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王氏一回到屋,就趕緊招梅香過來,明着是回家拿菜,事實上王氏把事情大致跟心腹梅香說了,末了交代梅香“就這麼跟太太說,太太都知道的,記得跟太太說,彆着急,緩個兩三天,我親自回去慢慢跟太太說”
“是”梅香應了,又重複一遍,沒什麼差錯了才起身。
王夫人聽說梅香來了,顧不得王主簿還在身邊,忙忙的叫進來,心裡撲通撲通的跳,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王主簿聽了梅香來了,按說他是不管這些小事的,畢竟是女婿納妾,可是男人對妻子和對女兒是完全不一樣的,王夫人給他納妾,他是高興的,王夫人給他女婿納妾,他絕不會高興的,也就沒走,坐在堂上等着聽消息。
梅香來的時候看見老爺也在上面坐着,嚇了一跳,趕緊快言快語的把話說了一遍。
一言既了,王主簿都聽見自己鬆口氣的聲音,“沒什麼大事,我就去前面了”說完,擺擺袖子走了。
王夫人也忘了送丈夫,坐在那裡,阿彌陀佛的念個不停,王主簿走到門口,回頭說“你不是纔打了三根簪子,正好給捎過去,給周家三位姑娘,”
“啊?”王夫人一驚,那是專門買的難得的貴重的東西,是給主簿過年去府裡送禮用的,怎麼這麼說,剛想問問,卻見丈夫已經走了,靜下心來,叫過梅香,讓她把事情再細細說一遍,天知道,剛纔只聽到女婿不納妾就激動了,剩下的都沒怎麼聽。
梅香又細細的說了一遍,王夫人思量一下,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周家三姑娘藉口吃鴨掌,除了讓閨女送信之外,恐怕也表示了周家的一個意思,王夫人瞬間輕鬆了,連連叫人去搬鴨掌,多搬些,吩咐身邊的人去裝好那三隻簪子,又叫去庫裡看看上好的文房四寶給拿出來,給周家送去。
周草接到禮物的時候,口水就留下來了,這是可以直接當傳家寶的東西吧,聽到三個姐妹都有,更被王家的財大氣粗給震了一下,摸了半天,仔細的收好。
整個冬天乃至過年周家都是靜悄悄的,大家老怕打擾了周安,經過前院的時候都是靜悄悄的,哪怕周安每次都是說沒事沒事,可是架不住周家別的人緊張啊,
尤其是周平,現在進家門都是輕手輕腳的,過年在周大哥的堅持下,也只是在年三十的日子熱鬧了一下,周安更是連熬夜都沒有直接送去睡覺。
如此氣氛之下,過了年的第六天周安上路了,給周家兄妹道別後,坐着馬車離開了。
周安走了,但是周家的緊張感並沒有消除,以前也緊張的但沒這次持續時間這麼長,也許是大哥走的地方越多,見的人也多,也就越明白了考試的嚴酷□□,反正周草覺得周家大哥都已經有些神經質了。
還是王氏看不過,忽悠他去看鋪子,去掙錢,王氏的理由很是充分,做官纔是最花錢的,就看他爹,俸祿那麼低,可是一家要吃穿,上面要打點,下面要跟同事搞好關係,那樣不花錢,家裡都是靠她孃的嫁妝在支撐的,二弟還沒有結親,沒個嫁妝救濟,還是得靠周平的,你現在不去掙錢,等二弟沒錢交際的時候要怎麼辦?別人都有的二弟沒有怎麼辦?別人穿金戴銀的吃吃喝喝,二弟鹹菜就饅頭,你不心疼啊
周草在門口聽的快憋不住了,周平瞬間打雞血了,他要去掙錢了,家裡還要供二弟做官呢,還要一大家子要養活呢,他很忙的。
王氏看見周平的背影直笑,前幾天回家去了,娘很高興,娘說其實幸福的女人的丈夫不需要大富大貴,只要是個疼她愛她的好人就可以了。
二月過去的很快,考試這天周平大早上天還沒亮呢就起來了,不僅自己起來了還把大家都叫起來了,一整天就沒幹別的,先帶着大家到爹孃的牌位前,開始拜,本來挺嚴肅,認真的事,可是大哥太緊張了,在靈位前絮絮叨叨的說,別說正面的爹孃了,連背後周草都聽煩了,跟大嫂一對眼神,無奈,乖乖的跪着吧。
周草才從發呆中回過神來,已經是日上中天了,前面周平還在說話,真強大,周草回過神,看看自家已經是坐着的了,弟妹們也是沒有個坐相,周草跟爹孃告個罪,咱是親爹孃,別怪罪,努努嘴,示意大家跟着,一個個的彎着腰,惦着腳尖出來了,後面只有大哥還在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說什麼
