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我脫口問道。
“王東、陶家豪以及歐陽旻,他們三個人接連出現這種現象雖然不叫做起屍,但是卻有另外一種說法。”遊巧林雖然開了口,但是卻有一種故意賣關子的感覺。
“除了起屍,還有什麼說法?”我一時沒有明白過來,開始在腦中搜索我所知道的跟起屍相關的詞彙。
“你是說詐屍?”
“不錯。”遊巧林點了點頭。
“難道起屍不是詐屍?”一直以來我都以爲這兩個詞都是一個意思,沒有想到竟然還不一樣。
“不是。”遊巧林確定地答道,也起身從座位中出來,一邊往我這邊走過來一邊對我說道:“詐屍既不是起屍,也不是復活,而是一種假復活,準確的說是一種條件反射式的生命特徵。在這一點上,與近乎傳說化的起屍相比有着本質的區別。”
“是嗎?”相對於這些屍體方面的知識,在遊巧林面前我的確算是個菜鳥。
他走到我的面前,突然問道,“你知道有多少種死亡的界定標準嗎?”
“這個當然知道,一共四種,分別是停止呼吸、心臟超過十分鐘停止跳動、腦死亡和神經死亡。”作爲一名稱職的人民警察,這點知識還是具備的。
“確切的死亡必須是這四者同時具備,如果歐陽旻的情況與王東和陶家豪如出一轍的話,那他們三人都是屬於腦死亡。腦死亡卻並不意味着神經就已經完全死亡,有的動物腦袋被砍掉之後身體也能繼續跑很長一段路,它的行動就是由神經來支配的。人的屍體也是一樣,當受到某種刺激之後,屍體就會做出條件反射,下地行走。”
遊巧林的講解十分詳細,而我也完全沉浸在了他的專業描述之中:“本案的三位死者,造成他們的死亡原因經過初步鑑定是由於大腦被掏空,到底他們的身體的神經有沒有完全死亡,我那時候還沒來得及做進一步的鑑定。不過除了神經原因之外,還有一種情況也能夠引起詐屍。”
“不會吧?還有一種?”關於詐屍,我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會有這麼多的門道。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遊巧林的雙眼與我對視,淺笑着,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在古代,人們相信人剛死的時候胸中會殘留着一口氣,如果被貓鼠什麼衝了就會假復活,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詐屍。雖然這一口氣完全不能支撐起生命,但是卻能讓復活的屍體走動,直到那那最後的一口氣因爲各種原因離開屍體,這纔會徹底死亡。” шшш⊕TTKΛN⊕¢〇
遊巧林的聲音帶有磁性,我彷彿看到了鬼片上詐屍的片斷。
他繼續道:“這當然是古代的傳說,經過現代科學論證,人體死亡之後,身體電場,也稱作生物場,就已經不存在了。可是由於周邊的貓、狗等皮毛動物會纏上電離子,對死亡的身體有所作用,緊接着就會引起死者的某些生命特徵反應。也就是可能會引起人們所說的詐屍,即在確認人已經死亡的情況下卻又突然間復活的情況。”遊巧林告訴我這個關於電離子的說法。
“那麼,如果我把一隻貓帶到已經死亡的屍體旁邊,通過電離子的相互作用,那死者是不是就會發生詐屍呢?”當然,這只是我的僅此一問,真要這樣做的話,估計我不被嚇死,也會被死者的親屬給打死。
“呵呵,其實詐屍的機率是很小的,即使你這麼做,也不一定會成功。至於那三個死者,他們幾乎是在經歷了差不多相同的死亡時間之後,纔出現詐屍現象,並且之後都無一例外地遭到了內火自焚。這肯定不是普通意義的詐屍,普通的詐屍幾乎不可能具有如此大的巧合性。”遊巧林極其肯定地說道,但是緊接着又話鋒一轉:“剛纔我回答你‘有’,就是覺得這件事情人爲大過於巧合,只是箇中的具體緣由,還需要你自己去探尋,我恐怕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再怎麼也讓我大長見識。”我笑着對遊巧林說道,但是心裡卻始終都笑不出來。詐屍是具有偶然性的,但是這個案子裡的三次詐屍卻充滿了太多的巧合,巧合到可以完全否定這是巧合。
“你客氣了,說到底我們也是同事,這件案子的死者也是經過我手處理的,至於破案的事情就得交給你們了,但願我能給你們提供一些幫助吧。”遊巧林看着我很是誠懇地說道。
說也奇怪,如果換了是別人這麼說的話,我肯定會覺得這些只不過他所說的客套話而已,但是當這些話出自於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的遊巧林的時候,我卻由衷地感到了一絲真誠。
“謝了,等破了案我再請你喝一杯吧。”我拍了拍遊巧林的肩膀說道。
“這就免了吧,我不喝酒的。不過既然是破了案,肯定得爲你們慶功纔是,不如到時候去我家裡吃飯,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幾個好菜。”遊巧林笑了笑,習慣性地伸出手推了推他那副泛着些許淡淡光芒的金絲邊眼鏡,彷彿那裡有一個開關,按一下就會中止聲音。
“沒想到你還會做菜啊?”我確實是沒想到這樣一個男人竟然還會做菜。
“從小就習慣了而已。”遊巧林只是一句話淡淡地帶過,臉上帶着謙遜的笑容。
“還真不敢想象,不知道你拿着刀切肉的感覺和拿着手術刀解剖屍體的感覺是不是一樣的?”我半開玩笑地說着,不過心裡也確實感到這是一件匪夷所思事。要知道一般的法醫,回家之後都是比較忌諱下廚房動刀子的,切肉更是不可能的了。
法醫做的菜會不會也都帶着屍氣呢?這問題有機會倒是要驗證驗證。
“這個……還是有點不一樣。”聽了我那話,遊巧林的笑容有些僵硬,看來他的解剖刀不僅能切開屍體,而且能切斷笑話。
我知機地道:“等這件案子完了之後再說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有空再聊!”
