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氣,竟然遇到了劉家的人!”
蕭十九快步進了正房,滿口抱怨的跟顧伽羅嘀咕。
顧伽羅坐在收拾一新的大炕上,眼見趙媽媽給幸姐兒喂完奶,她伸手接了過來,將小襁褓豎起來,讓小傢伙的腦袋靠着她的肩膀,顧伽羅輕輕拍着小傢伙的背。
嗝~~吃飽饜足的幸姐兒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嫣紅的小嘴兒吧唧了幾下,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陌生的四周,那小模樣彷彿在說:咦,這裡是什麼地方?
看着女兒呆萌呆萌的小模樣,顧伽羅的心都要化了,將小傢伙重新打橫抱在臂彎間,低頭mua~的一下,嘴脣接觸到嬰兒水嫩的肌膚,一股濃郁的奶味兒涌入鼻端,顧伽羅只覺得歡喜,一股從未有過的幸福感縈繞心田。
另一邊,福姐兒也吃飽喝足了,顧伽羅將幸姐兒放在牀上,又抱過小女兒。像方纔一樣,幫福姐兒打了個嗝,然後將小傢伙放在幸姐兒旁邊。
兩個大紅的襁褓並排放在一起,襁褓裡的兩隻都是同樣的粉嫩。
經過近三個月的精心餵養,先天體弱的福姐兒漸漸呈現出了健康嬰兒的模樣。個頭兒雖還比姐姐小一點兒,但五官漸漸清晰,小胳膊、小腿兒上也開始蹭蹭的往上長肉,小臉兒也是吹了氣的小氣球,圓滾滾的,甚是可愛。
而原就健康的幸姐兒則愈發水嫩、漂亮,遺傳自父母的優良基因,完美的在小傢伙身上體現。清澈明亮的鳳眸,翹挺的小鼻子,紅嘟嘟的小嘴兒。才幾個月的奶娃兒,就已經能看出美人坯子的潛質。
最難得的是,兩隻小包子不但長得好,脾氣、品性也好。好吧,雖然這麼小的奶娃,說什麼品性有些誇張。但不管是幸姐兒還是福姐兒,兩隻都十分乖巧。
不管是在烏蒙的時候。還是在搖晃的馬車上。每日裡除了吃就是睡,並不十分吵鬧。更不會像有的嬰兒那般動不動就扯着嗓子大哭,要麼就黑白顛倒的折騰人。
幸福姐妹很乖。連四個乳母私底下都暗自咋舌:也不是沒生過孩子,更不是沒見過豪門世家的小姐、少爺們,但似自家姐兒這般乖巧聽話的奶娃兒真是不多久啊。
兩隻絕不是病弱而無法鬧騰,也不是天生缺陷而不會吵鬧。她們絕對是真的乖巧!
不知爲何,四個乳母和伺候幸福姐妹的丫鬟們都有這樣的感覺。
顧伽羅身爲母親。更是覺得自家女兒哪兒哪兒都是最好的。
從一側匣子裡拿出兩個撥浪鼓,顧伽羅一手一個放在兩個襁褓上空,兩手齊齊搖晃。
紅色的珊瑚珠輕輕敲打在畫着鮮豔彩繪的鼓面上,發出咚咚清脆的響動。
兩個撥浪鼓一起敲響。聲音又有了疊加的效果,終於引來兩個小傢伙的注意力。
幸姐兒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兒捕捉到鮮紅的珊瑚珠,跟着那搖晃的珠子上下轉動着。兩隻小手極力掙開襁褓的捆綁,想要探出來捉住那飛舞的紅珠。
福姐兒也瞪着烏溜溜的大眼。專注的看着那轉動的撥浪鼓,小嘴兒嗚嗚嗚的說着外星語。
相較於活潑的姐姐,福姐兒安靜一些,乖乖躺在襁褓裡,兩個李子般大小的小拳頭放在頭的兩側,就那麼靜靜的看着。
不過,顧伽羅從她的眼睛裡可以看出,福姐兒也是興奮的,只是她身子還是弱了些,無法表現得如幸姐兒那般活潑罷了。
叮叮咚咚——
顧伽羅晃着撥浪鼓,嘴裡不住的說着逗弄孩子的話:
“幸姐兒,阿孃在這裡,快、快伸手來捉阿孃!”
“福姐兒,這是撥浪鼓哦,是你阿爹特意尋匠人給你們定做的,喜不喜歡,喜歡就伸手來拿哦!”
