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白天，但天氣陰沉。屋子裡面開着燈，他們的人影倒映在地上，我總感到有些彆扭，好像哪裡出了問題。
其中一個面容沉靜，臉色白皙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西裝革履，油光鋥亮，看這架勢，他應該就是趙老闆了。
他旁邊站着兩個人，一個戴着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身穿白大褂，約莫三十歲左右；另一個肥頭大耳，光着腦袋，頭頂上還有一塊傷疤，似乎是傷了沒多久。
光頭男人見我們走進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兇狠地盯着我和孫曉燕，目光當中流露出一絲惡氣。我也覺得他有些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這是縣城裡來的趙老闆，王醫生還有鄭先生。”李二呆簡單介紹了一下，又鄭重其事的對我們說：“趙老闆打算長期收購咱們山上的野味，人家可是縣城最大酒店的老闆，以後咱們村發財致富還要靠人家。”
李二呆的意思我明白，他是讓我勸錢胖子，只要一起合作買賣穿山甲，錢不是問題。我本來一直盯着地面，聽到李二呆的話，我把臉轉向了錢胖子。
錢胖子還是一言不發，抽着悶煙，看來他是被逼的沒了辦法，才向我求救。那個被稱作鄭先生的光頭一直在看着我，一臉的惱怒。
“趙老闆既然是知名企業家，那肯定是一個知法懂法的人，和我們這些沒文化的村民不一樣。”我呵呵一笑，轉而問看向趙老闆：“不用我說您也知道，抓穿山甲那可是違法的事，你們讓胖子去幹這種事，怎麼能行？”
沒等趙老闆說話，鄭光頭就跳了出來，指着我說：“你小子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們老闆又不是不給你錢，什麼法不法的，就說能不能幹吧。”
“我，我不幹，你們誰愛去誰去，我是不會再去抓穿山甲了，給我多少錢都不行。”錢胖子突然站起身，大聲回了一句，情緒有些激動。
鄭光頭還是氣勢洶洶，沒去理會錢胖子，反而看着我冷笑了一聲，又走到孫曉燕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孫曉燕側身躲開他的目光，直接罵道：“你這個流氓，再亂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來！”
“哼，小姑娘，你還挺倔啊，那天你把我的頭砸破了，你不記得了？”鄭光頭摸了一下腦袋上的疤，板着臉說道。
聽到他這麼說，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天夜裡在後山偷獵穿山甲，還想要對孫曉燕非禮的猥瑣男！
媽的，他不說還好。他一提起這件事，我的火氣就大，恨不得再給他一板磚。
可孫曉燕當時被周月娥附體，她對鄭光頭所說的情況一無所知。她疑惑的皺了皺眉頭說：“你這禿子在說什麼呢，腦子有問題吧？”
鄭光頭一愣，重新看向了我：“告訴你，那天夜裡你們一對孤男寡女乾的事，我都可都看到了。你們都沒有婚嫁，就幹出傷風敗俗的事來，這在你們村也算是一件新聞吧。”
李村長聽到鄭光頭話中有話，神色嚴肅的問道：“鄭先生，你把話說清楚，我作爲村長，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
鄭光頭冷哼了一聲，然後把那晚在後山上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他還添油加醋，把我和孫曉燕之間的事說得繪聲繪色，不堪入耳。
孫曉燕着急的臉都紅了，她小聲問我：“承祖哥，他說的這些，我怎麼都不記得了。是不是他在胡說八道，故意壞咱倆的名聲？”
“怕什麼，有我在呢，讓他說完。”我毫不在意的笑笑說道。
估計鄭光頭以爲李村長會斥責我和孫曉燕，不曾想他說完之後，李村長一臉尷尬，只是乾咳了兩聲，沒有任何表示。
“李村長，他們雖說是你村裡的人，你也不能袒護啊。”鄭光頭衝着李村長使了一個眼色。
