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冷風灌進來, 雷耀進屋拿了薄毯出來蓋在身上，蜷成一團，打開電視, 窩進時刻不離的沙發, 看了眼還在思考的戚北煜, 輕飄飄的來了句, “開玩笑的, 你還真傻不拉幾的信了，他來就來唄，我還怕他？”
一改以往, 戚北煜皺了皺眉頭，坐到了他對面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雷耀, 你會懷戀當凡人的日子嗎？”
雷耀本來拿遙控器的手僵住了, 隨即繼續看着電視裡的苦情劇，“爲什麼這麼問？”
他的人生裡懷戀這個字基本沒存在過, 除了雷家父母帶給他的這20年的凡人生活……至於斷片般的記憶裡，搖光大部分時間也是處於冷漠的狀態，對一切毫不在乎，感覺很是裝逼。
“希望當你記起一切，還能繼續做自己。”戚北煜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沒吃藥？恢復個記憶被你說的像洗腦……還懷戀。”雷耀被這人的怪言怪語折服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精神不正常, 沒想到這隻鬼也是, 兩人算湊一堆了。
戚北煜說完也後悔了, 他最近是怎麼了胡言亂語……
“砰！”
紅雲頭重腳輕的一身灰從臥室跑出來, 狗爪子在戚北煜膝蓋拍拍，有點心虛, “你們聊啥呢，我說一件事你們別生氣……”
聞了聞空氣中怪怪的味道，戚北煜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笑非笑摸-摸它的頭，“你又不會使用人界的東西，幹嘛去動它。”
“我只是想玩那個在電視上看到的最新網遊。”
雷耀見這人永遠不把話講完又岔開了話題，只得冷哼一聲，“你那狗腦子，還玩網遊，掃雷你都不會！”
“等等！電腦……我剛買的新電腦！”雷耀想到了什麼，火急火燎的衝進房間，看自己的電腦已經成了一堆廢鐵，怒火竄了上來，氣的要把這條狗妖做成火鍋。
雖然知道雷耀沒覺醒真身，但紅雲一直不敢和他起正面衝突，只好夾着尾巴躲戚北煜背後。
戚北煜不想當擋箭牌，但是任他怎麼動，那兩隻狗爪都死死扒着他的褲腿。
“紅雲，我並不覺得你扒着我有什麼好處，不排除等會他連我一起揍。”戚北煜再試了試扒-開爪子，但是仍沒有成功。
“不，不行，我不能離開你一步，我懷疑他真要做狗肉火鍋！”紅雲驚恐的扒住，連連搖頭。
疑惑於紅雲突然這麼怕雷耀，戚北煜沒辦法，只好把它變小，然後抱起安慰，“你得救了，有人來了。”
方星宇拍拍西裝，憑空出現在屋內看看這邊看看那邊，看了眼這公寓嫌棄道，“嘖，這麼巴掌大的地方虧你還待的挺好，搖光你變了。”
雷耀好想糊這個人一腦瓜，你才變了，你全家變了，這個公寓哪裡小了！但是他又挺不想搭理這個人，憋出了句“飯挺好吃的……”
方星宇用關愛傻-子的眼光上下看看雷耀，“我沒聽錯？就爲了飯你願意待這兒？你人界待久了傻了吧，我們又用不着吃飯。”
“你到底是幹嘛的？我都說了不想看到你，你還來。”
打了個哈欠，雷耀披着薄毯，光腳去飲水機接了杯水。
“我？”方星宇下意識看了眼站一邊朝他友善一笑的戚北煜，頓時覺得心裡毛毛的。
“戚北煜給我傳的消息，說你記憶還是恢復不全，讓我幫忙，嘖，你還不樂意……而且雷家夫妻的死又不是我的錯是命數，爲了這事你到現在還抱怨我啊？還拿不拿我當兄弟！”
一室沉默。
“咳咳，方星宇你坐，我去給你們倒茶。”戚北煜知道兩人要談事，識趣的走開。
紅雲終於看不見雷耀，膽子又回來了，搖着尾巴，鄙夷的嘲諷道，“你對他們糸族無緣無故這麼好乾嘛？難道你也怕他們？虧你還是地府的，沒骨氣。”
戚北煜把茶包放進杯子裡，聽了這話不氣反笑，輕輕踹了它一腳，“剛剛是誰那麼慫的扒着我腿？好像是你？”
紅雲尷尬的看看天花板，厚厚的毛下面估計已經紅透了。
雷耀嘆口氣，把身上的薄毯拉的更緊了點，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當了他20多年舅舅，卻實際上是他同族兄弟的人。
他的人生像是突然有人往平靜的水潭裡扔進了一塊巨石，砸的他不知所措，他還記得讀小學的時候，他爸媽忙公司不管他，是他舅舅幫他擦了鼻涕，拉着他去了遊樂園，發燒也是他舅舅着急的開車送他去醫院。
