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黎華說感覺一輩子都還不清的時候,我還信誓旦旦地告訴他,我陪他一起還,然後今天就動搖了。其實我這個動搖,就是讓藍恬媽媽那一跪給逼的,忽然感覺我的存在對藍恬來說有點殘忍。
且先不說黎華不可能愛上藍恬,如果藍恬真的那麼喜歡黎華,那我成天在她面前,一副在黎華這邊招搖受寵的姿態,藍恬看在眼睛裡,心裡肯定覺得很受刺激。
我會想走,也不是說我不打算繼續愛黎華了,我就是不想在藍恬眼皮子底下和黎華秀恩愛了。但藍恬我們必須得照顧,藍恬是現在最不能扔下的,所以我才能忽然有暫時退出這麼個主意。
黎華這樣安慰着我,此刻他所帶給我的一個男人的力量,是比以往更加深刻的。這種深刻使我更有動力,有動力陪他把問題解決下去,陪他撐下去。
黎華說:“你不能再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離開我,這樣不對。”
我蔫蔫地點點頭,他伸手抹我的眼淚珠子,在我額頭上親一口。我們就這麼特招搖地站在這裡抱了一會兒,擁抱的時候他還說,“這時候,我們兩個不能再有問題了,你給我省省心。”
帶着一絲絲的責怪,又帶着一絲絲的寵溺。我覺得我剛纔那番話有點胡鬧了,黎華說的對,這個時候我們是最需要團結一心的,我們要集中力量去解決外部矛盾,不能這個時候搞窩裡反。
黎華捏了下我的鼻子,“哭,跟誰學的!”
我抿了下嘴脣,他把我的手塞進自己的外衣口袋裡,這個動作就和我們剛戀愛的時候一樣。除了我在家感冒生病那兩天,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公開恩愛過了,面前不是有外人就是有長輩,反正不方便,事情太多,也沒這個心思。
那邊藍恬還躺着,我和黎華還只顧着自己秀恩愛,也實在顯得沒良心了點。今天我們牽着手這麼走一遭,已經走得我心滿意足。
這個感情吧,有的時候就像是燒開水,太沸騰了不行,熄火了更不行,就是偶爾還得添點小料加加熱,纔好把握住一個度。今兒我這麼胡鬧一下,心裡其實比胡鬧之前好受了很多,因爲更加堅定了。
對,我就是不能走,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走,也沒什麼理由,我必須要走。我得留下,陪黎華和藍恬一起堅強。在這三個人的關係,我並不是多餘的那一個,反而很重要,我撒手了,不見得他們兩個就會好過。
走回醫院大樓,黎華帶我去找了給藍恬開刀手術的主治大夫,來諮詢這個沒有子宮了,對身體具體都有什麼樣的影響,當然,更多的我們是要諮詢,到底還有沒有生育的可能。
之前對這方面我沒太有常識,黎華一個正常老爺們兒也不會去關心這個,所以聽到醫生說“其實還可以通過手術取出卵細胞,經過體外受精和人工代孕,從而完成生育的目的”的時候,我和黎華不約而同地都激動了。
看,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悲觀,孩子想要還是可以有的,只是說和正常生育有些不同,也許還是會有很多人會排斥,但反正是有希望的。
我們需要在一個合適的時候,把這個問題詳細地講解給藍恬聽,一定得是合適的時候。黎華認爲,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對藍恬的心理建設,從根源解決掉她這個自殺的念頭。我覺得他的想法雖然有用,方法也是治本的,但是見效太慢,認爲還是得先有個人二十四小時把藍恬看着,讓她死不成。
我們融合採納對方的意見,打算我來看住藍恬,黎華負責去聯繫好的心理醫生,以及想更多的對策。
然後我們商量,等藍恬身體養好以後,這個院也先不要讓她住了。黎華說,藍恬這兩年雖然工作勤懇一絲不苟,但還是有個毛病,就是不愛接觸人。黎華沒事兒的時候經常給藍恬放假,但也就是我回到W市以後,藍恬纔會偶爾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所以從當年她出事兒以後,就沒有結識過新的朋友,老朋友除了必要聯繫的以外,她也都不肯聯繫。不接觸人,時間長了心理怎麼會不出毛病。
我們雖然一直在試圖關心藍恬,但到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關心得還是不夠透徹,有很多遺留問題都沒來得及解決。
比方說藍恬喜歡黎華這個問題。這也是我們第一次把這個問題開誠佈公地拿出來談,但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黎華不方便說話,他說多了我肯定要罵他的,罵他招惹桃花啊,不省心之類的。
所以基本是我在分析,他在聽。
我說:“有沒有是這種可能,因爲恬恬現在心裡有點兒自閉,不願意改變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一定要堅持喜歡你,也出於一部分執念。”
“執念……”黎華瞅着我,覺得我這個詞用的太文藝範兒了。我這不是想不到大衆化的說法麼,讓他不要糾結這個,繼續分析,“你說,如果她能多接觸點兒人,最好是大帥哥什麼的,把注意力從你這兒轉移一下,也許能強點兒?”
