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瑟地說完那番話，心裡喜滋滋的，暗自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我是這麼想的，既然凌慕華認識這塊柳葉玉墜，說是妖界的東西，並且放過我，那麼這個女鬼應該也會買賬，畢竟，妖界的東西，聽着似乎就很高大上的感覺。
那如果我說我是妖界的人，不是更有保障了！
可是沒想到，女鬼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擦，看看我的本事！
老紙什麼本事都沒有，就會吹吹牛，大俠，你千萬別當真啊！
心裡狂呼着，我緊緊地盯着女鬼，眼看着她那一頭亂蓬蓬的頭髮就像是會生長的水草一般，蔓延開來，向着我纏繞。
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烏壓壓的凌亂的黑髮，像是團成了一團的糟草。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原來頭髮是這麼噁心人的一種東西。
強忍着胃裡翻騰的感覺，我努力向電梯角落避去，想要給自己折騰出一點空間。
可是，那頭髮看着凌亂卻柔軟，無所不在一般。
我避向左，頭髮纏到左，我避向右，頭髮纏到右。電梯裡的空間本就狹小，我被那些頭髮逼得狼狽不堪，退無可退。
不過，我心裡卻是沒有太多的慌亂。
恐懼，但是，不慌亂。
我甚至不得不佩服我自己，就在半個月之前，我剛剛見到鬼還被嚇得死去活來，這會兒，卻能夠這麼冷靜地躲避，想着怎麼樣才能夠脫困。
人的膽量和鎮定真是被逼出來的，不面臨一次次的絕境，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一個月之前的我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我能見鬼。
半個月之前的我也一定想不到，此刻的我竟然能夠如此沉着。
又一次瞄準空隙，從這個角落，鑽到另外一個角落，然後，我絕望地發現，整個電梯裡，已經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是乾淨的，能夠容我落腳的了。
那些亂糟糟的黑髮，已經整個地填滿了電梯裡的每一處空間。
手中的柳葉玉墜散發着瑩潤的綠色光芒，那綠色的光芒護着我，讓我能夠擁有一點狹小的空間，不被頭髮捆死。
但是，也只能這樣了，護着我，卻無法逼退那些頭髮。
果然，外力終究只是外力，無法時時刻刻護着自己周全。
這一刻，我突然想要去九華觀，找東方睿學上幾招，關鍵時刻讓我能夠擁有自保的能力，不至於被一些個小鬼折騰得死去活來。
一次次靠着外力，靠着別人來救我，讓我覺得自己非常無能。
雖然我明白，這些靈異事件不是我所能夠應付的，靠墨修白來搭救也是無奈之舉。
但是，我內心住着的那個固執倔強的女漢子，卻拉不下臉來。
我不想當一個廢物……
暗自咬着牙，我心裡暗下決心，如果這次能夠逃出生天，我一定馬上去九華觀拜師學藝，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眼看着那些頭髮更緊地向我包裹而來，瑩瑩的綠光範圍越來越小。
我心裡有些酸澀，難道，就要這樣被這些噁心的頭髮給纏死麼？
可不可以換一個體麪點兒的死法！
墨修白，這一次，你還會不會及時出現，在我，危險的時候……
“孽障，竟然出手傷人，看我不打散你！”
一聲斷喝穿透層層疊疊的頭髮，傳入我的耳中，宛若天籟一般。
我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透過頭髮的空隙看看，究竟是哪位神勇的大哥這麼及時的出現，救我於水火之中。
黑髮層疊，遮蔽了所有的空間，我什麼都看不到。
只聽到森冷沙啞的聲音淒厲地叫囂。
“臭道士，少管閒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自量力！”
清越的斷喝迴應女鬼的淒厲大喊，隨後，我突然覺得周圍的空間變得不再那麼滯澀了，圍繞着我的層層疊疊的頭髮突然縮了回去。
然後，我就看到了讓我驚歎的一幕。
虛無的火焰從電梯外面的黑暗中燃燒而來，順着女鬼的頭髮，一路燃燒。
火焰熊熊，沒有熱量散發，卻有一股宏大的力量，衝擊着我的靈魂。