周草伸伸懶腰“爹孃要是還在,非揍大哥不可,”
“好了,好了”王氏笑着打斷周草不敬的話,打圓場道“都沒怎麼吃東西,咱們先去吃點再說啊”
這主意好,大家往堂屋走去,
“還好”周草輕鬆的說“當時大哥問我什麼時候考試的時候,我就給他說了今天開始,可沒說考幾天,”周草笑着“明天就可以睡個懶覺了”
聽到明天的懶覺,大家都很高興,可卻除了周意。
周草疑惑“七弟,幹嘛呢,哭喪着臉”
周意躲到周米的後頭,頭都不敢露“三姐,大哥有問過我,”
周草頓覺不妙“問你什麼”
“我跟大哥說過怎麼考試的”周意的聲音從周米背後傳來
周草覺得手癢“你都是怎麼說的”
周意的聲音可憐兮兮的“初九開始考,十五考完”
“那你有沒有說真正考試的時間只有三天”周草帶着一絲希望的問
“沒有”周意趕緊解釋“不是,是大哥根本就沒有聽我說,聽我說完日子就走了,我都叫不住他”
“這不重要”周草怒道“七天啊”一時間哀聲遍野
“也許”王氏說“你大哥明天不會這樣了,只是今天是第一天才這樣”說完自己都覺得不信。
周草哀嚎,難道我未來的六天都要披星戴月的在祠堂度過嗎,別家不是不讓女子進祠堂嗎?
事實證明,未來的六天周草不是在祠堂度過的,還要加上寺廟,道觀,周草都想吐槽,和尚跟道士能一起拜嗎?兩家打架怎麼辦?
可看看周安的臉,她不敢,大家無奈歸無奈,至少在拜的時候是真心的,煙霧繚繞中,靈不靈誰又說的清呢。
也許是真的靈,也許是周安的書讀的好,但是周安真的中了,雖說是中了二甲的最後幾名,他也是中了,以不到弱冠之年中了二甲進士,消息傳來,周家小院裡熱鬧喧天,周平親手點了大紅的鞭炮,又哭又笑。
這一次比上一次來的人還多,也是,舉人和進士,天壤之別,嬉嬉鬧鬧直到過了七八日才落下帷幕,清點收到的賀禮時周平和王氏嚇了一跳,東西送的貴重不說,還有的直接就送了金子,銀子的。
自己是高興擺的宴席,人家是來吃宴,正經送的賀禮,退又沒法退,收了又怕給周安惹麻煩,這可怎麼辦,把兩口子急的,第一次覺得銀子這麼燙手。
周安離的太遠,最後只能大嫂回孃家隱晦的問問主簿大人,怎麼辦,趕緊給你女婿支個招啊
遠在京城的周安卻不高興,很不高興,雖說進了翰林院,點了庶吉士,也不能掩蓋自己的憤怒,年家人不多,年老爺子還沒有回來,周安直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進了屋,也不叫點燈,直接叫自己收的長隨舒來守在外邊,自己要歇一會兒。
年家的小廝看着不對勁,也是因爲機靈才被派來服侍貴客,小聲的說“舒來哥哥,周公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送點熱茶過去”
“不用,公子說不要打擾”舒來說完就閉嘴了,看着打探不到消息的小廝失望的離去,卻不出聲,當初在人牙子那裡被周安挑中是自己會些拳腳功夫,如今被主子看中是自己嘴巴夠緊。
屋裡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舒來只是仔細聽聽,屋裡人呼吸並不散亂,也就不出聲了。
過了一會兒,周安開門出來“我不小心摔碎了個茶碗,你去叫人來清理一下”
舒來應了一聲,沉默的去做事了。
晚飯的時候,年老爺子看着周安說“還沒有恭喜你,年紀輕輕,就進了翰林院,雖說是個小官,可是卻是前途無量啊,”
“年伯伯過獎了”周安恭敬的說“能進翰林院除了讀書還要運氣,這運氣還要多謝年伯伯您呢”
年老爺子哈哈一笑“什麼運氣,老夫不過是給你找了些蘇老頭的往日文章而已,能被點中,也是你的才學,”
“晚輩還是很有不足的,名次還是很靠後的”周安並不見多高興
“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但是也要保留年輕人的血性嘛”
“是,晚輩受教了”周安微笑着說
“什麼受教了”年老爺子揮揮手“不過是閒談而已,”看看周安,“你那個同窗如今可是意氣風發啊”
“是”周安眼中厲色一閃而過“郎才女貌,確實相配”
