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有那種什麼摘了花就是糟蹋花兒的想法,畢竟自己就是做那棘手摧花這一行的,因爲要做美容護膚品的關係,常常不知道要摧殘多少花兒纔夠,雖然自己帶來的包裹裡頭還有些玫瑰精油,但是如果能在浴盆裡撒上這麼些漂亮的花瓣,就算實際沒什麼用,可那情景也是夠美的了。
春夏秋冬幾人雖然性子各有不同,但是心眼卻都是有的,因此這時見她沒有出聲說話,便是當她默認同意了,也不再追着這個問題,將這個默默記在心裡。
一行人在這兒站了一會兒,明繡還好,一邊有人扇涼身後又提着冰桶,頭上還頂着傘,並不感覺如何熱,春夏秋冬也還好,幾人手裡都空着,只是跟在身後而已,可是那些婆子因爲拿着東西,手又不空,這時額頭卻已經沁出些汗珠來了,只是幾人卻是一言不發,任由她在這兒將花看夠了。
明繡心裡有些歉意,連忙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道:
“我們去那邊亭子坐一會兒吧。”
幾人連忙答應了一聲,那幾個婆子臉上更是露出感激的神色,見明繡已經往前頭走時,俱都擦了下額頭,連忙跟了上去。
還沒走到兩步路,卻聽見前頭已經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明繡擡了擡頭,看見那轉角的一大叢火豔薔薇處,已經隱隱有一支隊伍走了過來,身上盔甲磨蹭,發生略有些冰涼的堅硬的聲響,她也不閃躲,跟着走了上去,兩支隊伍遠遠看見時,她這纔看到領頭的竟然算是老熟人了,是第一次帶自己進府時的雷將軍。
只是從那以後,就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時冷不妨見到,明繡纔想起他那時不顧規矩,帶自己進府的情誼,因此連忙走快了幾步,誰想那雷將軍走得比她更要快,那一隊人瞧起來比這邊的人要多上足足一倍,可是行動間十分迅速,沒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到了明繡面前,沒等她開口,那雷將軍已經恭敬之極的行了一禮:
“見過葉小姐。”他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好聽,明明是一個雄壯威武的人,可是這如玉珠滾落銀盤的聲音愣是將他氣質毀了個一乾二淨,任他將臉孔板得再嚴也是沒有用。
明繡愣了愣,想起這雷將軍兩次截然不同的態度,那次他好像還有意試探自己什麼,這時想起才明白過來,忍不住笑了笑,嘴角邊梨渦跟着浮現出來,這才笑着說道:
“雷將軍多禮了,上次還是多謝雷將軍,一直沒有機會向你道謝呢。”
聽她這麼一說,雷將軍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來,只是他低垂着頭彎了腰,旁人倒是瞧不出來,等他擡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神色已經是一片肅然,態度雖然恭敬,可是卻沒有阿諛奉承,雖然這些人正在巡邏中,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姑娘在太子心中地位不一樣,因此就算站着‘閒聊’幾句,藉着敘舊的功夫偷懶片刻,也是沒什麼大礙的。
他身後的兵士雖然臉上表情正色,可是好幾人也是偷偷在打量着明繡,若是沒什麼意外,大家心裡都清楚,太子妃的位置應該是眼前這姑娘無疑了。
大家都是跟着周臨淵多年的老人兒了,在那少年從皇宮裡搬出來,自個兒立府開始,這些人就已經跟在了他身邊,這麼些年下來,外頭傳着那位主子,什麼話的都有,可是事實如何,府裡的人卻是最爲清楚。
以前王府後院就多的是妖嬈美麗的女人以及各色各樣清麗的少年,但是那位主子從來沒表現特別過,唯有對這葉姑娘最爲奇特,以往大家雖然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可是能碰着而又仔細打量的時機可不多。
這些當兵的好奇心也是不少,平素裡看起來雖然肅穆森然,可是私底下八卦程度不比丫婆子們少多少,已經有人暗地裡在打賭,看這位明繡姑娘能不能打敗後院那些出生不凡的女人,成功上位了。