“其實……”感謝的端過戚北煜遞過來的熱騰騰的茶，雷耀楞楞的看着杯底，“其實我沒我想象的那麼在意雷家夫妻，在我眼裡他們並不是合格的父母，在孩子還小時，認爲孩子有吃有喝就拋給他人，要賺足夠的錢實現年輕時的抱負，當孩子長大後，又醒悟了，覺得錢這東西夠用就好，開始實現人生的目標世界旅遊，他們的未來計劃裡永遠沒有我。”
方星宇第一次聽他說心裡話，嚇了一跳，不過提到遊樂園方星宇也緩緩一笑，“我還想着你轉世後，你會對我要求什麼，結果有天你哭哭啼啼的跟我說，舅舅，我想去遊樂園，把我給樂的，搖光也有想去遊樂園的一天，我要把這事寫下來，太好笑了！”
雷耀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把那事忘了。”
方星宇拿了根菸，眯着眼點上，“別介，這麼好玩的事可不能忘。”
“凡人的生命只是命運長河的滄海一粟，註定迴歸源頭，你不是最清楚，你爲了凡人連同族都不理了，我看在你沒恢復記憶的份兒上，就不記你仇了。”
雷耀不想理這個得寸進尺的，喝了口茶，綠茶？戚北煜怎麼知道他喜歡喝綠茶……對了，他好像每次在外面都是點的綠茶來着。
茶水順着喉嚨而下，暖暖的，一掃隨着陰天而陰鬱的心情。
“其實我這裡有件事。”方星宇開口道。
雷耀眼皮子跳了跳。
“有個叫邵旬的人讓我給你們送個口信，他在南大快不行了。”方星宇想起那個青年也忍俊不禁，他第一次見把自己打扮成聖誕樹掛滿符的天師。
“邵天師？”雷耀當然記得他，之前幫他們解決了李勝的事，後來又幫忙救了他學長寥卓彥。
“你要去？那快去快去，我等着你回來，我這次主要是幫你檢查一下你的原因到底出在哪兒，對症下-藥。”方星宇故作隨意的拽過已經被雷耀捂熱乎的薄毯，坐到旁邊催促道。
沒法，雷耀只好起身跟戚北煜打了招呼，這次他一個人去勉強可以了，並不需要戚北煜。
戚北煜還有別的勾魂任務，不能同去，只好囑咐早點回來，然後讓紅雲也跟着雷耀去幫幫忙，雖然這蹲大神死活不願意，不過還是臣服在一週量的魚骨頭上。
一人一狗到了南大的門口，相顧無言。
“你弄壞電腦是故意的吧，其實我並不會生氣，重新買一個就是。”
看看天色已晚，估計人不多了，雷耀變幻出一個漆黑的羅盤，撫摸着上面久違的花紋。
紅雲被戳破做壞事沒反應，但在看到雷耀召喚羅盤的時候反而嚇得炸了毛，“你恢復記憶了？！你之前都是在騙我和戚北煜？騙子！”
“誰知道呢……”雷耀沒有把紅雲的話放心上，直直的跟着羅盤的指示往前走，反正這隻狗發神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兩天因爲有校慶，南大里本校外校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雷耀拿着羅盤帶着狗擠在人海里反而不是很引人注目。
“凡人的校慶很好玩的樣子。”紅雲左閃右閃躲過幾個想摸自己的女生，頗爲新奇的看着霓虹燈和飄着的五彩氣球。
“那些女生很喜歡你的樣子，你待這兒挺好的。”雷耀不是很喜歡校慶，以前還在學校的時候，一到辦校慶就在他們宿舍樓下，吵的人無語。
紅雲沒好氣的哼了聲，緊緊的跟着他。
沒走幾步，羅盤開始瘋狂的轉動，雷耀眼前一亮，向人工湖方向狂奔而去。
遠離了人羣格外的安靜，在路燈的籠罩下人工湖湖面波光粼粼，偶爾盪開輕微的水紋，多看幾眼，又莫名有股寒氣襲上心頭。
羅盤自從到了湖邊就開始藍光閃爍，像是在呼喊着什麼，雷耀壓住它的躁動，盯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紅雲，你跳下去。”
紅雲警惕的後退，它就知道這人不懷好意，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你什麼意思，我這麼怕水，你讓我跳湖？”
“你身爲一隻狗……連狗刨都不會？”雷耀愣了下，很明顯沒想到這層。
紅雲無語了，它爲什麼一定要會狗刨，怕水招誰惹誰了，有的鳥有翅膀還不會飛呢！！
雷耀嘆口氣，一個拋物線，把羅盤扔進了湖裡。
“撲通—”羅盤砸進水裡，濺起大-片的水花，然後一圈圈波紋開始越來越多，在一瞬間，整片人工湖的水瞬間消失，露出了大-片的砂卵石表層。
變幻出巨大的真身，紅雲飛到半空一看，當場愣住了。
湖的下面是無數大大小小的頭顱，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都已經腐爛，但緊緊的陷在泥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