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上前來的證人是一位雖然白髮蒼蒼,但通身氣派叫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一位軍人的老人。首先給所有在場之人行了個一絲不苟的軍禮之後,老人緩緩開口。
他的嗓音就像軍隊,不急不緩響如洪鐘。“本人曾經服役於**部隊,在二十六年前因爲師部接到羣衆舉報,我隊軍官羅兵涉嫌溺殺親子,因此特奉上級命令前來調查。”
這人用最簡單精準的話語,將當年的事件報告了一次。
當然,那是一次無疾而終的報告,若非如此,羅瓊的父親羅兵也不會輕輕鬆鬆地活到現在。要知道那可是殺人,一口氣殺了七個。在法律意義上,新生兒也是人,對不。
羅媽媽的律師一臉嘲諷地看着羅瓊的律師,那感覺好像在說瞧您能翻出什麼花樣。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又一羣白髮蒼蒼被作爲緊急證人,被安排上了廳。見到來人,無論羅媽媽還是羅瓊,兩人均渾身一震。
是羅瓊的外婆,就在早上纔出現在市醫院的羅瓊外婆等人。
在女兒及其孫女的雙重注視下,那位顫顫巍巍的老人就那樣走上了證人席。“請原諒我沒辦法介紹自己的名字,因爲在我們那個年代女人不興有名字。而我又是個孤兒,不知道父親叫什麼,因此索性就跟了丈夫姓。我是今天原告的母親,以及受害者的外婆。”
羅瓊的外婆看上去似乎很悲傷,但她依舊強迫自己繼續堅持下去。
羅瓊的律師直徑走到羅瓊外婆面前,一臉溫柔的笑容問道:“這位老太太,請問您今天想要講述一個什麼樣的事實呢。”
羅瓊外婆用手捂了一下嘴巴,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女兒這才說:“我今天來這裡想要說的是,我早上去醫院看過了,那個躺在醫院裡的女娃兒,她……她不是咱家的瓊瓊,我不知道那個活該千刀萬剮的羅兵,他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這個女娃兒,整整糊弄了我女兒一輩子,整整糟蹋了我女兒一輩子我……但她絕對不是我的外孫女。”
話音到這裡,全場一片轟動,羅媽媽當場就咆哮了起來。
“老東西,你有沒有搞錯,這麼大的事你可不要胡說。我整整揣在懷裡養了二十六年的女兒,我拼死拼活養大的女兒。因爲這個女兒我曾經被人那樣糟蹋,那樣虐待。你知道我爲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今天,你可不要亂講。老傢伙,你這是老糊塗了吧。”
“她怎麼可能,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外人,我怎麼可能養一個外人養了二十六年。青天在上,說出來的話可是要責任的。”
再也無法掩飾自己情緒的羅媽媽,就那樣一手指天道。
羅瓊的外婆用手捂住臉抽泣了好一會兒這才道:“我沒有糊塗,我絕對沒有糊塗,因爲我是母親,我也是一位母親。和女兒有關的事,我怎麼會記不得呢。在瓊瓊出生的時候,因爲她父親那方的人不喜歡姑娘,因此在她身上插了六根那麼長的繡花針。”因爲說不出具體位置,所以這位老人就這樣在自己身上比劃着,當初自家孫女被刺針頭的地方。
大概位置是脖子上兩個,後背上兩根,胸前兩根。
羅瓊的外婆就那樣用手指比劃着針的長短,“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做了什麼手腳,隨後瓊瓊的傷口就感染了,據說有銅錢那麼大小,整個人都爛透了。我沒有看過,只是聽人說
。”
銅錢大小的傷口,落到成人身上也許不太起眼,但在一個只有幾斤重的新生兒身上。無疑是足以致命的。更何況那家人完全沒有要給她治療的想法,他們就是想她死。
“隨後,我聽說那孩子哭了幾天就沒了……也不知道怎麼的,據說消息傳到了部隊上,會有人下來調查。要是調查取實,羅兵不光會被部隊趕走,而且還會被關進大牢。心裡正荒得厲害,就聽說老羅家的女兒又活過來了,她沒死,還好好地活着呢。然後就看見有人抱着她出來曬太陽,因爲畢竟是老羅家的人,我只遠遠地瞧過,不敢近看。
“那嫁出去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孃家不能參合她的事。否則她會被趕回孃家的。”
羅瓊的外婆就那麼顫抖着說,但羅媽媽的女士立刻給予了最激烈的反駁。“那邊的母親,也就是說,您是在知道自己女兒在夫家被如何虐待之後,您是知道她丈夫及其家人是如何逼迫她殺死自己的孩子之後,依舊選擇了對她的處境視而不見。是吧,所謂的母親。”
他就那麼尖酸刻薄地說。
整個法庭再一次譁然了。那有做母親的,這樣漠視女兒遭受傷害。幾乎所有的人看羅瓊外婆的眼神,都帶有審視,甚至是鄙夷的意味。
羅瓊的外婆用手捂住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看這老太太就要因爲站立不穩,而摔倒在地。羅瓊的舅媽,一個箭步上前去扶住自己婆婆嚴厲地道:“幹什麼,爲什麼如此對待一個老人家……我婆婆,她出生在解放前,十四歲就嫁給了丈夫,這些全都發生在解放前。她是個孤兒,而她丈夫是當地是地主,她,只不過是個小妾……小姑的婚事是公公給定下的。”