明繡對那些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反倒是看着這位雷將軍,發現他也在不着痕跡的打量自己,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府,他應該就有所圖謀,只是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可是卻並沒有過度介意,因爲她很明白,這世上不會有人莫名其妙無條件的對你好,就算這雷將軍當時想要藉着自己謀算什麼,可是她並沒有損失,反而還因此見到了周臨淵,因此也並沒有什麼壞處,這人幫了自己也是事實,因此現在的道謝她倒是誠心實意了。
雷將軍自然心裡也很是明白,他這時纔對明繡有些刮目相看,原本只是想靠着這姑娘博博太子殿下的另眼相看,只是沒想到自己那次的無意之舉,倒還真是令太子另眼相看了,但初時他卻因此吃了不少苦頭,這人自然心裡明白是爲了什麼。
“葉小姐不用如此客氣,說起來應該是雷某多謝葉小姐的。”
明繡點了點頭,和聰明人說話並不用多費口舌,雙方點到即止都明白對方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她謝的是雷將軍不顧府裡規矩將自己帶進來,雷將軍謝的卻是他那次看似貿然的行動,應該是後來得了好處。
兩人並沒有什麼交集,更何況她也不會一直在這兒堵着路,因此率先站到一旁,笑着說道:
“那我不打擾雷將軍巡邏了。”
雷將軍點了點頭,這纔對着身後吆喝了一聲,又領着一隊士兵上了路,臨走時還十分恭敬的又對明繡行了禮。
身後春夏秋冬幾人眼睛卻是有些發直,冬雪小心的擡頭看了明繡一眼,見她臉上還帶着淡淡的微笑,少女臉孔精緻卻又略帶了些青澀的臉上,笑容竟然是意料之外的雍容,比起後院的袁姑娘等人,瞧起來竟然多了絲令人不敢直望的氣質。
幾人相處久了,知道明繡不是那種對下人十分苛待而又嚴肅的人,因此冬雪呆了一下,見雷將軍等人已經走遠後,才笑着說道:
“這些外院巡邏的一向很是驕傲呢,沒想到對小姐會這般恭敬。”
明繡聽了這話忍不住一愣,這纔想起她這話好像是沒錯,當時那雷將軍以及另外一位姓傅的將領,對袁蓉以及藍玉萱等,並沒有如今對自己這般恭敬,甚至叫起那幾個姑娘的名字,態度也並不如何尊重,她自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周臨淵的原因,心裡有些酸甜,好似楊梅那般,有些酸味兒,可是裡頭又夾雜了些甜。
太子府裡的亭臺,一向只是做裝飾用,因爲府裡現在沒有一個正經的女眷,就算後院有女人,可是那些人卻是相當於被周臨淵半禁足了,不能在外頭隨意的走動。
因此明繡一行人走到亭子的時候,那裡空無一人,平時周臨淵忙的事情多,在府里正經休息的時間卻是少,就算是最近被皇上勒令在家‘悔過’的時間,他也是每天忙着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這亭子倒是明繡來時歇得多一些。
只是平時雖然沒人過來,卻並不代表沒人打掃過,那裡上次發生過阿阮阿瑤的事情,被周臨淵毀壞過後,早就已經被人修補好了,甚至新裝上的桌子,比以前還要漂亮一些,是用一塊漢白玉雕成的,桌腳邊繞了只五爪金龍,瞧着神態就是栩栩如生,旁邊放着成套的四張椅子,都是用同樣的材料雕刻的。
在這炎熱的天氣,就算下午才經歷過一場火熱的太陽,可是觸手卻還是冰涼。
明繡坐了下去,湖邊一陣微風吹了過來,將她頰邊的髮絲拂得輕輕飄動,這時正是荷花開得正好的季節,上頭開滿了花朵,透過碧綠的荷葉下頭,能見着清徹的泉水,一看就使人覺得清涼,不自覺的生起想要玩水的興致來,那些水好似也被荷葉染成了碧色般,十分蔭秀,粉紅淡綠相間,一些謝落的花瓣飄在水裡,那附近不遠處就立着一朵朵好似小傘般的蓮蓬,一陣微風輕輕吹過,那荷葉連着花朵輕拽搖擺,伴隨着一陣特有的淡淡香味兒,雖不如玫瑰濃郁,可是在這樣盛夏的季節,卻是令人打從心底都舒服幽涼了起來。
明繡初時只是想過來歇一歇,可是現在見着了這些荷花,卻忍不住生出想要去水池邊玩耍的興致來,這片荷塘十分大,好似一片小湖泊一般,這水應該不是死水,不然這些荷花不會開得這般茂盛,瞧起來就令人心喜了。
蓮子長得這樣好,如果是摘下一些來就是生着吃,那味道也是極好的,底下不知道有沒有長着蓮藕,如果有的話挖出兩截,燉上兩隻豬腳,味道可是十分美好。
想到這兒,明繡有些坐不住了,她想起前世自己一個人生活那陣,因爲養父母並不常在身邊,不是自己親生的父母,自然不可能多給自己零花錢,每當到了夏季時,看着同村的孩子們拿着錢去買冰棍吃時,自己卻只能偶爾在路過荷塘的時候,摘一兩朵蓮蓬來吃,只是摘時卻得小心翼翼,深怕被那養蓮藕的人碰着,喝斥自己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