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頂了!越是臨近出口,我就越是着急。我一把抓住出口的邊緣,連滾帶爬地翻身上去,卻因手腳痠痛無法使盡全力。尚舒靈活地一個側身便爬了上去,站穩後轉身伸手拉我,我藉着她的臂力纔好不容易才爬了出去。
可是……我和尚舒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雙雙傻眼了。
我們雖然成功爬出了這個地洞,站到了地面上,可是……我們現在卻是被一個巨大的鋼鐵籠子罩住,籠子巨大到把整個地洞都罩了起來,形狀像是老北京人遛鳥用的那種籠子。所以,我們雖然逃出了地下,可依舊無法自由行動。而在籠子外面,居然正是那棟廢棄大樓的地下車庫。由於大樓未完工,這地下車庫也十分空曠簡陋,沒有吊頂,車位線也沒有畫,只有幾根一閃一閃的燈管好像要隨時炸裂,光線昏暗陰沉,一堆又一堆的建材垃圾分散在四周,髒亂詭異的環境與這嶄新的鋼鐵籠子完全不搭調。
“我們……出來了?”我不相信地問到。
“是。雖然逃離了地下,可現在又被困住了。”尚舒上前打量着這巨大的鋼鐵籠子對我說,“從這籠子的嶄新程度看,這應該不是當初子息大人佈置的機關,而是在我們進入地下之後,有人事先找到了這個出口,然後趁我們還在下面的時候佈置的。”
“李師兒?”我一驚,難道李師兒已經知道我們來金臺夕照碑地下尋找金君屍骨了?對了……在地下的時候,那個假的冉伯已經被朽木偃甲殺死了,那麼當時取走我們進來時用的保險繩的,就另有其人了!難道李師兒一直在這附近伺機埋伏着?就等我們找到金君屍骨然後再將我們一網打盡?
“是……她雖然知道我們下去尋找屍骨了,但她的人並沒有跟着我們下去冒險,而是取走了我們的登山保險繩,在地下室找到了這個唯一的出口,佈置好天羅地網等着我們上來。”尚舒警惕地觀察着四周,可這未完工的廢棄大樓裡空無一人,出了難聞的煙塵味道,其他什麼都沒有,更別說李師兒了。
“先不管這些了!反正我們也還沒有找到金君的屍骨碎片,現在重要的是下面的程祥和章正!”我一拍腦門,脫下雙肩包趴在洞口向下張望。水位還在上升,我已經能看得見水面了。黒糊糊的水面像一張巨大的鏡子,卻投映不出來任何人的影子。
尚舒給手槍裝滿子彈,保持射擊姿勢蹲在洞口邊緣。下面的水位還在不停上升,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如果水位一直上升,那隻白色水怪也一定會到達我們所在的地下室。可是這個洞口又被鐵籠給禁錮住,我們豈不是都要成爲那水怪的口中之物?
我正這樣想着,就聽到巨大的水聲從下面傳來。
“譁——”只見那巨大的白色生物從水中一躍而起,如魚躍龍門般騰空,爆發力極強,還帶着沉悶恐怖的嘶吼聲,濺起無數水花。尚舒連連後退,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下,在地下室的光亮下,我終於看清了這個水怪的樣貌——它與人類外形極其相似,體型卻巨大無比,少說也有十幾米長,通體皮膚光滑雪白,有一雙和人類一樣的手臂,背部有長鰭,身下有長如雙腿的尾巴。滿口的獠牙彰顯着它殘暴的本性,我卻居然看不到它的眼睛,它的五官居然只有一張血盆大口。
“這……這是什麼鬼……”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巨獸,來源於無知的恐懼讓我嘴巴都合不上。
尚舒反應機敏,擡手對着那水怪就是一槍。可誰知道,那水怪的皮膚非常柔軟,子彈打在上面就像是打在棉花裡一樣根本不受力,子彈鑽入它的皮膚,而它卻一點事都沒有。
尚舒見此,只得抽出那把鋒利的匕首,在水怪下落的時候躍至它的身上,隨它一起沉入水底。
這……轉眼間那三人都不見了身影,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籠子裡,不知所措。
還沒等我喘口氣,就見那白色水怪又一次掙扎着騰空躍起,那樣子看起來十分痛苦。這次不一樣的是,尚舒正一手死死抓住那水怪的背鰭趴在水怪身上,一手手執匕首,已經深深地刺入了水怪的背部。那匕首的傷口正流着墨綠色的血,把白色水怪染成了奇怪的樣子。
尚舒藉着水怪騰空的力量,一手猛然鬆開背鰭,將力量集中在握着匕首的那隻手,利用自己的身體重量將匕首從水怪背部一直劃到了尾部,一道墨綠色的可怕傷痕赫然出現在水怪的身上,水怪慘叫着發出詭異的嘶吼聲。
尚舒落入水中,急忙向我這邊游來。而水怪卻再一次沉入水中。
我趕緊伸手拉尚舒上來,她喘着粗氣說:“那該死的……把程祥吞進肚子裡了!”
