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哥。”小挫推門走進了,我剛剛纔打了一個盹兒,就被他給吵醒了。
“什麼事?”我揉揉太陽穴,一臉疲倦地問道,昨晚肯定是沒有睡好,不然我今天就不會一直被睏意包圍了。
“人來了,在審訊室等着。”小挫剛一走進門來就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好像他已經快累得精疲力竭了一樣,同時還不忘抱怨道,“以前管理檔案的時候好歹也算是個文職,哪裡用得着像現在這樣到處跑上跑下的啊!”
我苦笑了一聲,對他調侃道:“你這身子骨就是在檔案室裡待得太久了,要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天忙上忙下、曬曬太陽,早就發黴變成臭豆腐了!”
“那也比變成豆腐渣強啊!”小挫忍不住感慨道。
“你就這點兒出息得了。”現在我也沒心思理會他,只是給張傑威遞了一個眼神,他就拿着東西起身了。
我們兩人一起往審訊室走去,一路上也沒有什麼話可說。
我剛一推開審訊室的門,一股莊嚴而壓抑的氛圍立馬就把我包圍了,我一步一步走了進來,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張傑威一直跟在我的身後,不用說,他的申請可比我的冷峻得多。再加上這樣的環境,張傑威可算得上是對審訊者最好的施壓利器。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段徵地掛在牆上國徽的兩側,無形之間更是爲整個房間的氛圍增加了幾分莊嚴肅穆。
眼前的那個男人不過四十歲出頭,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鏡片下的眼睛小得出奇,但是卻不斷地發射出精光,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一席西裝革履,鋥亮的鱷魚皮鞋,悠悠地翹着二郎腿,彷彿等待着他的不是一場問詢,而是一次美好的約會。
我和張傑威默默地在這名男子的前方坐下,雖然我們之間橫亙着一張桌子,但是無形的壓力卻絲毫未消。
“你叫什麼?”我靠着椅背,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問道。
“古恆明。”對方也回答得極其爽快,也跟我一樣雙手環抱在胸前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這種人,不是心理素質繫好,就是把來這裡當成家常便飯,不然誰能夠在這兒這麼怡然自得,還是以被審訊者的身份。
但是他表現得越發自然,倒是越引起我的懷疑。
“你知道我爲什麼叫你過來嗎?”我的語氣不重,但是卻隱隱給他施加着壓力。
“不就是因爲歐靜蘭的事情嘛,昨天你的人已經聯繫了我,不知道她又給我捅出了什麼簍子。”這個叫做古恆明的男人,一邊說着,一邊還看了一眼我身旁的張傑威。
我用餘光瞥了瞥張傑威,發現他並沒有做審訊記錄,而是一直都保持着同一個姿態,用同一個眼神緊盯着眼前的古恆明,審視着他。看張傑威的樣子,好像不準備放過古恆明身上的所有細節,哪怕只是睫毛的顫動次數。
“你應該還不知道,我們昨天早上在西郊山頭上發現了歐靜蘭的屍體,她應該再也不會給你捅什麼簍子了。”我面色如常地說着,眼睛也跟張傑威一樣眨也不眨地盯着古恆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被我們捕捉到了眼裡,包括他聽見歐靜蘭死訊時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和興奮。
“屍體,她死了嗎?”古恆明的身體微微向前傾了一下,睜大眼睛看着我們。
“不錯,而且是被殘忍虐待至死,至今還沒有找到她的頭顱。”我繼續補充了一具,不過並未在古恆明的臉上看見哀惋的神情。
“聽見她的死訊,你好像挺高興?”我毫不客氣地問了出來。
“呵呵,算是。”古恆明沒有絲毫避諱地對我們說道,也不怕我們把他當成殺死歐靜蘭的兇手。
