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臨淵嘴角含着笑意,其實心裡已經生出了殺機來,如果之前只是有些懷疑的話,此時已經是確定了。他莫名的喊了一下於氏,衆人摸不着頭腦的,下意識的就會想擡起頭看而不敢,那動作雖然細微,不過卻被他瞧在眼裡,而只有這林婆子,跪着卻是動也沒動,唯有那雙隱在衣袖下的手,不着痕跡的捏了捏。
這個動作雖然細微,不過卻落在一直盯着她的周臨淵眼裡,雖然眼前這人看起來年紀與於氏不相符,而且也不像是裝的,不過不管她怎麼將自個兒弄成了這副德性,周臨淵此時已經有七八分肯定了,此時見她還在裝聾作啞,不由就冷笑了兩聲:
“怎麼,還不敢承認了?”他這話一說,衆人都是一臉茫然的模樣,那名容媽媽的侄女兒,也忍不住身子開始顫抖了起來,聽得出來周臨淵話裡含着不好的意思,而且貌似這語氣表情,還是衝着她去的,心裡不由開始害怕了起來,也顧不得主子沒開口前,作下人的不得多插嘴,連忙就分辨道:
“殿下,奴婢,奴婢真是容媽媽的侄女兒,絕不敢胡說八道的。”
周臨淵卻是不理她,只是看了明繡一眼,此時明繡心裡已經隱隱覺得不好,她所知的,姓於的實在是不多,而唯一兩個認識的姓於的女人,卻是都與她不對盤兒的,一個是葉正華的妻子,一個則是來自同一個時代的於舒豔,不過葉正華的妻子姑且不論,可於舒豔是早已經死了,早在當初江浙的時候,就已經被袁夫人杖斃了,這話是葉明俊親自說與她聽的,絕不可能胡說八道,因着於舒豔與她的恩怨,葉明俊對於她的動向。也是常讓人監視着的,因此早在當初她一嚥氣兒的時候,就令人送了消息回京城,而她也從袁夫人的嘴裡得到了證實。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再復活出現在她面前,更何況眼前這人瞧起來也不太像,而葉正華的妻子,於氏則是更不可能。於氏有可能是恨她兄妹的,不過這於氏就算是再恨她,也犯不着堂堂一個朝廷官員的妻子,正經的官太太。裝成了下人過來要害她吧?最多也就是明裡暗地說幾句酸話,給她名聲造成一些損壞而已,如今兩人身份天差地別,於氏就算再恨,也絕不敢僞裝成這副模樣進太子府來,畢竟一個內宅的當家主母,可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如今這兩個姓於的女人,一個是已經死了。俗話說,人死如燈滅,就是有再多的恩怨情仇。她也不可能從墳墓裡爬出來向自己報仇,而另一個則是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如今這朝代可不像現代的時候,女人要走哪兒去都方便,如今婦人本來地位就不如男子,更何況於氏身爲當家主母,身邊跟着大大小小的丫環婆子,要想消失,談何容易?這與她有仇的二人都拋除了嫌疑,而周臨淵的性格。明繡是瞭解的,如果不是這人真的會對她有危險,他根本不會多瞧上一眼,更別提如今還專門坐下來問了話。
可如果說有仇的於家婦人,除了於舒豔姑侄之外,她還真想不出有其它人了。明繡皺了皺眉頭。心裡起了懷疑,目光也就微微露出了冷意,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那個林媽媽,這丫頭是廚房容管事的侄女兒,這容嬤嬤是從宮裡頭髮派出來的,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那是絕不可能得到隆盛帝的看中與同意,並遣送到太子府來,這丫頭是她侄女兒,自然應該是沒什麼問題,至少是身家清白的。
而另一個不會說話的林媽媽,則是令人值得懷疑了。明繡看了那恭敬跪在地上的身影好幾眼,之前她也沒將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要不是周臨淵提醒了,她到現在也不會多加註意一個婆子,本來也沒準備要留她下來,她在太子府裡吃穿用度皆是有定例的,不喜歡留一個不熟悉的人在身邊,更何況她又不是一個多貪嘴的人,原本想着要打發的,可此時心裡有了懷疑,明繡纔開始認真問起這林婆子的情況:
“這姓林的婆子,原本是在哪個房裡的?”
