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棋逢對手
翌日辰時剛過,就有衛兵來報,夷裡堇蕭曇觀已經到了寧遠外五里處。狄奧多拉忙和白佳玉一起,帶上大賀默咄和蕭歡歡迎接。
蕭曇觀見到狄奧多拉,臉上登時浮起笑容,下了馬來,握住狄奧多拉的手,大聲道:“大於越一出手,定遠砦真是手到擒來。而且不光拿下了定遠,還給我們送來了很多戰士啊!”
狄奧多拉知道他說的是之前那批大賀默咄手下的事情,行過了禮,問道:“他們已經有住處了?”
蕭曇觀點了點頭,道:“這些人要麼有武藝,要麼有力氣,還有的很會種地,以後都是咱們契丹的重要人才啊!”
“夷裡堇明鑑。今天還要介紹兩位新朋友。”狄奧多拉微微一笑,拉過大賀默咄,說道:“這位,就是大賀部族的繼承人,大賀默咄。之前的茶和鹽,就是他送的。”
蕭曇觀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總聽大於越提到你,真想不到,竟會是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大賀默咄躬身行禮,道:“夷裡堇開玩笑了。夷裡堇纔是真正的少年英雄。”
狄奧多拉又向蕭歡歡一指,道:“這位,您也應該認識,應該是大家老相識,蕭歡歡小姐。”
蕭曇觀點了點頭,笑道:“契丹第一劍客,久聞大名了。按照輩分,我應該叫您姐姐,您回來了,就是回家了,不要拘束。”
蕭撒不宛也看到了蕭歡歡,搶上前來,嘿嘿一笑,道:“歡歡姐,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真別說,上次您教我的那兩招,真心管用,我戰場上用那兩招,殺了不少人呢!這次你回來了,我得跟你學個透!”
蕭歡歡被蕭撒不宛誇獎,有些不好意思,雙頰微紅,淡淡地一笑,低聲道:“哪有你說的那麼神?對了,你看到我爺爺了麼?”說話時,她向後面張望,要找到蕭圖古。
“風薩滿爺爺?他應該來了?誒,他人呢?”蕭撒不宛往後看時,卻沒發現蕭圖古的影子,他撓了撓頭,道:“不應該啊,就在我旁邊……”
蕭曇觀卻哈哈大笑,向後麪人羣大聲道:“風薩滿?您這一道上,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眉開眼笑,嘴裡不停唸叨,不就是想見見蕭姐姐麼?可臨到跟前兒,咋送了呢?不是,您老人家有啥可怕的?”
“誰說我怕了?”夷裡堇大纛後面,傳來個蒼老的聲音:“你讓她先認我,我才能出去!我這出去,人家要不認我,這臉丟不起!”
“誒呀我的媽呀!”隊伍旁邊的耶律餘離演都忍不了了,大聲道:“你都那麼大歲數了,土都埋半截了,有啥看不開的?”
“爺爺, 我是蕭歡歡,您出來吧!”蕭歡歡走上前兩步,朝大纛方向跪倒,大聲道:“當初是我不對,讓爺爺爲了難,現在事情都過去了,您要願意見我,就出來吧!”
聽得大纛後面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蕭圖古慢悠悠的道:“我知道了,你起來吧,過來,讓我看看你。”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從大纛後轉了出來,儘量剋制速度,裝作踱着步子,迎着蕭歡歡走去。
蕭歡歡快步奔到蕭圖古身前,磕了三個頭,蕭圖古這才把她扶起,上下打量了一陣,道:“又……又長高了……好……好……好……”他彷彿舌頭打結一般,連說好幾個好,竟不知往下在說啥。
蕭歡歡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簪,遞給蕭圖古,道:“娘跟我說,這玉簪是奶奶給爹的,說以後給兒媳婦戴,結果爹把它偷了出來,給了娘,現在……物歸原主吧。”
蕭圖古看着玉簪,眼眶有些發紅,白鬚抖動,手擡了幾次,都放了下來。他嘆了口氣,道:“既然給了你,你就拿着吧。”
蕭歡歡見蕭圖古的樣子,大感詫異,蕭圖古把這個簪子給了自己,也就是說認了自己,可爲什麼還這麼不冷不熱的?
蕭曇觀忙上來打圓場,笑道:“既然祖孫相認,那是好事,咱們先進砦子,再說別的!大於越,你這裡,有沒有準備熱乎的奶茶啊!”
“這個自然!”狄奧多拉笑道:“夷裡堇,寧遠砦被蕭姑娘打理得井井有條,咱們進去一看,就知道了!”說完,她上前拉住蕭歡歡手臂,把她帶到一邊,低聲道:“咱們先進去,你放心,我感覺,事情並不是太壞。”
蕭歡歡點了點頭,道:“我只是感覺,爺爺好奇怪。哦對了,大於越,嗣先兄他……”
狄奧多拉笑道:“沒事,他晚一陣才能到,畢竟是從平遠砦出發的。你放心,蕭迪烈大祭司在他身邊,絕不會出事。”
趁蕭歡歡走在前面,耶律餘離演探過身子,低聲對蕭圖古道:“叔啊,您今兒咋了?這一道上,您跟唸經似得唸叨,怎麼一見到人,就沒詞了?你看看,都把閨女嚇着了!”
“我也不知道咋地了。”蕭圖古嘆了口氣,道:“這話到嘴邊,就說不出來。我就看那個簪子,就想到我家那小王八犢子,又想到他娘了,這心啊,都撓着啊!”
耶律餘離演搖了搖頭,低聲道:“叔,不是我說您,當時就是您太要強,太要面子,現在越到老了,越要面子了!”
“什麼面子?咋地我也是長輩啊?”蕭圖古翻了耶律餘離演一個白眼,低聲道:“你說這從古到今,有爺爺給孫女道歉的麼?就是爺爺不對,也不能說!”
“誒呀我的媽呀,不是,合着您這麼說,您那面子是金片子啊!”耶律餘離演正色道:“叔,不怕您生氣,我得跟你說實話,這閨女當時要在咱雷神部族,不說咱能不能打贏,單說大童二童,就絕對不帶那啥的。就說您爲大童二童,也得道個歉。”
一提到大童二童,蕭圖古神色又黯淡了下來,嘆了口氣,道:“你說那道理,我都懂!大童二童走的時候,我天天抽自己耳光,就後悔啊,這閨女留下來,至於這樣麼?”說到這,他又擺了擺手,道:“但你啊,沒到我這歲數,到了,就明白了!”
“叔,我今兒就不明白了,你也就得把話說明白,你爲啥剛纔那態度!我今兒也就看不過去,你看人閨女都認了,當年你多擠兌人家,人家也沒說啥吧!叔,你想想,大哥一家,不在了,二哥也不在了,現在這個世上,跟您血脈相連的,就剩這個閨女了!你要再抹不下面子,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我就是因爲這個!”蕭圖古看了看周圍,沒人偷聽,低聲道:“我跟你講,我現在給他道歉,人家就這麼尋思,你是不是發現沒人給你養老了,爲了求我給你送終,才腆着臉給我道歉?”
耶律餘離演聽到理由,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 半晌才道:“叔啊, 你是聰明,但是吧,您跟您的親人,就別這麼動心眼了。我跟你打賭,這閨女一看就是是好人,不帶往哪想的。你把嬸兒的簪子都給人家了,人家還不給你養老送終啊!”
他見蕭圖古還有些不信,說道:“要不然這樣,咱倆打個賭,如果閨女沒那麼想,你請我吃頓烤羊。”
蕭圖古苦笑一聲,道:“如果她真沒那麼想,別說烤羊,烤一隻牛都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