“你還真是會說實話,難不成不怕我們把你當成兇手抓起來嗎?”既然人家都不忌諱,我自然也開門見山了。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再說我可是相信你們應該不會笨到那種程度,公司和那個賤人的合約還有兩個月就到期了,就算她再是個賠錢貨,只要我不再跟她續約,她也就對我構不成什麼傷害。”古恆明一臉不屑地說道,不愧是個“事業至上”的精明人。
“好歹歐靜蘭也是你手下的一人,你就當真這麼無情嗎?”我心裡總覺得這個古恆明和歐靜蘭之間的關係不會就這麼簡單。
“我手下帶着的藝人多了去了,要是到處留情的話我早就不在這行混了!”古恆明的話多多少少也有些道理。
“那我問你,歐靜蘭的底細你到底瞭解多少?”我進一步問着古恆明。
“她在我的的手底下工作,她的底細我當然瞭解得一清二楚。”古恆明對自己的工作能力還是極爲自信的,更是對工作特別負責。
“那你知道她出生在本地,父母也都在市區咯?”我理所當然地往這方面問着。
“當然。”古恆明想也沒想,隨口就得意地向我答道。
“那五天前歐靜蘭給你打電話請假的時候說老家有急事要回去,你都沒有起疑心?還是你根本就是在說謊!”我一下子加快了語速,提高了嗓門兒,右手握拳重重地打在了說上,把一直表現得很是輕鬆的古恆明也驚了一跳。
“這個……”古恆明的眼中閃過一抹猶疑和慌張,但是瞬間又被從容和自信取代,並且不慌不忙地說着,“她不過是想找個理由不來公司,誰知道她到底打的什麼算盤,況且本來就是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既然她不想來,對我又沒有絲毫影響,我幹嘛要戳穿她呢!”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你這樣的想法,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她的父親也因爲這件事情的刺激而突然離世!”我實在是看不下去,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竟衝着古恆明這樣的人渣發起火來。
“那也不關我的事情。”古恆明確實是個無情無義的主,還有心情拿出煙來點上,有人自得地抽起煙來。
但當我看見他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時,我又忍了下來,鏗鏘有力地吐出了四個字:“你真冷酷!”
古恆明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對我的譏諷,他的臉逐漸向我靠近,對着我吐出了一個菸圈,淡淡地說道:“其實我們都一樣。”
古恆明的眼神很奇怪,不似剛纔那般滿不在乎,而是非常鄭重其事,彷彿在告訴我一個遠古的秘密。
“歐靜蘭在公司裡有沒有什麼跟她過不去的人。”我把話題扯了回來,不想再繼續跟古恆明繞遠。
“跟她過不去的人太多了,你應該問問有沒有什麼跟她過得去的人。”古恆明還是不把我的問話當一回事,總是跟我對着幹。無奈他現在也不是疑犯,我也那他沒有什麼辦法。
“好,那有沒有什麼跟她過得去的人?”我不是被這個叫做古恆明的男人牽着鼻子走,而是這本來就是我想要知道的一件事情。
“沒有。”古恆明毫不客氣地答道,我現在真想一腳給他踢過去,“難道她就沒有什麼秘密男友嗎?”我更近一步問道,雖然我們得到的消息表明歐靜蘭還是單身,單身誰知道她有沒有什麼地下情人。如果有的話,那麼這個所謂的地下情人無疑會使另一個至關重要的突破口。
“呵,這位警官,我想你是八卦週刊看得太多了吧。”古恆明又吐了一個菸圈,一臉鄙視地看着我。
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那閨蜜呢?她不會連一個閨蜜或者死黨都沒有吧?”我就不信歐靜蘭的人緣會差到這種程度,一個人怎麼可以連一個朋友都沒有,甚至連事業都沒建立起來就在外邊到處樹敵呢?
“沒有。”古恆明的回答仍舊很爽快,依舊那副不緊不慢的悠閒樣子,一看就讓人火大。
古恆明的回答讓我不由得有些吃驚,這歐靜蘭到底是何方神聖?從她父母那裡不難看出她應該是個孝順的女兒,既然都能做一個成功的女兒,又怎麼不會懂人情世故、不會待人處事呢?