簡而言之,羅瓊的外婆在婚姻中沒有地位,她不敢幹涉不敢拯救自己的女兒。
羅瓊外婆用顫抖的手捂住臉,雖然想說點什麼,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以依舊是羅瓊的舅媽替她說的。“我婆婆是個孤兒,因爲長得漂亮在解放前輩地主佔了去做小妾,儘管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但解放之後依舊成了黑五類。儘管後來死了丈夫,但依舊是黑五類。那個羅兵,他可是根正苗紅的紅三代,婆婆當着他的面頭都擡不起來,哪裡還敢說什麼。”
對了,沒錯。
就算是被人搶去的小妾,但地主婆就是地主婆,在曾經的那個年代可是極度被人歧視的。
武鬥年代,沒被活活打死已經很了不起了。
擁有那樣出生的一個女子,在女兒嫁入紅三代的家庭之後,別說正大光明地去探望她。甚至就連夜裡瞧瞧瞄上一眼,只怕也要用布把頭包起來纔好。不然會連累姑娘的。
看羅瓊外婆的樣子,也是個柔順的,這樣的她怎麼可能保護得了自己得女兒。
怎麼有能力在那樣得大環境下保護女兒。
要知道,曾經的那個年代軍人的社會地位可是相當高的,在那個年代人們走在大街上遇見了軍人都是要給他們行禮的。就算時間推移到了現在,軍婚也是近乎一面倒地保護軍人。只要身爲軍人的丈夫,沒有親手打死老婆,另外一些,比如出軌家暴什麼的,簡直就是小事。政治部甚至不允許女人離婚,只要軍人不同意離婚,他們就會對她一直進行思想政治教育。
一直進行。
直到到她被改造得足夠先進,肯爲部
隊忍讓爲止。
見到現場的氣氛簡直就是渲染大波,羅媽媽的律師一聲冷哼之後道:“對面的律師,當心自己的嘴巴,否則我會以毀謗國家和軍隊的名義,立刻起訴你。”
然後,目光冷冷地掃過幾乎顫顫巍巍的老太太,最後落到了羅瓊大舅一家身上。
羅媽媽的律師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道:“最近我聽說一個很有趣的消息,區區一個縣級城市包工頭的您。全身家產不過一個億的您,竟然從孫家接下了一筆總價值高達數億的工程,而這項工程,最初可是有整整二十六家建築公司投標競選的。請問,您是怎麼脫穎而出的。”
然後,將毒蛇一般的笑容轉向羅瓊大舅母,律師道:“那邊的太太,爲了讓原本不夠資格的丈夫,得到那樣一份工程。即便昧着良心,說幾句親人的壞話,也無所謂啦。經濟社會,人人爲錢,我懂。”這男人語帶雙關道。
如此描述,簡直就此赤果果的污衊。
一時間羅瓊大舅氣得臉都變了,但無可奈何自己就這個實力,他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無用的。人們該怎麼看他,還怎麼看他。面紅耳赤地掙了半天之後,這才道:“我,我修了整整二十年的房子。我修的房子從來沒有出過一次問題。”
但羅媽媽的律師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區區鄉下茅屋,就算倒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敢問這位大包工頭,您修過電梯公寓嗎?蓋過超過二十樓的房子嗎。”
話音一落,立刻引起了轟然大笑。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端坐在被告席上的羅瓊再也撐不住地倒了下去。因爲體力極度喪失,她整個失去了意識。即便如此,法官大人依舊沒有發行的打算。
開玩笑,現場氣氛對原告正好,他怎麼可能發過這麼好的一個弄死孫筱悠的機會。
他怎麼可能允許她在斷氣之前離開。
但也不知道怎麼的,原本應該被嚴封死鎖的消息被人傳了出去,得知法庭在孫筱悠休克之後,依舊堅持繼續審案。那個無良法官,竟然扣住她不許離開,頓時,守在外面的粉絲們馬上就躁動了。激怒的人羣咆哮着衝擊法庭,直到整個情勢實在是無法控制了,法庭的大門才緩緩打開。白色的擔架進入,將整個人變得慘白一片的羅瓊給擡了出去。
但擔架從法院大門被擡出來時,上萬人圍着她高唱這某首英文歌曲,他們護送着她離開。
這是一首相當有氣勢,甚至可以說就是神聖的歌曲。
《TheMass》。
是這歌的確沒錯,黃建良記得。
突然想起了什麼,掏出手機滑了兩下,在孫筱悠的微博裡他果然看見了一個最新發放的歌曲視頻。發放時間爲今日清晨六點,歌曲不偏不倚就是這首。
那女人,昨天那種情況還在錄音,這可真是不想活了。
難怪要找藉口將自己趕出醫院,他若在,一定不許她那麼胡鬧。
但假如沒有這首歌曲的鼓動,今天,自己這行人能這麼輕鬆離開法院嗎?他很懷疑。
點開視頻,羅瓊那副依舊業餘的唱腔傳了出來,但也不知道怎麼的,黃建良硬是聽出了神聖而且不可侵犯。那感覺還真就像悠悠們對羅瓊的評價,這就是女神。
只一瞬間,他的心整個震動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