“幸姐兒,看這裡,快看這裡。”
“福姐兒,你摸摸看,這上面還有小花兒呢……”
趙媽媽、樑媽媽分別在一旁附和着,還時不時的鼓掌,以吸引兩個小傢伙的注意力。
就連氣鼓鼓進來的蕭十九,這會兒也好奇的擠進來,偶爾做個鬼臉,幫顧伽羅逗孩子。
足足玩了一刻鐘,福姐兒最先打起了小哈欠。
顧伽羅放下手裡的布老虎玩偶,對兩個乳母說道:“時候不早了,帶兩個姐兒去睡覺吧。”
趙、樑二人趕忙答應一聲,分別抱起自己奶的姐兒,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你剛纔說什麼?哪個劉家的人來了?莫非外頭新來投宿的官眷姓劉?”
顧伽羅坐直了身子,伸手接過馮媽媽遞過來的一盅藥膳,一邊拿調羹攪動着,一邊低聲問道。
“就是那個劉家,哼,真真是冤家路窄,這麼多通向京城的官道,他們居然也選擇了這一條。”
蕭十九一想到方纔看到的一家子,剛剛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沒好氣的說道:“最可惡的是,他們家的女眷,居然還有臉說什麼‘與齊家沾親帶故’!我呸,他們分就是暗指您和主子的關係!”
顧伽羅一怔,“真是劉家?劉軒朗的家人?”
不會這麼巧吧,白天剛提到這家人,晚上就跟他們在一間驛站裡偶遇?
蕭十九咬牙切齒的說道:“不是他們還有誰?哼,您一路上走來多麼的低調,可他們倒好,剛一進門就道破了您的身份。現在好了,估計整個驛站都知道您是趙國公府的千金、清河縣主的兒媳婦、妙真大師最看重的晚輩呢。”
顧伽羅微微蹙眉,不知爲何,聽到有關劉家人的消息時,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輕慢您和小小姐們。”
許是真的對劉家厭惡至深,蕭十九提到這家人時就忍不住咬牙,“宜人。您有所不知,方纔那個劉軒謙問清了齊大人的官階後,還妄想要求您給他們讓地方呢。我啐,他們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壽!”
顧伽羅彷彿沒有聽到蕭十九的怒罵吐槽,凝神沉思片刻,忽的問了句:“劉軒謙一家此次回京,應該不是單單爲了大師的事情吧。我恍惚聽人說過。去年入秋的時候。北邊草原上的韃子犯邊,劉軒謙一介文臣硬是抵抗住了韃子鐵蹄的迅猛攻城,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今年吏部大考。他的考績應該不會太差吧。”
劉家是貞烈皇后的孃家,雖然劉軒朗這一支只是旁支,但與嫡支劉賢妃一脈到底是同一個祖宗。
十八年前,聖人因爲妙真而厭惡了劉家。直接將這一支逐出了京城。但聖人對安分規矩的劉賢妃還是非常滿意,對她這一房也頗爲照顧。
可如今。劉賢妃身染怪病,劉賢妃的兄弟又因爲‘宮變’的禍事而丟了京衛指揮使的差事,整個劉家,除了還有個能在皇帝、太子面前說的上話的九公主。竟再無一個能幹的人。
就是九公主,她也不是十分得聖上的寵愛。聖人和太子對她高看幾眼,更多的還是因爲憐惜——劉賢妃變成活死人。九公主有親孃等於沒有,外家又是那麼的不堪。實在可憐。
而且九公主年紀不小了,之前自己選定了一個駙馬,結果還沒成親就把駙馬給剋死了。
原本作爲一個公主,剋死(或者弄死)個把駙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最要命的是,九公主的未婚夫剛剛掛掉,劉家便出了意外,緊接着劉賢妃又病倒了……一連串事情下來,京城坊間竟傳出了九公主命硬的流言。
還有些人爲了佐證這個說法,深八細挖,將一些細節無盡放大,果然從雞蛋裡挑出了‘骨頭’——
劉家藥鋪會銷售逍遙丸、神仙膏,全都是九公主牽線搭橋。更有甚者,九公主纔是劉家藥鋪的背後主人。
大皇子被待人算計,染上了鶯粟子奇毒,隨後許多人發現,九公主與大皇子關係極好,與大皇子妃更是無比親密,嘖嘖,瞧這命格,竟是直接克到了自家兄長身上。
還有‘庶人’六皇子,據說也曾與九公主交情甚篤……
反正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證據’砸下來,九公主的頭上妥妥的被扣上了一個‘掃把星’的帽子,直接影響了她的行情。
哪怕公主出身貴重,哪怕聖人和太子對九公主不錯,京中權貴也無人求娶九公主。
堂堂皇家公主,竟然有變成剩女的趨勢,嘖嘖,坊間有關九公主‘嫁不出去’的流言再次散播開來。
當初顧伽羅聽說這些的時候,只是覺得好笑,並沒有往其他地方想。
可現在,她遠在烏蒙都被人算計,而且阿卓臨行前還提醒她‘小心九公主’,顧伽羅就不得不多想一想了。
眼下,劉家的旁支忽然進京,其中還隱約牽扯到了西北大營,顧伽羅就更要慎重了。
“十九,我有件事想讓你幫我查一下。”
顧伽羅沉吟道,“你讓京裡的人幫忙看看,九公主近日可有什麼動向?另外,京城劉家和劉軒謙一家關係如何?還有,劉軒謙此次回京,是走了誰的路子?”
