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這一天來實在太累了,小萱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曬到了屁股。穆秋語看起來已經恢復了神采,正坐在牀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眯成了一道彎彎的月牙。看到小萱醒來,她歡快地說道:“醒啦懶蟲?”
“嗯。”小萱點點頭,爬起來環顧了一下房間,卻沒發現陸小乙的身影。
“他人呢?”
“天一亮就出去買吃的了。”穆秋語咯咯笑着,正說話間走廊上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正停在房間門口。緊接着陸小乙推門進來,看到小萱咧嘴笑了笑,舉起手中的塑料袋說道:“起來啦小祖宗?吃飯!”
塑料袋裡是幾根黃澄澄的油條,看到那誘人的顏色就讓小萱食慾大盛,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來。飛快地跳下牀洗漱完畢後,她抓起一根就大口啃了起來。
陸小乙笑着拿起一杯熱豆漿,打開蓋子遞過來,拍了拍小萱的頭輕聲說:“慢點,別噎着。”緊接着他就撐着頭坐在小萱對面,耷拉着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狼吞虎嚥。
穆秋語看到這一幕掩嘴偷笑,調侃道:“哎呦,看着心上人吃飯看傻啦?”
小萱正埋頭吃得起勁,聽到這話擡起頭來,正撞上陸小乙直勾勾的眼神,小臉一紅。隨即狠狠地扭起臉,嬌喝道:“看什麼!”
陸小乙卻嘴一咧,滿臉狡猾地說:“我可沒看你,我在想事情呢。”
小萱不信,追問道:“想什麼?”
“啊,這個……”陸小乙眼珠子轉了幾圈,笑呵呵地說,“我在想今天早上那個抓狂的旅店老闆呢。”
“是麼?”小萱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歪着腦袋繼續問道,“那旅店老闆怎麼了?”
陸小乙身子向後一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還能怎麼着,無非是說有兩個客人過了退房時間沒有續費,人不見了蹤影,鑰匙也找不到了。”
說到這,他瞥了一眼那個裝着瘦猴屍體碎塊的袋子,略帶嘲諷地說:“他哪裡會想到,那兩人所謂的客人早就是死人了,其中有一個正在我們這呢。”
小萱猛然想起什麼,放下油條擦了擦嘴說道:“可是我覺得很奇怪。那兩個人被那惡男人控制了,怎麼還住店、洗澡呢?難道他們還有自我意識?”
穆秋語這時也插嘴道:“小萱說得沒錯,而且從和他們交手的經歷來看,這兩位道友的行動應該並沒有受控制,就像是僅僅聽命於那個惡男人一樣,不知道他用的是哪門子邪法。”
陸小乙聳聳肩:“這就不知道了,就算他們的靈魂沒散還被封在體內,受了血魄劍那一擊也早就灰飛煙滅了。我看現在也只能去問問那個瘋婆子了。小萱,還不快吃?”
順平縣城並不大,想要找到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引人注目的瘋子也不是一件難事。只是讓三人奇怪的是,只要提到那個瘋婆子,縣城裡的人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指着一座低矮的平房對小萱說道:“那就是她的家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這小平房看上去很是破舊,牆體上滿是到處剝落的水泥,和周圍貼滿牆磚的兩層小樓一比,顯得格格不入。小萱走上前去,輕輕地敲響大門,隔了半晌才聽到一個有人慢慢移動的聲音,緊接着“咔嚓”一聲門被打開,開門的正是那個瘋婆子。
只見她穿着粗花布衣服,略微佝僂着背,花白的頭髮凌亂地纏在頭上,口水順着嘴角一直流到下巴,渾濁的雙眼盯着小萱看了一會,顫抖着問道:“你是誰?”
小萱一愣。眼看着瘋婆子就要關門,陸小乙眼疾手快地衝上去,一把頂住門,笑嘻嘻地說:“大嬸,我們是城裡來的客人,想進來討碗水喝。”
瘋婆子狐疑地看了看他,搖搖頭說道:“我不認識你,我不讓你們進來。”
陸小乙也不答話,而是取出一張符紙手指一彈,變作一團火焰在空中來回跳動。那瘋婆子見到這團火焰,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眼裡突然閃過一絲欣喜,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們……是什麼人?”
陸小乙得意洋洋地說道:“大嬸,我們是來給你們家鮮兒昭雪的。”
那瘋婆子聽到這句話,身子猛地一震,嘴裡喃喃道:“鮮兒,鮮兒……”
穆秋語這時也走上前,甜甜地對她說:“大嬸,讓我們進去吧,我們是捉鬼的道士。”
五分鐘後,三人已經坐在了這瘋婆子的家裡。和外面的蕭條一樣,這屋子裡面也是一片破敗的景象,老舊的傢俱毫無章法地凌亂放着,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的樣子。
那瘋婆子站在屋子中央,定定地看着小萱他們,嘴裡只是一個勁地念叨着:“我要我們家鮮兒,把我們家鮮兒還給我……”
三人互望了一眼,小萱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嬸,我聽你說鮮兒被常寡婦害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聽到“常寡婦”,這瘋婆子眼前突然一亮,歇斯底里地揪着自己的頭髮,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裡流了出來,大聲喊道:“就是那個壞女人,她把我們家鮮兒給搶走了,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小萱聞言心中一凜,問詢地看向陸小乙。陸小乙見狀急忙問道:“那鮮兒現在還活着嗎,她在哪?”
瘋婆子喊了一陣之後才稍微平靜下來,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斷斷續續地說道:“鮮兒,她……她早死了,十年前就死啦……”
十年前?小萱一愣,十年前不就是那常寡婦出嫁的時候嗎?
這時穆秋語悄悄捅了捅小萱,眼睛向一旁瞟了一下。小萱順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見牆角的桌子上正擺着一張有些泛黃的老照片,照片裡是三個人的合影。
那是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女人看樣子就是眼前這個瘋婆子,那個男人體格健壯,卻似乎正是那天把她從常寡婦家門口拉走的壯漢。而另外一個女孩顯然要比這兩人年輕不少,只是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小萱奇怪地眯起眼睛仔細看去,卻赫然發現這照片的背景正是常寡婦家那座四合院的大門!
她大吃一驚,“嘣”地一聲心裡一根弦猛地扭斷,急忙站起來跑到桌子前細細看去,更是大驚失色。
這照片上的女孩,眉眼之間正和常寡婦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她驚詫地回頭正待問時,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那個壯漢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屋子裡多出三個人時,他臉色“刷”地一下沉了下來,警惕地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爲什麼在我姐姐的家裡?”
“姐姐?”小萱看着這壯漢,又回頭看了看這照片,猛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常寡婦是不是就是鮮兒?她是你們的……”
那壯漢看到那張照片,惱怒地對瘋婆子喊道:“姐,你怎麼又把這破照片翻出來了?還讓外人看到?”
瘋婆子眼裡又流出兩行淚水,膽怯地看着那壯漢,低下頭像犯了錯的小孩一般說道:“我就是想鮮兒了……”
壯漢見到此情此景也是滿臉悲傷,再看看小萱他們,猶豫了良久以後才長嘆一聲,回頭關上門低聲說道:“沒錯,我叫常歡,這是我大姐,最小的妹妹十年前不顧家裡反對嫁給了一個外鄉人。她的小名叫鮮兒,也就是你們說的常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