“鄭先生，你也別爲難村長了。忘了告訴你，我和曉燕早就定了娃娃親，雙方長輩都是同意的，我們倆之間的私事，用不着大傢伙操心吧？”我反脣相譏，鄭光頭有些傻眼了。
他撓了撓自己的光頭，還自言自語的說：“這他媽都是什麼年代了，還流行娃娃親……”
我上前一步，收起了笑容：“鄭先生，你這頭頂上的疤確實是曉燕砸的。不過，你怎麼沒說，曉燕爲什麼要砸破你的狗頭呢？偷獵穿山甲，還想對曉燕圖謀不軌，這要是讓警察知道，你也得坐上幾年的大牢吧。”
鄭光頭剛纔還一副洋洋得意，現在被我一說，他自己倒是慌了神：“你，你別胡說，我可什麼都沒做。”
趙老闆此時站出來爲鄭光頭解圍，他拿出一疊錢，放在了桌子上，又言歸正傳：“我這次來，就是爲了穿山甲。上次小鄭沒有抓到穿山甲，這次我們一定不能空手而歸。”
錢胖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錢，語氣沒有之前堅決了，還問他：“趙老闆，我就不明白了，你的餐館賣什麼不行，幹嘛非要賣穿山甲。新聞上不是放了嗎，獵殺穿山甲的人都被抓了，您就不怕……”
趙老闆哈哈大笑起來，他點點頭說：“問得好，問得好啊。我怕，我當然怕了。可風險越大，收益越高啊。你想想，本來很多人不知道吃穿山甲，網上的事情一出來，反而給穿山甲做了廣告。大家都有好奇心，也想嘗一嘗這種野味，就像我的酒店，最近要吃穿山甲的顧客不降反增，供不應求，穿山甲的菜餚價格水漲船高。不然的話，我能專門來找你嗎？”
本來我們都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收購穿山甲，他這麼一解釋，我們才恍然大悟。生意人考慮的事果然和我們想的不一樣。
“你們不知道，吃了穿山甲是會死人的！”錢胖子又要說起周月娥的事，卻被李二呆打斷了。
“我老婆怎麼死的，連我都不知道，你就別胡說了。趕緊收了錢，幫李老闆去弄穿山甲來，以後長期合作，李老闆說不定還要買其他野味。胖子，你要發了啊。”李二呆的眼睛裡面閃着精光。
那個戴着眼鏡，有些斯文的王醫生嘆了口氣說：“真是窮鄉僻壤，什麼都不懂啊。穿山甲可是好東西，不僅能活血消腫，通筋活絡，還能幫婦女通乳，你說吃穿山甲能死人？哈哈，無知，太無知了……”
這王醫生一出口就是嘲笑，言語之間還帶着輕蔑。我實在看不慣這種當醫生的傢伙，便也說道：“周月娥死之前是得了乳疾，奶水量大而稀，有些東西補的太過，適得其反。王醫生，讓你天天吃穿山甲，說不定你也能下奶啊。”
“我還沒問，你是幹什麼的？好像懂點醫術嘛。”王醫生微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
“好說，好說，我只是村裡的一個小中醫而已，比不得王醫生。”我隨口說了一句。
王醫生推了推眼鏡，更加不以爲然的說：“哦，一個鄉村大夫啊。我還以爲是什麼來頭，也不過是在小村子裡坑蒙拐騙，要是到了縣城，肯定會被當成騙子抓起來。”
我沒說話，孫曉燕就站出來爲我打抱不平：“喂，你也是醫生，憑什麼瞧不起別人。狗仗人勢，有什麼了不起？！”
“你說什麼？！我王有德可是醫科大學的高材生，縣醫院的主任醫師，要不是趙老闆請我來，你以爲我會來你們這種鬼地方？”王醫生擺出了自己的身份，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趙老闆立刻擺擺手，停止了爭吵，把桌子上的錢推到錢胖子面前：“這樣吧，我們也不爲難你。只要你願意帶路，告訴我們穿山甲在後山什麼地方，這些錢就是你的了。至於動手抓穿山甲，我可以讓小鄭來。”
鄭光頭覺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馬上擼起袖子說：“趙老闆放心，只要看到穿山甲，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說完這句話，一道影子瞬間從他身邊閃過。他絲毫沒有察覺，我卻看的清清楚楚。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我從剛一進屋就覺得不大對勁，那是因爲地上的人影出了差錯！
屋子總共八個人，地上卻有九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