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到。
蕭緒出現在了顏緒宮。
他一向穿的是玄色,就算是繼位當日黃袍加身,過後也仍舊是着玄色皇袍。
這還是第一次,衆人看到他身穿緋色華服。
墨發被高高束起,金色玉冠環扣在玉帶上,閃閃發亮,襯得華茂春鬆。
衣領袖口處,是用最稀有的金色蠶絲勾勒的祥雲圖,背部繡的是牡丹纏枝,衣襬處也是同色花紋,與新娘衣裳相呼應。
銀色面具掩面,露出玄墨色清澈的眼眸,因着今日是大好日子,威嚴不再,幾分喜意,幾分急切,幾分滿足。
他就只是往那裡一站,就已經是紅塵裡難覓的一處風景,讓人移不開眼睛。
讓人不由想要摘下那一層面具,彷彿想要撥開雲霧去看一看,那到底是怎麼的一副傾國畫卷。
只是這麼一瞬,衆人就彷彿看到了萬水千山,藍天白雲間。
然而一眨眼,他已經越過衆人,走到了新娘子面前。
在蕭緒出現的時候,希寧等人就手忙腳亂將蓋頭弄下,所以他只看到心愛女子一身火紅嫁衣俏生生站在那裡,雖然看不到容貌,但已經是美不勝收的畫面。
鳳冠霞帔,靜立在那裡,紅色蓋頭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但是他可以想象,蓋頭下,她的容顏是如何的秀美絕倫,雙眸是如何的清澈動人。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不知不覺間,他就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剋制着想要掀開她蓋頭的手。
楚傾顏看不清眼前,但是在他走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他的靠近。
當感情濃烈到一定程度,就算是看不見對方,但只要對方出現,就能夠感覺得到。
視野裡出現了他的靴子,那還是她親手縫製的。
就在她還在想,他穿得是否合腳的時候,耳畔響起了若近若遠的聲音。
“阿顏,我來接你了。”
她渾身一怔。
這好像是你跋山涉水,歷盡千辛,仰頭一看,終於抵達了山的那頭,而那裡正是你所期望的所有一切美好。
“我一直在等你。”
蕭緒忍不住牽起嘴角,心中一股熱流悸動在蔓延。
這好像是你對山那頭呼喊,而對方剛好有迴應。
我很抱歉,現在纔來接你。
沒關係,只要你來,多久我都等。
蕭緒牽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帶着她往外走。
楚母看着這一對璧人,眼底泛紅,看着女兒遇到良人,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出了殿門,蕭緒忽然蹲在了她面前。
楚傾顏從善如流地摟住他的脖子,她記得以前她最愛的就是跳到他背上讓他揹着她繞着院子走。
如今,重新靠近他的背時,依舊是被憐惜疼愛的感覺。
旁邊的女官見此吃驚道,“陛下,這不合禮數。”
火靈和水靈對看了一眼,禮數是什麼?他主子纔不放在眼裡。
在這種大好日子,蕭緒才懶得和她們費脣舌,他看了不遠處的幾隻龐然大物一眼,然後揹着他的人繼續前行。
而女官想要再說什麼,面前突然多了幾隻雪白的萌物,但是對方正在對着她露着獠牙,彷彿在說,愚蠢的人類,你話太多了!
那女官哪裡見過雪狼,張了張嘴,就被嚇暈了。
糯米糰眨了眨眼,很是無辜,它只不過打了個呵欠,還沒有出手,這人怎麼就倒下來!人類果然很脆弱!
這時候兄長們已經在叫它,它扭頭就立即跟上了隊伍,它可是主人的御寵,送嫁怎麼可以少得了它!
楚傾顏雖然看不見,但是耳力還是在線的,她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背,“你把小海它們放出來,會不會嚇壞花花草草?要不我還是下來吧?”
“放心,我有分寸,你今日只要安安心心當我的新娘就好。”
蕭緒捏了捏她的腰,然後腳步穩穩地繼續朝前。
這是他的媳婦,六年前到現在,以至以後,他都願意將她當成孩子寵。
沒有人能夠影響到他,阻攔得了他。
就算他不是帝王,他也能給她獨一無二的寵愛。
於是有了雪狼鷹王的開道,一切都非常的順利。
每當有禮官想上來嘮叨幾句,都會被這幾隻強悍的山大王嚇得什麼話都不敢說。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如同普通男子一般,小心翼翼地揹着自己的新娘,平凡而又樸實。
很難想象,這是一場帝后的婚禮。
花袖裡跟在後面,看到這一切,忽然頓悟。
蕭緒這是在給他媳婦立威,他的態度就是表明在他心裡,楚傾顏這個人有多重要,不僅僅是一國之後,他的妻子,還是他捧在手心裡寵愛的人,獨一份,誰要想找她不痛快,就得先過他一關。再來有狼王鷹王相護,想要找麻煩,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無形之中,就已經讓楚傾顏的位置無可撼動。
原先還擔心蕭緒當了帝王之後,會有所改變,畢竟男人都有劣根性,但是如此看來,倒是她多慮了。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宮門口走去。
“怎麼可能?你的武功怎麼會在我之上?”一道驚愕的聲音穿透出來,緊接着是痛苦的悶哼。
“那是因爲你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動,而我不停地自我突破。”
“爲什麼?你不該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嗎?難道你要幫楚傾顏那個賤人!”尖銳的女聲恨恨質問。
“本少做事向來隨心所欲慣了,你管得着?”邪魅的聲音帶着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語氣慢條斯理地道。
風停了,彷彿剛纔的風馳電掣只是幻覺。
無人知,那個不起眼的小宅院,經歷了什麼樣的血雨腥風。
東庭望玉走出來時,紫衣華麗不染塵埃,他輕輕彈了彈袖子,將上面的花瓣掃落,冷冽的目光忽地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擡手搭在額前,神態自在悠閒,“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主子。”玄溪子墨從暗處走了出來,以往還帶着孩子氣的臉,此時已經一臉剛毅,彷彿成長了很多。
“走吧,去東門。”
小丫頭要成婚了,他說什麼也得去護送。
“是。”
風過,人已不見,徒留一地的鮮豔花瓣以及盤旋未落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