“回太子妃,”那丫頭原本心裡正忐忑,此時一聽明繡問話,心裡不由感激得涕然淚下,險些就哭出聲來,連忙吸了吸鼻子,趕緊回答道:“這林媽媽原本是針線房裡的,不過後來無意中,奴婢們竟然發現這位林媽媽還有得一手好廚藝,能做些新奇古怪的玩藝兒,偏偏味道還十分好,就想着要給太子妃您也嚐嚐的。”到了這個時候,這丫頭也知道自己的這次拍馬屁,是沒拍到正中,反倒是惹了太子不悅,心裡早就已經悔恨得腸子都青了,此時有了說話的機會,也不敢再吹噓這林婆子手藝有多麼能幹,只是實話實說,並不敢再加雜一些討好湊巧的話。
而明繡聽到這兒,才真正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兒來,太子府的大致格局,她嫁給周臨淵幾年,管了幾年的家,早就已經摸得熟透了,太子府佔地頗廣,兩房之間又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每個不同的司職,都有自成的小格局,平日沒什麼事兒,這針線房的人估計一年到頭也不一定能與大廚房的人拉上關係,送飯菜等,是有專門爲下人們準備飯菜的廚房,根本不可能由專門爲主子們做飯的大廚房去做。
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情況,怎麼就會偏偏讓這林媽媽給撞上了,偏偏還讓人察覺出她有一手好手藝,她是怎麼現的?而且帶她過來的,還是大廚房容嬤嬤的親侄女兒?如果只有一點巧合,那也就罷了,偏偏巧合太多,如果不說出來也就罷了,這麼一說,根本就經不起細細推敲,一個針線房的婆子,竟然跑到了替主子準備飯菜的大廚房去,並且還有機會上竈露了一手。明繡嘴角微微彎了彎,轉頭就正好看到周臨淵投過來的目光,夫妻倆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神情,明繡卻是好像沒聽明白其中的關鍵一般,只是又開口問道:
“那這林婆子,是一直在府裡針線房的嗎?去將針線房的管事給本宮叫過來。”她開始是問小丫頭的話,後面一句,卻是對唐雙圓說的。
唐雙圓答應了一聲,行了禮提步就往外頭走,而跪在地上原本襤褸瘦弱的身影,卻是聽到她這一句話時,身子輕輕顫了一下,雖然這動作十分細微,不過在明繡夫妻一直都盯着她看的情況下,依舊是看了出來。果然是心虛有鬼的表現!
如果一開始只是有幾分懷疑,到了此時,明繡則是有七八分的肯定了,也不知道周臨淵是怎麼察覺到這人不對勁兒的,不過她管理太子府這麼久,竟然還給人鑽了空子,心下不由惱怒,但臉上卻是沒表現出來,只是冷笑了兩聲,看向了跪在地上明顯有些不安的小丫頭,這丫頭是容媽媽的侄女兒,容媽媽是從宮裡出來的,得隆盛帝看重賜到太子府來做了廚房管事,在太子府裡平時不顯山露水的,但是卻頗有幾分臉面,這林婆子也會找人,就挑上了她侄女兒。
看在容嬤嬤的份兒上,這丫頭要想進到自己的內院來,又加上使些銀錢,人家就算不看在銀子份兒上,也會看在容嬤嬤的份兒上,不會對她多加刁難。明繡只微微一琢磨,就猜出了其中的關鍵,當下臉上就有些鐵青,只再問了一句話,看那丫頭目瞪口呆的樣子,顯然她也說不出個究竟,根本不清楚這林婆子的底細,心裡厭煩,也不開口說話了。
靠在周臨淵身邊,此時也沒個外人,明繡心裡煩悶,也不去理睬什麼規矩,只是身子軟軟的依在他身上,兩人的手交疊緊握在一起,心裡卻都想着同一件事。周臨淵是剛審問了喬沐遠,暗自慶幸,正巧在這個關頭,就逮到了這麼一個嫌疑人,幸虧沒再發生前兩年時的冰上附毒事件,不然再整一出,明繡要真出了什麼事兒,他非得瘋了不可。
而明繡則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推斷,不由又仔細想起兩個大小於氏的情況來,只是不管怎麼想,這葉正華的妻子於氏怎麼也不可能喬裝打扮了跑到太子府來,這是得不償失的,她如今雖然恨自己,可再恨她也是一個好端端的官太太,拼了命害自己,她能得到什麼好處?更何況明繡也不相信於氏這樣的人可以拋了性命來害自己,她如今生活美滿,有丈夫有孩子,又不是一無所有走上絕路的人,犯得着一頭撞到底麼?
倒是於舒豔這樣的情況還十分有可能,據葉明俊說,她死得十分悽慘,被袁林道當作了一個暗娼,後來還染了花柳病,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據說還曾與袁林道父子同時有染,活活給袁夫人打死的,到最後也沒人給她收個屍,這樣的情況,以這於舒豔的性子,是當真有可能怪自己的,當時在皇宮,她就求過自己要救她一命,而她卻是拒絕了,以這人小肚雞腸,覺得她可以負天下,而天下人卻不肯負她的性子,鬧到當時的地步,估計心裡最恨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