“啊……”
女鬼淒厲地慘叫着，拼命地拍打着燃燒的頭髮，想要撲滅那火焰。
可是，那火焰卻彷彿附在頭髮上，怎麼撲都沒有絲毫反應，熊熊地，向着女鬼的身體燃燒，把她整個人都籠罩在火海當中，燒得翻滾不休。
我第一次聽到如此淒厲的鬼嘯，她打滾着，瘋狂地叫着，聲音刺耳無比，我忍不住擡手捂住耳朵。
可是，那聲音就像是具有穿透力一般，透過我的手掌，扎進我的耳中。
喵咪的，不等把女鬼燒死，我會先被這鬼嘯聲給震死。
心裡忍不住吐槽，我努力地向後縮着身子，想要離聲源遠一點。
可惜，效果不佳。
“別動！”
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隨後，一個大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把我的手從耳邊扯開。我剛想抗議，就感覺到什麼東西貼在了我的耳朵上，我就再也聽不到那個女鬼悽慘無比尖利刺耳的聲音了。
好一會兒，我眼睜睜地看着女鬼在那虛無的火焰中被燒成了灰燼，最後，火焰也隨着女鬼的消失而熄滅了。
就像，從來不曾燃燒過一樣。
我奇怪地往耳朵上摸。
剛剛是誰貼了什麼東西在我的耳朵上，怎麼那麼神奇，居然就隔絕了女鬼的聲音。
手摸上了一張似乎是紙質的東西，我扯下來，詫異地揚眉。
竟然是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面用紅色的硃砂畫着複雜的紋路。
當然，我能認出來這個，完全歸功於殭屍電影的功勞，裡面的符咒，就是我看到的這個樣子。
是哪位大師，快出來讓我膜拜一下。
我心裡想着，趕緊轉頭去看。
隨後，詫異地揚眉。
“東方睿，你怎麼在這裡？”
面前眯眼笑得流光溢彩的，赫然是九華觀一面之緣的東方睿，此刻，他正眯着那雙幾乎能滴水的桃花眼笑睨着我，並且，把那張俊臉湊到我跟前，笑眯眯地討功勞。
“嘖，小葉子，如果不是哥哥剛好在這裡，能救你於危難之中麼。你打算怎麼感謝我，以身相許怎麼樣？”
“以身相許……我以身相許你妹夫！”
我甩出一句不怎麼文明的話之後，對着東方睿翻了個白眼，隨手把他從我面前推開，迅速地按了電梯的關門鍵。
見電梯平穩地向上，安全地停在一樓之後，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東方睿笑嘻嘻地跟着我走出電梯，就貼着我左邊一起往前走，我橫了他一眼，沒出聲。
心裡卻在想，究竟要怎麼跟他解釋，佛珠已經丟了的事實。
真是苦惱……
“哎，小葉子，如果你要以身相許我妹夫，可能有點難度，因爲，我是孤兒，沒有妹妹！”
聽到東方睿調侃的話，我腳下一絆，差點一頭摔倒在地上。
憋了一會兒，我冒出一個字。
“滾！”
東方睿自然沒有滾，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他笑嘻嘻地從我手上把那張黃色的符咒抽走，小心翼翼地折了起來。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動作，很想把那張符再拿回來。
實在太好用了。
東方睿對我垂涎的目光視而不見，把符妥善地收進一個繡着複雜紋路的小包裡，然後又拍了拍。
“這些東西是我的寶貝，平時別人想看一眼都困難，看大家關係這麼熟，才借你用一下。怎麼樣，小葉子，有沒有感覺很榮幸？”
我狠狠地盯了一眼東方睿的那個小包，嚥了口垂涎的口水，沒說話。
超市到了，我走進去，買了新毛巾和水杯，又買了一盒泡麪泡好，端着轉身往病房走。
東方睿跟在我旁邊，眉頭皺起來，指了指我的泡麪。
“你就吃這個垃圾東西？”
我橫了他一眼，把泡麪端起來，從他的鼻子前面掃過，一股泡麪的味道散逸開來。
“什麼垃圾東西，這可是美味，我一個月纔給自己一次機會品嚐的。”
東方睿翻了個白眼，沒理我，不過，表情明顯很不贊同的樣子。
我低頭瞄了一眼泡麪桶，撇撇嘴，我也不想吃這個，問
題是，這會兒鐵手李一個人躺在病牀上，我又被女鬼給耽誤了不少時間，哪裡還能挑三揀四。
說起女鬼，我突然想起剛剛下定的決心，趕緊轉頭看向東方睿，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
“東方睿，那個，商量個事兒唄。”
東方睿戒備地看着我。
我無語地瞪了他一眼，至於用看色狼的目光看着我麼，雖然你長得還算人模狗樣，但是比起我的風逸塵還差得遠呢。
