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靜說話又快又響,完全讓人插不進去。
“你說,這還沒結婚呢,就這樣對我了,等待結婚之後比是比那個悲情劇還要悲情……最可氣的是小許,你知道嗎,他當着自己媽真就屁都不敢放一個。可你知道他一轉身是怎麼給我說的嗎?他說他沒有養我的義務……去他的,難道我自己不會賺錢嗎,誰要他養了。”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小許竟然是這麼一個人……”
“完全沒有想到,我媽媽千方百計爲我找的好男人竟然是這個一個貨色。整件事從頭到尾她都看見了,經歷了,非但沒有爲我這個親閨女說一句話,反而對外人的想法大爲贊同。我,一定不是她親生的,我一定是充話費送的,所以她才這麼對我……”
一串國罵之後,姚靜開始哭訴自己的大學生涯:“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地學習,很努力很努力地競選進入學生會,爲自己將來積攢資本。大事小情我好歹也組織過。怎麼到了後來,竟然要落得進入傳達室,這麼可笑的一個結局。我上輩子是不是做過什麼孽啊……”
姚靜哭,姚靜鬧,她一把一把地擦着鼻涕眼淚,抱着船頭柱的她每兩分鐘鬧一次要自殺。不管怎麼說,整個房間已經完全失控,最後甚至就連真衍都拿她沒辦法了。姚靜撞柱子把自己頭皮都給撞破了,情緒如此失控,誰能保證她不會真的把自己弄死在孫家呢。
不管怎麼說,所有人都只能放任她在孫筱悠房裡繼續哭鬧,好在屋主願意忍她。
這麼一時半會兒,羅瓊甚至有了自己之前人生很幸福的錯覺,因爲無論如何,她媽媽沒有趕她去傳達室上班。那樣的工作,可真是,太適合家庭婦女了。
爲了未來,我們一直非常非常努力,但當現實哐噹一聲砸下來時,我們粉碎成渣。
歪着腦袋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姚靜一眼,然後合上眼睛,靈魂從孫筱悠身體溢出。
……
夜裡,黃建良坐在飯廳的酒吧內,打開一瓶烈酒對着鏡子處理好自己頭上的傷口,拔出所有的玻璃渣子,又用烈酒給自己消完毒。傷口算不得嚴重,無論如何,羅瓊只不過是個宅女,她還狠不下心痛下殺手。就這點,比起他過往一生,真是太小兒科了。
給自己慢慢地倒上一杯,看着冰塊在琥珀色一點點地碎裂成渣,然後一口氣喝光。
又個自己斟上一杯,看着遠處的山裡,腦子裡反反覆覆的全是在今天一天之內發生的事。孫筱悠、陳董事一家子、張艾、王愛頤,還有家裡新增加的兩個女人,真衍和姚靜。隱隱的,他有種某件重要的東西正脫繮而出的錯覺,但卻無能爲力。
不過,也沒有慘到全是壞消息的程度。
原本認爲,王愛頤在識破自己之後會立刻告訴孫筱悠,最不濟也會把東西還回來,但從現在的情形看她既沒有將自己的事告訴孫筱悠,也沒有把瓷器還回來的意思,而是自己整個一口吃了下去。如此分析,她和羅瓊的關係也不象表現出來的,那麼親密無間。
至少沒她說得那樣親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世上除了缺心眼外,誰會真心真意,完全不求回報地對誰呢。
也就是說,他還沒有到最後一步,他還有迴旋的餘地。
王愛頤不是想用他來磨礪孫筱悠嗎,那麼就讓兩人好好地磨一磨,讓這女人知道什麼叫做天高地厚。他要讓她看清現實,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
和着酒一起將藥吞下一大把阿司匹林藥片。
未來的路還很長,他要慢慢籌謀,現在他要好好休息一會兒,積攢體力。然後,他會叫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知道,這世界終究還是男人的世界。
他纔是唯一的王。
……
深夜之後,羅瓊坐在屋頂花園的游泳池旁,望着那滿滿一池的碧波盪漾發呆。
姚靜,哭到一半睡着了。真衍,在她隔壁睡了,也許她尖叫一聲會讓那姑娘十米秒之內衝進她房內,但目前爲止還沒有這樣做的必要。甚至就連黃建良,也都在喝了幾杯之後睡了。
現在,整個世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空蕩蕩地一個人。
身後傳來了使者的聲音:“爲什麼不求救呢,給你呼救器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能在危險時求救。你,爲什麼不求救呢?難道孫筱悠的身體被人給怎麼了,很好玩。”
低着頭,羅瓊一句話也不說。能說什麼呢,她能說什麼呢。
因爲一直以來被母親抓得太緊,羅瓊是那種無論如何都不會主動和外界聯繫的人,對她而言,假如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死亡更加恐怖,那一定是主動聯繫外人。要知道,她有一個僅僅看見自己閨女和陌生男性走在同一條街上,就打斷了她整整兩根肋骨的可怕母親。
使者說黃建良是孫筱悠的未婚夫,是她的人生和命運,她不能脫離他。
