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狗狗,我的心情委實是好上了一陣子,這人吶,沒生過病就不知道健康的好,沒下過雨,就不知道天晴的秒。
我現在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什麼李拜天的,暫時沒怎麼去想,幹嘛要想,想了肯定會不開心。
我的打算是,翻了年就去工作,其它再說。女人享受單身假期,最少不了的一件事情就是買東西,買東西,一定少不了買衣服。
元旦前,我去買衣服,進了家店想給我媽買件兒像樣的衣服,挑來挑去,看中一件皮草。我媽他們哪輩子人,就認皮草是好東西,雖然不大環保,反正覺得穿身上有面子。
店裡碰到了倆熟人,李唯姐和她媽媽。
我和和氣氣地打招呼,這兩個人對我也不顯得陌生,雖然我辭職不幹了,但大家都知道我當時是因爲身體原因,這幾年他們家人剝削了我不少,對我還是很客氣的。
李唯的媽媽在挑衣服,接下來公司要開年會了,新的行頭必不可少。挑完了禮服,就看看外套,說讓我幫忙看看。
我於是起了私信,李唯姐的媽媽雖然比我媽年紀大點兒,但人家氣質顯年輕啊,想讓她幫我試試我看中的這件皮草好不好看。
於是拿着衣服說,“阿姨您試試這個吧?”
李唯看了一眼,笑一下,說:“我們家人不穿皮草的。”
我想了下,確實從來沒見過李唯或者李唯媽穿過皮草,我也沒穿過,那是因爲我覺得顯得太雍容,不利索。
“爲什麼?”我順口問。
李唯說,“我們家人對動物皮毛容易過敏,我還好說,小天兒是根本不能碰。”
嗯?李拜天還有這麼矯情的毛病呢?這我還真不知道,可能是李拜天有意迴避,所以我們的生活中很少出現相關的東西,而他已經形成習慣,也就忘記要告訴我。
我正想着呢,李唯補充一句,“碰了就身上起紅點。”
“啊,”我一愣,“是麼?”
李唯笑一下,她媽已經準備去下一家店了,說完再見以後,我看着自己手裡的這件皮草,一點挑禮物的心情都沒有了。
過敏……過敏……
今天之前,我從不知道李拜天有對什麼東西過敏的毛病,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他也就過敏過一次,就是我去年去出差那幾天。
問題是越想越深入,李拜天什麼時候接觸過動物皮毛,我家裡那麼幹淨,是秦夕給打掃的?我一直以爲是秦夕,但是從來沒張口準確地問過,我的狗狗吃胖了,秦夕是要工作的,按我們約定好的,就每天過去遛狗的時候喂一次,走的時候再放點狗糧,這也能吃胖……
眨眨眼睛,我懷疑是我自作多情了,李拜天怎麼可能好心地去幫我照顧狗狗,如果他明知道自己對這東西過敏的話。
他當然知道,從我把狗抱回來以後,他就沒關心過那隻狗,還整天一副很怕它的樣子。
我急忙給秦夕打了個電話,問去年我出差的時候,他有沒有幫我打掃過房間,秦夕坦言,沒有。並且他也好奇,家裡怎麼那麼幹淨,還懷疑是不是我另外請了家政服務。
我沒請什麼家政服務,秦夕也沒幫我打掃。就說當時我和秦夕的關係吧,好是好,但沒有好到讓他那麼上心的地步,所以遛狗那事兒每天是例行公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現在讓秦夕想起來,是有那麼點奇怪。
就是每天晚上去的時候,我哪兒會有點東西,因爲白天狗狗要作要拉的,但是第二天去的時候,污穢並沒有增加,就像是有人定時打掃過的一樣。
跟秦夕掛了電話,我愣這兒拔不動腿了。
是李拜天……那幾天是李拜天在幫我養狗,所以他過敏了,他明知道自己會過敏。
但是他也知道,我頂着那件事情出差,要是回來再看見家裡那麼亂,我會心情不好,甚至亂髮脾氣。
想着想着,我這眼睛就溼了。
那一刻我沒有太複雜的心理活動,我就是感覺哪裡不對了。
然後腦子裡想起李拜天說過的這樣一句話,“如果哪個女的能爲我把自己撓破皮,我肯定好好對她一輩子。”
放下手裡的衣服,我衝出這家店,到處到李唯姐她們的身影。我沒有李拜天的電話啊,我找不到他啊。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找他是想幹什麼。那一刻我就是腦子直了,一家店一家店地翻,到處都沒有發現李唯她們。
她們說沒影就沒影了,好像從天而降又不翼而飛,而這個過程只是爲了讓我知道,李拜天曾經爲我撓破皮過。
站在人流中,我張皇地四下望去,低頭嘆了口氣。
