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死沉死沉,意思就是人死了之後,異常的沉重。其實並不是說這人重量增加了,一百斤變成了一百二十斤,而是因爲活人會用勁,你揹着就不重,他說一百斤,這麼兩下一用力,也就八十斤了,可死人不會動,那就是死墜着,跟扛一個米袋子差不多。幾人累的是一身臭汗,曇觀身子骨弱,搬了一個就坐在地上喘了。
埋完屍體,大家把金剛部族騎兵的戰馬聚在一處,跟着蕭斡裡剌走。或許有人問了,鐵鏡部族不是餓麼,這馬匹咋不殺?因爲遊牧民族不同於農耕民族,幾乎不儲備糧食,一旦饑荒,就靠搶,有了馬,就有了武器,一來能搶到更多吃的,二來也方便搶完跑路。大災之年,馬比人貴,就是這個道理。
路上白佳玉就問蕭斡裡剌,遙想當年,鐵鏡部族也算是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大族,不是打女真,就是打蒙古,今兒咋淪落到這個地步?
蕭斡裡剌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出了原委。原來這五年來,草原冬天一年比一年寒冷,夏天是一天比一天短,草原面積逐年減少。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樣,遊牧民族的食物來源,並非是牛羊肉類,而是奶製品。但就算是奶,也是從牛羊身上擠出來的,牛羊還是要吃草的,草場減少,食物就相應減少。依賴遊牧的鐵鏡部族,初始還能通過搶掠周圍女真、蒙古這些弱小民族掠奪財富,可後來發現,就算搶掠來牲畜,也沒有足夠的牧草餵養,最後只能餓死。
鐵鏡部族爲了生存,只能和宋朝進行貿易,但宋廷也關閉了許多榷場,就算換來的糧食,也大多以次充好,虛擡價格,尤其是需求最多的小麥和鹽。
牛羊減產,貿易封鎖,這對草原上游牧民族來說,幾乎是致命的打擊。爲了生存,部族之間開始爭奪相互的牧場,契丹八大部族開始混戰。在混戰當中,西面毗鄰雲州的金剛部族逐漸取得優勢地位,收服了六大部族,幾乎一統草原,只有鐵鏡部族,雖然戰敗三場,精銳損傷七八,但依舊不折不撓,部族雖向北退卻,但並未崩潰。
而剛纔蕭斡裡剌,則是在戰敗後,逃到了雷神部族中。他本以爲雷神族長蕭迪烈是自己朋友,會讓自己歇腳,可哪想到雷神部族裡面也有金剛部族的督軍,自己父子三人殺出條血路,可算是逃了出來。
白佳玉有些不理解,他說既然你們部族連敗三場,都被追到了這,也算是沒有威脅了,怎麼着金剛部族就咬着你不放,這不是閒的麼?
蕭斡裡剌說,要想當契丹的大汗,必須要集齊八部狼頭鋼印,否則在法理上不合。金剛部族族長耶律遜寧雖說已經集齊了七部鋼印,但要想名正言順,自己手中這枚鐵鏡部族鋼印不可或缺。相反,只要這枚鋼印始終掌握在自己部族手中,鐵鏡部族男兒的鬥志就永遠存在,就算走到天下海角,也不會讓耶律遜寧大汗位子安穩。狼頭鋼印,就是部族象徵,所以金剛部族纔會對自己窮追猛打。
白佳玉笑了,說老頭你也夠倔的,你都被人打成這奶奶樣了,還窮橫啥啊?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這道理都不懂,你年紀都活狗身上了?把鋼印一交,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好。
蕭斡裡剌聽了白佳玉的譏刺,也不生氣,笑着說:我救的不是大遼,是契丹。
白佳玉笑的更厲害了:這大遼不就是契丹,契丹不就是大遼麼?
可隨即他肩膀一痛,卻是被狄奧多拉拍了一下。回頭看時,見狄奧多拉一臉正經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三分鄙視,三分嘲笑,三分憤怒,還有一分,他實在感覺不到了。按照平常和狄奧多拉相處的習慣,一旦出現這種眼神,自己還是不說話爲妙,否則狄奧多拉真的會一個月不理自己。
“族長,你是個英雄。你的名字,足以刻在大理石的紀念碑上。”狄奧多拉欠了欠身子,朝蕭斡裡剌行了個禮。
蕭斡裡剌先是一怔,眼眶竟有些泛紅,隨後連連擺手,道:“老夫窮途末路,怎能當得英雄稱號,今日又拖累了幾位,實在是罪孽,罪孽。”
白佳玉在旁邊看得大爲不爽,心想你狄奧多拉平常對我們都指手畫腳,今兒卻朝蕭斡裡剌行禮,這老頭不就是咱漢人裡面常說的“什麼臣什麼子”麼,說書的裡面多去了,也沒見你多敬仰,這老頭有啥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