聖人不會無緣無故想起一個‘流放’的小官兒,定是有人在他耳邊敲了邊鼓。顧伽羅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地裡佈局。
蕭十九一凜,她不是個只知道罵人抱怨的村姑,而是訓練有素的影衛。頭腦不能說頂級聰明吧,可也不笨,且就在暗處遊走,某些方面的預感十分敏銳。
“宜人,您是擔心劉軒謙一家來者不善?”
蕭十九抿緊雙脣,低聲問道。
雖是問句,可語氣帶着一股子篤定。
顧伽羅點頭:“不止是他們一家來者不善,暗中推波助瀾的人也是居心叵測。十九,從現在起,咱們要多加註意了。還有,吩咐下去,明日咱們要再加快些速度,儘快趕回京城。”
京城的風已經吹到了遙遠的西南,足見即將到來的雨陣仗絕對小不了。
顧伽羅必須要儘快熟悉京城的形勢,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相應的對策。
蕭十九和紫薇都躬身而立,應聲道:“小的/婢子明白。”
一夜無話。
次日,天光乍現,齊家的下人們便起來了。馬伕、小廝和粗使婆子們紛紛將馬車收拾好,將箱籠重新裝進車廂,管事和廚房的丫鬟們則跟着驛卒去周圍的農家收購果蔬、肉蛋等食材,幾個廚娘熱火朝天的準備早飯。
紫薇等一等丫鬟收拾妥當,趕到正房伺候顧伽羅起牀。
乳母們給幸福姐妹換了尿布,餵了奶,侍弄得妥妥的,然後抱着來正房給顧伽羅請安。
顧伽羅梳洗完畢,看了看孩子,簡單的吃了些早飯,便吩咐下人準備出發。
紫薇瞧了一眼天色,略帶擔心的說道:“大奶奶,是不是太早了?”秋日的清晨還是挺冷的,此時趕路頗有些受罪。
顧伽羅搖頭,“必須加快速度,否則,天氣會越來越冷。我不想在路上過臘月。”
紫薇見顧伽羅堅持,不敢再勸,帶領幾個丫鬟將鋪蓋等物什收拾好,而後伺候顧伽羅出了院子。
驛站外,十幾輛大馬車已經收拾妥當,劉虎率領侍衛們牽着馬等在一旁,丫鬟婆子垂手而立,靜候主人的到來。
驛丞聽到動靜,忙從被窩裡爬出來,胡亂套上了衣服,急匆匆的跑了來,正好看到顧伽羅頭戴羃離,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大丫鬟扶着上馬車。
“小的見過宜人,宜人這就要走了?”
驛丞點頭哈腰的過來見禮,態度比昨日還要恭敬。
顧伽羅一腳踩在條凳上,一腳踏着車轅,見驛丞過來,頓住身形,扭頭對驛丞道:“嗯,昨兒有勞了。”
說罷,丟給紫薇一個眼色。
紫薇會意,扶着顧伽羅進了車廂,而後跳下馬車,塞給驛丞一個荷包。
不知道是不是被顧伽羅的‘真實身份’嚇到了,驛丞竟沒敢直接收下那裝了足足一個銀錠子的荷包。還是紫薇再三勸說,驛丞才半推半就的收了下來。
“宜人慢走,宜人一路順風啊。”
驛丞躬身立在路邊,不住的點頭致意。
直到車隊在他面前緩緩走動,他還在繼續。
“喲?這是做什麼呢?恭送貴女起駕嗎?”
一個女聲從身後的驛館傳來,驛丞一愣,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咦,這不是昨兒告訴他顧宜人身份的劉家小姐嘛。
不遠處,顧伽羅挑起車窗簾子往驛館的方向看了看,當她看到某個人時,神色猛地一變:“她?她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