我腦袋轟的一下一片空白:“那……那章正呢?”
“不知道,沒有看到他。”尚舒在我的粉色防水服上擦了一把沾滿墨綠色汁液的匕首,然後準備着,等水怪再一次浮上來。
突然,水面開始泛起漩渦,像是水中有個巨大的攪拌機在瘋狂運轉,水中有墨綠色的液體暈染開,並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腥臭味。我捂住口鼻向後退去,尚舒擋在我的面前,以防止水怪的突然襲擊。
可是,在漩渦中間,那水怪居然緩慢地浮了上來,沒有一絲掙扎,安靜的如同一艘剛剛完成潛水任務的白色潛水艇,一動不動地待在水面上。
“死了?”就這麼簡單嗎?我疑惑。
尚舒上前查看,那水怪的確像是沒有了生命跡象,肚皮朝上浮在那裡。
突然,那水怪的肚子蠕動了兩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將要破殼而出。緊接着只聽刷的一聲,一個刀刃便鑽出了水怪的肚皮,隨着那刀刃的移動,水怪不一會兒便被開膛破肚。墨綠色的汁液滲透在每一個角落,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簡直和發酵的泔水差不多。
嘩啦一下,一個墨綠色的人影從那剖開的肚皮中鑽了出來,跳進了水中。我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程祥,身上的衣物早已經殘破不堪,衣不蔽體,一副狼狽的模樣。他在水中稍微清洗了一下自己滿身的污穢,便向我們遊了過來。
“小公主!”他裂開嘴對我笑笑,身上沾滿了那水怪的血液,看起來很噁心。
上岸後,他脫下破破爛爛的衣服擰乾,然後擦拭着自己的身體。我發現他背上果然也有一隻海東青紋身,而且變成了血紅色,大臂上的傷口也早已不見了蹤影。好吧,看來我剛纔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我直接從裡面開膛破肚,一刀給在這玩意兒的心臟上了。哈哈。”程祥依舊一身惡臭,甩了甩髒臭黏膩的頭髮,丟下手中剛纔用來逃生的匕首,然後從腰間口袋裡捧出一個木匣子,遞在我和尚舒的面前。
“這是?”尚舒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問到。
“陰沉木匣!”我脫口而出。是的,這個東西於我而言簡直是太熟悉不過了,就在我看到它的一剎那,我便瞬間想起了自己曾經命能工巧匠打造了八個一模一樣的陰沉木匣,將金君屍骨燃成的骨灰分別放入了八個木匣裡,然後分別藏在了燕京八景。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你說這是什麼?”程祥用手在我發呆的雙目前晃了晃。
我回過神來一把捂住鼻子,阻擋程祥身上的惡臭襲擊我的嗅覺,解釋說道:“這叫陰沉木匣,是用陰沉木專門打造的骨灰匣,裡面裝的,就是我們要找的金君的屍骨。”
“陰沉木?”尚舒接過那個木匣仔細看了看。
程祥搶先道:“陰沉木是兩千年至萬年前,古時地域天體發生自然變異,由地震、洪水、泥石流等災害將地上植物埋入古河牀等低窪處,一些埋入淤泥中的樹木,在缺氧、高壓狀態和細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經過數千年甚至上萬年的炭化過程而形成。陰沉木質堅耐久,舊時以爲制棺木的貴重木料。”
我點點頭:“是的,我看到它纔想起來,子息大人當時就是打造了八個這樣的陰沉木匣,把金君的骨灰分成八份分裝,然後藏匿在燕京八景的。”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了?”程祥接過陰沉木匣對我說,“多虧了我,要不是我被這玩意給吞下去,我們永遠也找不到它!誰能想到,子息大人居然把陰沉木匣藏在這寧恩的肚子裡!”
寧恩?我和尚舒同時一愣。
程祥說,這水怪名叫寧恩,是音譯,原名叫Ningen,其實是一種變異的大型人造生命體。有部分人傳言說它是由日本和美國的科學家秘密創造的人造物種,但其實這種生物在很早之前就有了,只不過那個時候,人們並沒有給它命名,而是當做一種水神來參拜,有些地方甚至稱它們爲鮫人。
不過還好,一切都平安。寧恩已經被尚舒和程祥殺死了,金君的第一份屍骨也順利找到了,而我們也從那可怕的地下世界走了出來。只是……章正到哪裡去了?
程祥和尚舒都表示沒有看到章正的身影,我們正在疑惑,就聽見參差不齊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子息大人,好久不見啊。”
熟悉的女聲從我耳後傳來,那聲音細柔略帶嫵媚,但卻讓我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沒敢轉身看來人是誰,因爲在我的潛意識裡,我對這個聲音十分熟悉,根本無需回頭,那人蒼白嬌俏的面孔就能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李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