母親說女人就是拿來睡的,你不能拒絕丈夫想要睡你的衝動,假如你拒絕,那麼他就會到外面去和外面的女人睡,到頭來吃虧的只能是你。而你,終究會變成象媽媽一樣的女人。
因爲丈夫跑到外面去和別的女人睡了,所以你只能孤苦伶仃地過一輩子。
羅瓊說,特麼的,你讓我給你打電話求助,至少也得我拿得到電話才行。憋了許久,這才諾諾道:“是你說的,他是孫筱悠的丈夫,而我不能脫離孫筱悠的人生。”
因爲迫不得已的意外,正面撞上了那樣一個急色的男人,而且對方還是她丈夫,羅琴既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又不能用明明白白的拒絕去破壞這段婚事。她還能怎麼辦。要知道男人就像孩子,最經不起拒絕了。因爲必須生活在這樣一個男子身邊,所以她必須自己學會應對之策,否則每天晚上都要呼喚使者過來忙活一場?那算什麼。
就那樣低着頭,羅瓊完全不敢看使者,她害怕他的眼睛。
現在的自己,是那麼的狼狽不堪,那麼的庸弱無能,她如何敢面對那樣一雙眼睛。
似乎有些生氣,使者大聲道:“就算他是你丈夫,但不要忘記了孫筱悠是人,你羅瓊也是人,人有自己的思維的喜好,即便是丈夫,你也可以對他說不。”
渾身一抖,羅瓊道:“可媽媽說……”
使者的聲音聽上去更加憤怒了,“能不能先不要管你媽?一個整天以殺死自己孩子爲第一要領的女人,
你管她做什麼?那女人早晚要下十八層地獄。”
緊閉雙眼,咬住嘴脣,羅瓊不讓自己哭出來。不要搭理母親,可能嗎。要知道對方可是她過往一生的全部啊。在她過往的整個人生裡,無論向前向後,又或者向左右向右,向上向下,眼睛能夠看見的全都是自家母親的聲音,鼻子能夠嗅到的全都是自家母親的氣味,伸出雙手能夠觸摸到的,也全都是自家母親。否定母親,就等於否定她羅瓊自己的存在啊。
就算死亡讓她徹底覺悟過來,但綿羊到小狼的過程,其實一時半會兒能夠完成的。更何況羅瓊還不是一直普通的羊,她是一隻被母親整個砸斷脊樑,砍掉四肢,又被整個養廢的羊。
羅母花了二十六年時間,一點點地扭曲她的人生觀,怎麼可能死過一次馬上就扭正呢。
她又不是彈簧,鬆開之後馬上就能還原。
正在腹誹,突然後人從背後將她抱住,男人的體溫,男人的氣息,男人的聲音。
愣了一秒,然後再也忍不住地,淚水嘩啦啦地流下,就算死死咬住嘴脣想要控制住情緒,但卻一點作用都沒有。下一次,下一次再見到這男子的時候,希望那時的自己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不再是現在的自己了。到那個時候,她要堂堂正正地看着他的眼睛說話。
而現在,自己還沒有那個資格。
就在這個時候,羅瓊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一直以來她懼怕的並不是暴力本身,而是,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呆着。她害怕拒絕會讓她失去所有,然後變成象母親那樣人。除了啃噬自己身體,還有什麼能夠抵消飢餓,除了壓榨自己子女的人生,還有什麼能夠填補內心的空虛。如此可怕,如此可悲,羅瓊不想變成象母親一樣的人。
不,她只是想在這漆黑一片的世界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地方而已。
羅瓊再也不想獨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之中了。
……
大約是夜裡兩點左右,書房的燈亮了,羅瓊掐指算了一下,黃建良大概只睡了3個小時左右。他可真真是個,命都不要的工作狂啊。
從旋轉樓梯下去,她站在他身後,繼續看他工作。
黃建良今夜所做的無非是急需前一夜的工作而已,羅瓊給他的時間限制是三天,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她纔不管他有沒有加班到通宵,小夥子得爲自己得野心支付代價才行。
工作到早上五點的時候,黃建良又看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書作爲休息,期間他在那張白板上新添了部分內容。將陳董事及其不部分名字擦掉,然後加上另外一些。
羅瓊將這些名字全都記下來了,還有那本新書的名字。
在夜晚結束之前,黃建良好歹完成了羅瓊爲他安排的第一份工作,但在他整個提交以前,羅瓊已經記下了全部內容。在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些內容的過程之中,心中慢慢地升起一副關於孫氏幾大產業的三維立體圖,雖然這圖潦草到簡直讓人難以置信,也許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將其補完,但無論如何,羅瓊就是想做。
也許,她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的心,再這麼空蕩蕩的下去了。她總得塞點什麼在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