然就是:“再給王爺挑,也要宗中年青漂亮的,房裡要有兩個人讓人看着纔是大家子行事,”
沈王妃前面演完,後面就只裝憂愁,聽一聽這些長輩們都還能說出來什麼來,後面的話就讓方氏聽了去。
和方氏初聽到一樣,青桃張口結舌,對方氏對看一眼,這才道:“這,這怎麼可以做到?”要知道不是小門小戶的犯嫉妒,夫妻硬做一場,把人打發了,既不怕你告我七出,也不怕你不回家來。
有了兒子以後的婦人變臉自己過的大有人在。可是沈王妃就不行,王爺是什麼身份,家裡如果有這樣的事情,朝野上下都會有議論,御史們中說不好也有人會彈駭這樣的家務事,由夫綱不振就是一條可以說出來的名頭兒。
青桃和方氏兩個在家的婦人固然是想不到這裡,可是親戚們之間往來也會說某人嫉妒,某人爭吵,某人怕老婆這樣的事情背後來取笑。
“是爲了什麼?”青桃趕快問原因。方氏這才冷笑着告訴青桃自己聽到的:“幾位長輩們都出來關心,說打發走老的再來小的,這王府裡還有這樣的規矩,姨娘們老了就打發出去。”
青桃只能訕訕接一句:“不是人人都說北平王府裡就愛這麼做。”北平王好色實在是知道的人太多。
“我就不信,我們只管看着,大嫂這樣風光這樣得意會容得下進來年青的人,又不是沒兒子,”方氏當時聽到的時候心裡就起了一股不服氣,大嫂要是能打發,我也想打發走兩個,再來年青的,我手裡挑出來的我也幹。
朱明的兩個姨娘在這家裡比方氏還要熟悉,有時候方氏覺得自己倒什麼也不知道,一開始的時候不舒服也有這一條。
“青桃,你妹妹青杏不是在家裡嗎?要是她也願意來。。。。。。”方氏自從把青桃開了臉給朱明,博得一片好名聲以外,和青桃還是無話不說。
青桃這一次要想一下了,自己倒也罷了,方氏在家裡對自己就好,陪嫁丫頭不做姨娘只能嫁人,再說二爺這人也是個好性子,青桃是個姨娘,要求不高,朱明一向是一碗水覺得自己端平,全沒有考慮到方氏是正妻,當然要求會高一些。
對於朱明還是滿意的青桃想一想回方氏的話:“如果這樣當然更好,只是要讓青杏來問問她自己纔是。”朱明從來溫柔敦厚,也並不怎麼發脾氣的人,作爲一個姨娘青桃是滿意了。而且和方氏一向親厚,青桃只是想讓妹妹自己拿一個主意。
方氏得到青桃這樣的回答,吁了一口氣,拿起一旁的金剪刀挑了挑燭花,這才道:“先看看大嫂是怎麼做。”方氏不相信大嫂會再爲王爺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