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去看守所時,正好看到柳娜梅怒氣衝衝地走出來。他很奇怪,柳娜梅長袖善舞,最擅應酬,顏森說了什麼話,才能把她氣成這樣。
胡孝民攔住柳娜梅:“姐,怎麼啦?”
柳娜梅氣急敗壞:“顏森不識好歹,讓他去死吧。”
顏森說她人老珠黃、人盡可夫,對她提不起絲毫興趣。至於投靠76號,更是做夢。
胡孝民猜她可能被羞辱,安慰道:“顏森性格剛烈,但再怎麼樣,在姐的柔情之下,鋼鐵也能化成水。”
柳娜梅冷冷地說:“他對我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的豔名在上海老少皆知,她對自己的容貌也頗有自信。顏森卻貶得一文不值,還譏諷她像條母狗,她現在是日軍少佐,還是情報處副處長,怎麼能容忍這樣的辱罵呢?
胡孝民勸道:“他身上受了傷,又是階下囚,看到姐哪怕慾火焚身,也有心無力。與其自己難受,不如罵幾句,讓姐也跟着難受。”
顏森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哪怕他再好色,此時也沒了心情。柳娜梅的美貌,反而讓他更難受。
胡孝民之所以會讓柳娜梅色誘,只是想給顏森一個臺階,借坡滾驢。
柳娜梅氣道:“就算他是爲了過嘴癮,也得罪老孃了。”
“姐,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柳娜梅罷了罷手,她對胡孝民又下不了手,與他在一起,自己也很難受。
顏森躺在看守所最裡面的牢房,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此時只能在地上側躺着,連坐都坐不起來。
胡孝民點了根菸,與顏森隔着鐵柵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必呢?軍統過來的人,特工總部一大把。”
顏森聽着胡孝民的聲音,費力地轉過身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老子死可以,但讓我投降,做夢!你讓柳娜梅那婊子給我**趾,或許我能考慮一下,哈哈。”
胡孝民嘆息着說:“不想青山砍柴,難道真不想過日子了?”
顏森身子一震,胡孝民說第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時,他就起了意。相比以前,“馬寧一”的相貌、氣質,甚至聲音和形態,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些變化都不大,但整個人就像化了裝似的。如果不是在臨訓班,他手把手教胡孝民槍法和搏擊,聽到“胡孝民”這個名字時,都不敢相認的。
在審訊室,他在胡孝民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眼神。他知道馬寧一來了上海,但到上海後,是搞行動還是搞情報就不得而知。
此時,“馬寧一”一句“青山砍柴”,他終於確定,自己這個學生沒變,依然是那個曾經的熱血青年。
顏森輕聲說:“我都快廢了,還有什麼日子好過的。”
胡孝民臉上露出笑容,顏森終究還是願意服從命令的:“只要你願意,就可以過好日子。天天喝着酒,懷裡摟着姑娘,多麼愜意?聽說你槍法不錯,格鬥技巧也好,到時候還能教我幾招。你要是當了我的教官,特工總部絕沒人敢欺負你。哪怕在上海,都能橫着走。”
顏森問:“我殺了李明卿,一句投靠就能活命?我是重慶過來的,你們讓我回重慶殺人怎麼辦?”
胡孝民搖了搖頭:“就算你想回重慶殺人,我們也不會同意。縱虎歸山的事,我們不做。甚至,以後都不會讓你與重慶作對。你將成爲我們的暗器,平常暗藏起來,關鍵時候給對手致命一擊。”
顏森露出原形,既然是上峰的指示,自己聽胡孝民安排就是:“那個姓柳的能給我麼?”
胡孝民苦笑道:“你今天可是把她得罪了,有想法的話,只能靠你自己努力。”
胡孝民隨後安排人給顏森上藥,用最好的藥。明天趙仕君與他談過話後,就能送醫院治傷了。他看着不成人形,實際上都是皮外傷,沒有傷筋骨。
“姐,知道剛纔顏森怎麼說你的嗎?”胡孝民準備回去,看到柳娜梅的辦公室燈還亮着,就過去了一趟。
柳娜梅眼睛紅腫,剛纔真把她氣哭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還能有什麼好話?”
胡孝民笑嘻嘻地說:“他答應,只要不讓他與重慶作對,只要能和你共度良宵,他就願意與我們合作。”
柳娜梅一愣:“真的?你怎麼跟他說的?”
“他最大的心理負擔是不想跟重慶作對,只要不讓他回重慶殺人,他可以考慮。當然,還有個條件,就是你了。”
“想得美!我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我也跟他說了,必須賠禮道歉,你不點頭,他就得死。”
柳娜梅問:“李明卿的家人知道他活着,會答應麼?”
胡孝民笑嘻嘻地說:“他們又沒見過顏森,只要我們槍斃了一個‘顏森’就行了嘛。”
柳娜梅氣呼呼地說道:“我覺得直接槍斃他算了,至少,也要把他那張嘴撕碎。”
第二天,趙仕君親自與顏森談過一次後,那間牢房就換了一個人。那人的傷勢比顏森還重,扔到牢房時已經昏迷不醒。當然,他的登記名冊上也叫“顏森”。真正的顏森改名爲“嚴青山”,送到了同仁醫院治傷。
看守所的“顏森”,下午就被押到麥根路和中山北路的小樹林執行槍決,由胡孝民親自行刑。
隨後,胡孝民開着車子去了同仁醫院,在後面的單獨病房,見到了正輸着點滴的“嚴青山”。
胡孝民坐到牀頭,緊緊握着嚴青山的手,輕聲說:“你身體上原來有暗疾,趁着這次機會,好好調理一下。”
嚴青山不以爲然地說:“沒事,下午就能出院。”
胡孝民正色地說:“我知道你想什麼,別想,把身體養好再說。”
嚴青山說:“那你幫我去趟白玫瑰舞廳。”
胡孝民輕聲說:“盧文英已經送走了,這個女人是個大嘴巴,你這次被捕,就是她無意間泄露的消息。如果你們再見面,她就得死。”
嚴青山重重地嘆了口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