風逸塵……
胸口又是一痛，我趕緊深呼吸，甩開心裡的滯澀。
“東方睿，我拜你爲師好不好？”
東方睿倒退了一步，滿臉驚悚地看着我，似乎我說了什麼嚇人的話。
我抿着嘴脣停住腳步，倔強地看着他。
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亦或是我是什麼洪水猛獸，讓他聽到我說拜師的話，竟然這麼大的反應。
東方睿被我的表情嚇到了，乾笑了兩聲。
“小葉子，別開玩笑了，我學藝未精，怎麼可能當你的師父。”
我不說話，就那麼定定地凝視着他。
我也說不清爲什麼，明明我和東方睿不過才第二次見面，可是，我卻覺得，跟他沒有生疏的感覺，好像，我們合該這樣親近，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樣，可以肆無忌憚，不需要顧慮太多。
見我一臉認真的模樣，東方睿臉上嬉皮笑臉的神色淡了，他認真地看着我。
“你說真的？”
“嗯！”
我堅定地點頭，隨即，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東方睿，我不喜歡這樣自己的命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拿走的感覺，我也不喜歡每次都等着別人來救的感覺，這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廢物，我想學習道法，我想把生命握在自己手上。如果再有不長眼睛的鬼想要隨隨便便的欺負我，我就把他們打得渣渣都不剩！”
我的眼裡閃過戾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心裡因爲這股狠戾，而多了些兇性。
實在是我這段時間被欺負的太慘了一些，墨修白，冷雪雙，佔了蘇韻晴身體的無名鬼，躲在他們背後的幕後黑手。
每個人都欺負我，每個人都能把我踩在腳底下。
我偏不信這個邪，我要學習道術，我要把膽敢欺負我的鬼怪，都捏死！
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我咬緊了牙關，暗自發狠。
東方睿皺着眉頭看我，突然伸出手，按住我的眉心，輕輕地揉了揉。
“小葉子，你不能有這樣偏執的想法。道術乃是正道正統，學習道術，不是爲了殺生，而是爲了救人。如果你懷抱着這樣的想法去修習道術，只會走入歧途，淪爲旁門左道。”
我氣怒交加地瞪着東方睿，他根本不瞭解我的經歷我的感受，竟然這樣指責我。
我擡手，用力地拍開他揉着我眉心的手，眸光犀利兇狠。
“我不管什麼旁門左道不旁門左道，只要能夠讓我有自保的能力，不要再成爲那些鬼怪隨意欺凌的廢物，就算是旁門左道我也認了！我就不信，我懷着一顆向上的正義的心，還會走偏了！”
東方睿揚了下眉，似乎對我的話產生了很強烈的認同感，因爲他看着我的目光，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小葉子，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我眼前一亮，盯着東方睿，有些激動地問。
“那你是不是願意教我了？”
東方睿臉上的讚賞瞬間收回去，後退了兩步，乾笑着，兩隻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我。
我咬咬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哎，小葉子，你別生氣啊，我不是不想教你，而是我九華觀有規矩，只有入我九華觀的人，才能修習九華觀的道術。而且，九華觀歷來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弟子……”
我的心被東方睿的話刺激的冰涼冰涼的，悶着頭不迴應，進了電梯，按下五樓的按鍵。
其實，不是生氣，畢竟，規矩不是東方睿定的，而是九華觀留下來的，他也改變不了。
我不能讓他爲了我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壞了規矩是吧。
只是，心裡不甘，不甘心就因爲這個狗屁不通的規矩，斷了我學習道術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