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頭來了。”林老太太示意她起身,眼神卻朝一旁的陸氏和劉氏瞥去,淡淡道:“昨個兒在榮升堂的花廳,你們姐妹幾個都在場,瑾姐兒說若姐兒拿盤子砸她,若姐兒卻說瑾姐兒侮辱她在先,我來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還用問?我們瑾姐兒說話做事向來知曉分寸,不過就是姐妹間開了個小玩笑,若姐兒倒是不依不饒了起來,又是罵她,又是拿盤子砸她,害的瑾姐兒回來後臉色就不對勁,找了大夫來說是嚇壞了!”陸氏忍不住插話,眉宇間皆是憤然。
“都是一個府里長大的姐妹,什麼樣的事情不能好好解決?偏偏要行如此歹毒之事,真是令人心寒!”
劉氏聞言,故作鎮定的臉也有些撐不住了,不過倒是聰明地知道不能和陸氏擡槓,而是淚水汪汪地望着林老太太,道:“母親,我們若姐兒小時候在您身邊養大,是您一點一點教出來的,她是什麼樣性子的人難道您還不清楚嗎?她脾氣雖差了些,但這麼多年來可有主動惹過什麼是非?”
說着,又將目光移到林瑾明身上,痛心道:“瑾姐兒她說那些腌臢話來詆譭若姐兒也便算了,我本不打算計較,可她怎麼能冤枉若姐兒朝她扔了盤子呢?您看瑾姐兒安然無恙的,哪有一點傷?”
“是誰血口噴人?!”陸氏還待反駁,卻見林老太太狠狠拍了下雕花木小茶几,上面擺放的一套青瓷繪蓮葉茶具被震得嗡嗡作響,嚇得她立刻噤聲不語。
“我是讓四丫頭說話,你們一個兩個插什麼嘴?!”
“母親息怒,是媳婦兒逾矩了。”陸氏和劉氏忙開口道歉。
林昭言瞧着,心下奇怪,她們三房與大房雖素來不對付,但卻一直維繫着明面上的客氣,如此大張旗鼓地鬧翻了,還是從未有過的。
還有林瑾明,昨日的事兒明明是她有錯在先,捅出去可能是會害了林若言,但對她卻是更沒有任何好處,她何必傻到要將這事兒告訴林老太太?
這事兒若真鬧開了,一個出言不遜,一個脾氣暴躁,都不是能入宮的好人選,林老太太爲整個侯府考量,是不可能放這樣的姑娘在太后身邊的。
林昭言回想到昨日宛姨娘和林行言的那副作態,有些懷疑是她們所爲。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宛姨娘雖然陰險歹毒,是會做這種一箭雙鵰的事情,但是陸氏和劉氏都不傻,怎麼可能會被她牽着鼻子走?這件事,只消陸氏好好想一想,都知道鬧到老太太跟前沒有絲毫好處,又怎麼還會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本來昨天,她是一點都不擔心這事兒會鬧出來的,但現在看來,一定是有人幕後搗鬼,目的就是要讓林瑾明和林若言都進不了宮。
“四丫頭,你把昨日的事兒如實交代給我,若有半句謊言,可就不是罰抄經書那麼簡單了。”林老太太冷下臉,聲音如同冬日結冰的湖面,看似平和,實則蘊含蝕骨寒意。
林昭言知道昨日那事兒許多姐妹在場,她就算想撒謊也撒謊不得,再者,她並不想林若言蹚入深宮的渾水中,這樣一來,最好不過。
於是便一五一十地答道:“回祖母的話,五妹昨日的確是要朝三姐扔盤子的……”
“林昭言!”一直跪在地上不言語的林若言突然擡起頭,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林昭言,咬牙道:“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過,你就是想看我出醜是不是!”
“若姐兒!”劉氏按壓下心中的怒氣,示意林若言稍安勿躁,隨後看向林昭言,冷聲道:“四丫頭,我可是教過你要慎言守備?”
林昭言垂眸,淡淡道:“昭兒所言,句句屬實。”
陸氏便嗤笑一聲,“總說是我家瑾姐兒冤枉了若姐兒,這四丫頭可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難不成還會冤枉了親妹妹?”
劉氏聽出了陸氏話中的諷刺,一張臉瞬時變得鐵青。
林昭言暗暗嘆了口氣,這樣一來,恐怕劉氏和林若言更要怨恨她了,她們母女三人,就真要離心離德了。
那麼多姐妹在場,誰不好叫偏偏喊她來作證,陸氏的居心顯而易見。
可她林昭言,又怎麼會讓她如願?
於是她復又擡頭,望着林老太太道:“不過祖母,五妹並沒有真的砸上去,而她之所以這麼做,皆是因爲三姐侮辱五妹在先,拿着五妹那日被蕭王爺之子救起的事情貶損她的閨譽,五妹再三容忍,三姐還是不依不饒,更甚至挖苦母親教養無方。”
說着,又頓了頓,表情略有疑惑,“可三姐似乎忘了五妹從小是在祖母您身邊教養長大的,又跟母親有什麼關係呢?”
這話的意思,便是說林老太太教養無方了。
果然,林老太太的臉色立刻鐵青,伸手一指跪在下首的林瑾明,怒斥道:“混賬東西!這麼多年的詩書你算是白讀了,竟然能說出這樣腌臢齷齪,大逆不道的話來!”
林瑾明臉色煞白,倉惶道:“祖母!祖母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她冤枉我,是林昭言冤枉我!”
“我有沒有冤枉三姐,那天那麼多姐妹,將她們都叫過來對質不就完了?”林昭言垂下首,掩飾住嘴角的一抹不屑,淡淡道:“只怕到時候三姐更加下不來臺。”
陸氏立刻攥緊了手掌,只是神色雖難看,卻沒有反駁一句。
林昭言又緩緩道:“五妹雖性子急躁了些,做事也欠缺考量,但三姐所爲實在令人難以忍受,莫說五妹那樣驕傲的性子,便是昭兒,心裡也是有怨氣的。”
本是鬆了口氣的劉氏聞言,又橫了林昭言一眼,這丫頭,又添油加醋說這些東西做什麼!
於是忙對着林老太太討好道:“母親,我們若姐兒平日裡最是孝順您,聽見瑾姐兒這樣貶損您,自然氣不過,情急之下做出錯事,也是情有可原。”
“我可沒有半點貶損祖母的意思!”林瑾明氣急了,側身指着林昭言,憤恨道:“林昭言,你又以爲你是什麼好東西?!你這樣陷害我根本不是爲了幫林若言,而是爲了幫你自己!那日你出口詛咒我會出事你又怎麼解釋!”
深宅中最忌諱這種邪門歪道之事,林昭言的烏鴉嘴又是一向令人生厭的。
此刻聞言,陸氏和林老太太皆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