一大堆關於歐靜蘭的問題向我涌來,逐漸將我淹沒。
總的說來,排除掉古恆明的態度,關於問詢方面他還是很配合我們的工作的,他的回答基本上讓我們都抓不出什麼把柄來。他怎麼來的,還是就那麼回去了。
古恆明離開之後,我和張傑威並沒有馬上就離開審訊室,而是就古恆明這個人繼續討論着。
“他的話你覺得有幾分可信?”我詢問着張傑威的意思,張傑威沒有開口,只是用手給我比劃了一個“八”字。
“有八分?”這個數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應該說我打心眼兒裡就不相信那個什麼古恆明。
“昨天我不僅聯繫了古恆明,也跟歐靜蘭的一些同事有接觸過,他們的話基本都能跟古恆明的話對得上號,歐靜蘭在公司裡上上下下的確是得罪了不少人。”張傑威淡淡地說着,眼神很是鑑定。
“那這麼說來,應該給古恆明打十分纔對,另外被扣掉的兩份又是從哪裡扣掉的呢?”我笑着迴應道,畢竟也只有八分不是嗎?張傑威的心裡也一定跟我一樣還是對古恆明存有不少疑慮。
“因爲他不對勁。”張傑威的眼睛不再看着別處,而是直視着我的雙眼。
“我也覺得他一定有什麼事情還瞞着我們。”我點了點頭,心裡也覺得跟張傑威很是默契,雖然我們並沒有進行過太多的交流。
我和張傑威不約而同地起身,正準備離開審訊室,卻發現有人已經推開了審訊室的門。迎面走上來的,竟然是那個刑偵大隊四組的鴻洋。
我正準備開口說“怎麼這麼巧”,就看清了鴻洋身後的那個人是誰,古恆明,原來他還沒有走。古恆明的身後跟着的,則是那個給我的印象稍微要好些的丁慶園,相對於其他個人來說,他算是比較好說話的那個,但是卻總給人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他怎麼會在這兒?”一見着古恆明走而復返,我不禁對着鴻洋脫口問道,隨即又看向古恆明問,“你剛纔不是走了嗎?”
“我是走了,不過纔剛剛走到警局門口,就接到了你們這位大警官的電話,還想繼續留我在這兒喝喝茶。”看得出來,古恆明對鴻洋的做法頗爲不滿,但是又繼續說道,“誰讓我天生就是個好市民呢?如果我不留下來,天知道某位大警官又會用什麼莫須有的罪名再把我抓進來。”
“古先生,請您說話注意點。”丁慶園在一旁提醒了古恆明一句,又看了看鴻洋的反應。
鴻洋仍舊是面色如常,彷彿沒有聽見剛纔古恆明所說的話一樣,只是不太友好地看着我。
“剛纔我們已經對古恆明問過話了,現在請放他離開吧。”我對鴻洋客氣滴說道,站在古恆明的立場上來說,任誰都不會願意再在這兒多浪費那麼長的時間吧。只用看古恆明的臉色,我和張傑威的心裡就能夠清楚一大半了。
“我的案子還輪不到你來插手。”鴻洋略帶敵意地看了我一眼,明顯是對我的插足十分不滿。
“請問是什麼案子呢?”我忍住心中的火氣沒有發作,只是客氣地問着,畢竟鴻洋也算得上是我們警方這一陣營的人。
“歐靜蘭和黎雅蓮的碎屍案件,忘了告訴你,鑑於歐靜蘭和黎雅蓮兩個案子有着莫大的聯繫,我們已經向上頭申請一併把這兩個案子接過來了。所以這兩件案子以後也不需要你們了。”鴻洋死死地盯着我,嗓門兒也大了起來。
“抱歉,只要我們一天沒有接到上頭的通知,着兩件案子就還是我們負責的。張傑威,把古先生送走!”既然鴻洋這小子先跟我不客氣,那也就怪不得我了,反正我跟他槓上也是上級的命令,要是真的有什麼黑鍋,也都是讓姜大人來被,我怕他個毛線!
“王磊,你別太囂張,你這麼做就是妨礙警方辦案,我有權向上級申訴。”鴻洋的慍氣已經升了上來,盯着我用略顯低沉的的語氣說道,明顯是對我的威脅。
“那好。”我向鴻洋點了點頭,繼而對古恆明說道,“古先生,關於歐靜蘭的案子我們還有很多需要你協助的地方,還得請你跟我們去辦公室裡詳談。”
“好啊,完全沒有問題!”剛剛看見我和鴻洋兩個人暗自鬥法,古恆明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現在見我因爲他跟鴻洋撕破臉,更是巴不得跟我走,以免落入鴻洋的“苦海”。
“算你有種!遲早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鴻洋見古恆明也站在了我這邊同意跟我走,已經被氣得面色鐵青。不知道爲何,看見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心裡就異常地舒暢。
“隨時恭候!”給鴻洋甩下這四個字,我就就往“特務處”的辦公室走去,古恆明也很是識相地跟在我後面。
那個鴻洋,不殺殺他的威風還真當老子是病貓一個!
不過最終也還是隻有我和張傑威一起回了辦公室,那個天殺的古恆明,我早就已經沒什麼心思再跟他談。我們剛剛從鴻洋他們的視線裡消失,我就讓古恆明離開了。要不是爲了故意激怒鴻洋,鬼才會去理會那個冷血的古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