冷靜了點,找他幹什麼?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拎着大包小包,我渾渾噩噩地走回家裡,其實我知道怎麼能找到李拜天,往公司裡打個電話的事情。
可是想想,我似乎也沒什麼要跟他說的,這一聲謝謝,因爲欠了一年,時至今日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李拜天主動找我的,12月31號,晚上九點,李拜天用一個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他自己的號碼打不進來,在我的手機黑名單裡。
“我在下面,心情有點亂,想見見你。”李拜天說。
我悶悶地迴應,“好。”
他在光明左駛大門路邊,人坐在車裡,車子我認識。臨時從家裡出來,我穿的也單薄,於是打算坐進車裡跟他說話。
拉開車門,一股非常非常濃郁的玫瑰花香撲來,有點刺鼻。我朝後座看了一眼,塞了滿滿一車的紅色玫瑰花,大朵大朵開得十分妖嬈。
“你要去結婚?”我順口問。
李拜天坐在駕駛座上,淡淡看我一眼,“算是吧。”
我心裡驀然一涼,靜靜地拿開放在副駕駛上的花束,自己坐上去。
一直沒聯繫,我也不可能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能看出來他心情很複雜,而今天打扮得很齊整,神色西裝,純白襯衫,還紮了個大紅色領結,真是要去結婚的模樣。
我手裡捧着這束花,但我心裡明白他不是給我的,李拜天沒有開口說話。我朝花上看一眼,裡面插着花牌,花牌上寫着“優優,嫁給我吧”,一看我就懂了。
我心裡疼啊,一紮一紮地疼,勉強牽着微笑,“你要求婚了。”
“嗯。”他回答淡淡的。
“恭喜啊。”
輕笑一下,李拜天,“還早,成不成兩說呢。”
我再勉強笑一下,聞着一車的花香,試着拿以前的姿態出來損他,“還以爲你李拜天求婚得多大的排場花樣,真俗。”
“我,”李拜天的口氣頓着,“我心裡很亂,不知道該怎麼準備。”
繼續撐着微笑,“亂是正常的。”
李拜天不說話了,從口袋裡翻出來一條鏈子,臉並沒有轉過來看我,只是把鏈子垂在手上遞過來,看着前方,他說:“那天本來想去修,沒修成,今天買戒指的時候順便就……”
沒等他說完,我飛快得從他手裡把項鍊接過來。其實那天李拜天出現在金店,就是去修項鍊了。
我說:“斷都斷了,非修它幹嘛。”
李拜天苦澀地笑一下,“我就送過你這麼一件兒東西。”再笑一下,似乎內心隱藏了什麼。
我心裡也在抖啊抖,是,李拜天沒正兒八經送過我什麼,那雙鞋被我賭氣扔了。
握着手裡的鏈子,我的拳頭握得很緊很緊,但是李拜天沒有看我,所以也不能發現什麼。
“我會收好的。”
“嗯。”
又沉默一會兒,我還是決定問一句,“你當時,我去出差的時候,是你幫我照顧的狗。”
“嗯。”
“怎麼不說?”
“忘了。”
“爲什麼?”我低着頭,等他的回答,這個回答,對我來說有些重要。
李拜天看我一眼,笑笑,簡簡單單地回答,“你幫我辦事,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就這麼簡單。”
呵,就這麼簡單。
車子裡反反覆覆在放一首歌,王菲的《流年》。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流掉那些該說的不該說的纏綿。
十一點半,李拜天關掉音樂,“你該回去了。”
是他,要上路了吧。
我轉頭看着他的側臉,他即便已經感受到我的目光,還是不肯轉過來和我目光相對,就像是刻意在迴避。
我說:“李拜天,你記得你表哥結婚的時候,你說我陪你去,就答應我一件事。”
“記得。”
“我沒什麼要你答應的,結婚以後,不可以出軌。”我說。
李拜天鄭重地點了點頭,還是不看我。
可是我想看他,我說:“你轉過臉來。”
他不動。
“轉過來讓我再看你一眼!”我的語氣有點撒嬌的意思。
他於是沉着臉轉向我,我看了看他,看着他這張嚴肅的臉,刻意隱藏着所有的表情,消瘦的輪廓,每個線條都刻在我心裡,與籃球場的紅衣小少年不能重合。
眼睛裡包着水,我已經無法再說什麼。伸手幫他整了整脖子上的領結,笑了笑,“去吧。”
李拜天的眼睛也有點紅,看着我沒說話。我已經閉上眼睛轉了身,推開車門的時候,李拜天忽然問我,“他對你好麼?”
他,我不知道他說的哪個他,但我知道我的未來,也終究會有一個他。
我沒回答,背對着他文縐縐地說了一句話。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