“我看你們以前很是要好,怎麼不聯繫了”年老爺子喝口茶,悠悠的問
“這些日子應酬太多,像是錯開了”周安說
“你進翰林院,他也進翰林院,怎麼會錯開?入了官場,最先要學會的就是忍,要是你沒有一劍致命的招數,就別輕易得罪對手,哪怕是個君子,要知道,這世上君子也好,小人也罷,只要是仇家,都是會殺人的”年老爺子放下茶碗,聲音很安靜,就好像說着不起眼的小事一樣
周安沉默了一會兒,“謝年伯伯教誨,晚輩知道了,明天翰林院的一位同僚做宴,晚輩可能會回來的晚點”
“恩”年老爺子點點頭“去吧,多玩玩,少年人也要相交才能相知,多走動走動是很好的”
不管京城周安遇到了什麼,家裡的事可是真還不算完,周平現在出去是馬車,小廝,長隨,身邊不下於五個人都不能出門,什麼,你說這家暴發戶做派,王氏就能糊人一臉翔。
周平是個勤快人,天天都要去鋪子裡看看,出去轉轉,打聽打聽皮毛的生意,以前沒覺得,現在周安中了,也只是覺得欣喜,沒什麼別的想法,可架不住別人怎麼想啊,尤其是周家大哥長的不錯,身材高大,家裡本就富裕,如今又有個當官的親弟弟,沒聽說過嗎,翰林院的,京裡的官。
於是乎,這個縣城裡,男的還好跟周平也就是聊聊,請着出去吃酒套套近乎罷了,可架不住一種米養百種人,古代的姑娘並不都是含蓄型的,也有豪放派的。
直接結果就是周平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迎面撞過來一位美女,碰瓷,碰瓷的結果不是要錢,是要人,沒錯,男女授受不親,如今這樣美女是沒法活了,只能嫁給你了,什麼,有妻,我可憐的兒啊,不過有妻,妾也成,但得是貴妾。
周平聽得一愣一楞的,看着哭的柔若無骨的美人,哭天搶地的家人,總算聽明白了,可是看看街邊四處逛街的姑娘們,嚴格點的是帶個帷帽,對於這個禮教雖嚴,卻不苛刻的時代,周平拿出荷包,把裡面的銀子全倒出來,然後溜了。
王氏看着丈夫進門就要吩咐上門,自己還呼哧呼哧的,氣都喘不勻,手裡捏着個空荷包,跟遇見賊了似的“這是怎麼了”
連灌上兩戶涼茶,周平才歇過來,可還是心有餘悸,支支吾吾的跟媳婦說了過程,再三表示,自己根本沒動手,還讓了路,真的是她撞過來的。
王氏一聽咬牙切齒的,安慰完周平,直接給周平配了五六個人。
周平放下心來,按照妻子的說法,自己身邊圍着這麼些人,肯定近不了身了,要是還有事直接送縣衙,抓幾個典型其餘的就安分了。
周平鬆口氣,總比他真的在家呆着,他也呆不住,雖說現在人多點,習慣就好了,總比老悶在家裡強。
王氏看安慰住了周平,直接回了趟孃家,一番哭訴,王夫人?大怒,自己閨女容易嗎,好不容易過上倆天好日子就叫人惦記上了,事實證明,女人也可以很狠的,尤其是護崽的女人,不到三天的功夫,碰瓷美女家裡運氣不好,破產了,被惶恐的家人直接賣給了外地人做媳婦,嫁人當天就走了。
這些周平都不知道,他是怕了,直接每天帶上個把人去巡視鋪子,田地,剛開始彆扭,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周平的問題好解決,可還有周如和周意呢,看來是外出的男孩子都受了影響,周如和周意年紀小,倒是沒有美女碰瓷,可是老在上學的時候被人騷擾也很煩的好不好,當週意向周平抱怨的時候,周平嘆口氣,摸摸周如周意的小腦瓜,弟弟們跟自己一樣不容易啊。
周平大手一揮,自己家另外一邊的一棟房子也買了下來,跟周安的書房一樣,前院是書房,給弟弟們請來先生,直接在家讀書,後院規劃起來,廚房,下人都安排在哪裡。
當然屋裡人周草她們也有問題,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被人說媒了,說起來還有點小羞澀,不過周草表示不在意,都交給大嫂子了,周草真是跟那些媒人聊夠了,當初周平說親的時候,自己一天能見三四個,你要知道那媒婆是多能侃啊,往往見下來,天都黑了。
一家子沉浸在周安的光輝中,痛並快樂着,直到周安的一封書信打破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