黎華還是不說話,就光看着我,我說:“你倒是發表下意見啊?”
黎華:“我發表什麼意見,我又不認識帥哥,家正?”
薛家正……我們到現在還沒有通知薛家正藍恬的情況,反正我是不敢說,我怕說了薛家正一急眼,殺回來以後先給黎華暴走一頓。薛家正這人吧,我覺得並不神經,但是一到牽扯到藍恬的問題上,他就特別神經。
他那種神經,讓我習慣性地害怕,因爲他以前總爲了維護藍恬,說些讓我心裡不是滋味兒的話。
我說:“家正不大好吧,這要是以前恬恬沒事兒,他倆有戲就有戲了,這現在這樣了,再找家正,怎麼跟坑人是的……而且我覺得,恬恬要是能對家正有感覺,早就有了,還能到現在麼?”
黎華攤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在這邊瞎琢磨,嘀咕着:“我倒是認識幾個帥哥……”
“嗯?”黎華眯眼用逼問的目光看着我。我嘿嘿一笑,“沒有,以前拍戲的時候麼,就演個小太監呀什麼的……”
“太監。”黎華把這倆字品了一下,故意擺個吃醋的表情給我看,我就還笑笑唄。然後他收起玩笑的表情,說:“其實我覺得,這個事情不用着急,還是得慢慢適應,現在吧,就是她想幹什麼就讓她幹什麼,心裡舒服着就行。”
哎,可惜一個人心裡舒不舒服,它並不是表面能看出來的。
不管怎麼着,先按照最踏實地來吧,恬恬不是說想出院了去唱歌麼,我就陪她去唱唄。只是藍恬吃過安眠藥以後,有後遺症,身體不大好不說,腦子也會在短時間內不太靈光。
漸漸地,她的記憶力恢復了些,不會反覆問那些問題了,只是張嘴說話,還是有點兒小障礙,有時候會胡言亂語的。
但好歹,她沒提過說要再死一遍,我們跟她說什麼她也聽,能回答的就回答。只是沒人去問,“你爲什麼要自殺”這種話。現在的狀態,就像是她只是大病了一場,而我們所有人自動把她自殺這事兒給屏蔽掉了。
看見她的起色好轉,藍恬的爸媽也算暫時放心,我還是勸二老先回去了。藍恬媽媽跟藍恬依依惜別的那天,藍恬說了句很重要的話。
因爲她媽太傷心了,太放心不下她了,那眼神兒誰都能看出來。藍恬微笑,說:“媽,你放心回去吧,我嫂子已經生了吧,家裡缺人吧,你快去照顧她吧。”
這個吧吧吧吧,她語言邏輯還稍微有些障礙,很正常。
她媽差點又哭,藍恬再微笑一下,說:“媽媽放心,沒有什麼事兒能再讓我想死了。”
當她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們圍觀的人心裡都狠狠地跳了一下,然後也都不敢說話,只盯着藍恬看。
藍恬媽媽閃了閃淚光,緊緊握着藍恬的手,“好孩子,好閨女,媽媽放心……”
沒兩天,我們把藍恬接出院了,黎華也已經聯繫好了這方面的心理醫生,等藍恬的腦子徹底迴轉過來了,就開始往心理諮詢那邊送。
好在住得很近,門挨門的,我啥也不幹,每天就守着藍恬,和她一起看看偶像劇,搗鼓點兒手工。藍恬話不多,但情緒瞅上去並不低落,越來越像正常人。
哎,我們可算是放心了一點點。
我這麼陪了她一個星期,按照之前計劃的,黎華媽媽經常來,但是黎華不怎麼出現。跟黎華媽媽的相處,還算愉快,至少他媽沒有爲難過我,我們的重心都在藍恬身上,甚至有種革命情誼。
我想着,能這樣跟黎華媽媽多相處瞭解下,也挺好。
沒兩天,黎華媽媽也走了,走之前跟我說,“阿姨不反對你們結婚,好好照顧恬恬和小華,你們結婚的事情,還是要跟你爸媽商量過再說的。”
我點頭,是,揹着家裡私定終身不好,我都跑了這麼長時間了,我親爹後媽那邊,應該也沒什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