遊巧林並沒有要挽留的樣子,只是禮貌性地笑着點了點頭,看着我轉身離開了他的這間私人辦公室。
今天和遊巧林的談話無疑給我解決了一個一直困擾着我的難題,也讓我有更多的理由確定這個案子是一件兇殺案而不是怪力亂神。所謂詐屍既然能夠用科學來解釋,就可以否定鬼神作怪,那就更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只是這三起詐屍出現得這麼巧合以致不符合常規,還有他們詐屍之後的自焚,這就值得慢慢推敲了。兇手肯定是採取了某種方式才產生了這樣的結果,達到了他所期望的一個目的,而這個目的正躲在角落偷偷地看着我。
一邊想着這些問題,一邊在走廊上走着,當我擡起頭,沒有走回辦公室,卻來到了停屍處!
周圍都是封閉着,但是我卻感覺到一股陰風正吹向我的後背和脖頸,身上的寒毛悄悄地立了起來,對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極爲敏感。
“見鬼了,怎麼走到這裡來了?我轉過身準備離開,可是在轉身的一瞬間,我卻瞥到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我趕緊回頭,仔細端詳起來,沒錯,大門上的鎖是開着的。
正當我觀察着那把鎖的時候,敏銳的聽力讓我捕捉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咚!”
“咚!”
“咚!”
聲音沉悶而機械,帶着金屬所具有的獨特銀色,極像是有人在一個封閉的空間中擊打着某種金屬。
我之前來過停屍處,裡面不小,如果有人在裡面擊打什麼的話聲音肯定不會這麼沉悶,這聲音應該是在一個非常狹小的空間中傳來的纔對,不然達不到這種沉悶的程度。
或許我應該進去看看,心中這樣一個聲音告訴我,但是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誡着我:不要多管閒事。可是好奇是個強大的魔王,它能粉碎一切雜念。我的手搭上大門的門把,一股寒氣瞬間就沿着手心侵入了我的體內,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這時我整個人也隨即不自覺地進入到備戰狀態,以防裡面萬一真的有需要解決的“東西”。
隨着大門的打開,裡面的視野逐漸寬闊起來,除了一個身着白衣的活人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我的心也一下子放鬆了下來,畢竟在這種地方也只有活人才會穿着衣服纔對。我開門的時候儘量避免發出聲音,對面的人背對着我,好像並沒有發現我的到來。
“你好,請問剛纔的聲音是你發出的嗎?”我對着那個身着白衣的人說着,但是一說完我才發現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很是傻氣。這青天白日的,這裡就他一個人在這兒,不是他發出的還可能是誰發出的?
不過對面的那個人好像並沒有聽見我的問話,仍舊埋頭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到底在那兒忙着什麼。看樣子應該是在檢查一個冷櫃,只是不是那冷櫃裡面有沒有存放着屍體。
“你好?”我試探性地又問了一句,對方並沒有回答我。
我正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那人卻將他面前的冷櫃關上,拿着手中的東西轉身了。
原以爲他看見我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會吃一驚,可是沒有想到他只是對着我點了點頭,又去檢查下一個冷櫃。這次他檢查的這個冷櫃離我很近,我一眼就看見了裡面躺着一具渾身赤裸面目鐵青的女屍。
他在這裡的出現確實讓我有些驚奇,不過隨即一想到他的職業,倒也覺得很正常了。眼前那個身着白衣正自顧自地檢查着屍體的人,正是遊巧林的聾啞助理。既然人家是聾啞人,自然也就不會聽見我剛纔叫他的聲音了。
脣語是需要面對面才能夠解讀的,他現在正專注於自己的工作,我怎麼好意思再去打擾。而且他看起來也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我這個‘生人’還是離開的好。
我轉身離開,走時還沒忘幫他把大門帶上。往前走了幾步,總是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讓我感到渾身都不自在。又繼續往前走,這種感覺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了。
走到轉彎處,我停下了腳步,猛地一下轉過身體,身後是長長的走廊,走廊的盡頭是那扇一成不變的大門。只是此時的大門前不再是空無一物,而是站着一個身着白衣的人,我知道他正看着我,雖然看不清他的面貌。心中涌起一絲不安,我轉過頭加快了腳步,向外走去。
一直到走進辦公室,我的心中仍舊籠罩着一股不安的情緒。
“磊哥啊,你剛纔上哪兒去了,我們可都找了你好大半天了。”我剛一進門,小挫就一臉猥瑣地迎了上來。
“怎麼了?”雖然看着小挫的挫樣着實讓我有些受不了,但是他的心地卻是難得的單純,我只是從來不給他好臉色而已,並不意味着我討厭他。
“還不是他要找你,自己又捨不得離開他那堆電腦。”小挫將眼神甩到了高建寧那邊。
我順勢看過去,只看見那邊慢悠悠地伸出了一隻瘦得都快皮包骨的手臂,無力地對我招着手。這感覺怎麼那麼像那隻手是從墳堆裡伸出來的一樣,看樣子一點都不着急的嘛。
“你這小子一秒不見就想要找抽是吧?”我一邊往高建寧那小子那邊走去,一邊還不忘說他兩句,“之前讓你跟蹤的歐陽旻的手機怎麼樣了?別說你把這事兒給我忘了。”
“那玩意兒啊!你是不知道,我跟了,但是三分鐘不到就被毀了,消失得一點痕跡都沒有。”
高建寧趾高氣揚的樣子,沒有一點失敗的氣餒,看來他一定發現了其它線索,但又不準備輕易說出,指定是想借機敲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