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得罪
李家人離開商家的時候,雖然臉上還勉強掛着笑,心情卻都很沉重。尤其是李青青,她一進入馬車,上翹的嘴角瞬間就拉直了,目光冰寒,臉色鐵青。
李青書乖巧地靠在蔡依藍身邊,小手緊緊拽住蔡依藍的袖子,垂着頭不說話。他或許聽不懂那些深奧的潛臺詞,但是他很清楚,姐姐和孃親在商家並不開心,商家人對他們的態度也並不熱情。
他不清楚李青青爲何會如此生氣,但李青青鐵青的臉色卻嚇壞了他,讓他不敢靠近。
李淑華看了眼惱羞成怒的李青青,想着她在商家的表現,心裡就止不住地後悔——她不該帶李青青去商家!
騎在馬上的李岩心情同樣很不好,不過他到底在外頭,臉上依舊還掛着笑,否則給有心人看見,不知道要被傳成什麼樣子了!
李巖想到跟商士功的那番話,就覺得腦仁兒疼。他一直就知道,商士功雖然長得俊秀斯文,人卻很不好對付。他說話的時候特別溫和,看着就像是沒脾氣似的,其實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任誰也挑不出他的錯。
若非有這樣的能耐,他又如何能在官場傾軋中一步步安然無恙地往上爬?如今商士功浸淫官場多年,說起話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李巖好幾次想提出請求,卻都被商士功岔開了話題。
只最後商士功才隱晦地提了句,京城是天子腳下,律法嚴明,只要李家老老實實做生意,不要去觸了上頭某些人的黴頭惹人不快,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要不是有這句話,李巖怕是連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眼看着就要入冬,天氣已是越來越冷了。馬車裡鋪着皮子,倒還算暖和。可不管是李青青還是蔡依藍,臉色都說不上好。
李青青本就在氣頭上,蔡依藍剛纔的眼神更像是在火上澆了一壺油,李青青直接就爆發了。她紅着眼睛向蔡依藍控訴:“娘。商家人也太過分了!咱們好心好意上門拜訪,他們卻故意給咱們沒臉,簡直就是沒把咱們放在眼裡!”
蔡依藍看着她,目光陌生得讓李青青心驚,她張了張口想再說些什麼,卻聽見蔡依藍冷笑道:“青兒,你覺得咱們家是什麼身份?商家是什麼身份?他們憑什麼把咱們放在眼裡?”她說到這裡壓低聲音,“你可別忘了,商家現在,可是皇親!”
李青青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強烈的嫉妒,她忍不住說道:“皇親?他們算什麼皇親?不過是個被厭棄的皇子罷了!”
蔡依藍被她這大逆不道的話嚇得不輕,趕緊低聲斥道:“慎言!青兒,你是越來越不像樣子了,天潢貴胄。哪裡是你能夠編排的?這話要是被人聽見,咱們家可就是大罪過!”
李青青也知道自己剛纔的話說得不應該,可她只要一想到商錦秀,心裡的火氣就怎麼也壓制不住,她捏了捏手中早已經被扯得變了形的絲帕,垂着頭不以爲然地說:“反正是在馬車裡,除了咱們誰又能聽見呢?”
說到這裡。她的目光掃向角落裡奶孃和丫鬟,那目光刀子一樣從二人身上寸寸刮過去,看得二人心底發顫,她才意有所指地說:“就是聽見的人,難道還有膽子說出去不成?”
蔡依藍不住地嘆氣,忍不住想問她爲什麼總是跟商錦秀過不去。餘光看見馬車裡的奶孃和丫鬟,又將嘴邊的話重新嚥了回去。
那些話,可不適合在這些人面前說。
終於到了家,李巖直接進了內宅,他得問蔡依藍事情進展得怎麼樣。
這一進去。他就看見李青青和蔡依藍的面色都不大好,就連小兒子也是蔫蔫兒的,沒什麼精神。李岩心裡“咯噔”一聲,瞬間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目光凌厲地看了李青青一眼,卻是問蔡依藍:“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蔡依藍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把屋裡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這時候,李青青忍不住站起身說道:“爹,娘,女兒有些乏了,就先回房了。”
她話音未落,李巖已經朝她瞪了過來。他微微眯起眼睛,面色看着有幾分兇狠,聲音裡滿是失望:“給我老實坐下!”
李青青身子一抖,臉色微微一變,卻是對李巖有些忌憚,不敢就這麼離開,只得捏着帕子忐忑地坐下。李青書同樣被嚇得不輕,他嘴角往下一拉,看着就分外可憐,聲音裡滿是哀求:“爹,您別生氣好不好?”
李巖招呼他到自己身邊,捏了捏他尚且單薄的小肩膀,又捧着他的臉仔細看了眼,抹去他眼角掛着的淚珠,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書兒聽話,你先回屋吧。”
李青書卻是擔憂地看了眼李青青,小心翼翼地問:“那可以讓姐姐送我回屋嗎?”
李巖看了眼忐忑不安的李青青,嘆了口氣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們倆先回屋吧。青兒,記得先把你弟弟送回去,外頭冷,別讓風吹着他。”
李青青格外乖巧地應了一聲,走過來彎腰把李青書給抱進懷裡,又打了個招呼,就轉身快步離開了。
他們出去後,李巖才捏了捏皺起來的沒心,疲憊地問:“現在沒有別人,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蔡依藍看着他疲憊的模樣,臉上就帶了幾分不忍,她走過來幫李巖輕輕按着太陽穴,嘴裡輕聲說道:“你也知道,青兒自從當年回到家裡,性情就變得有些古怪,她心裡始終介懷二小姐不肯讓她拜蘭先生爲師的事,這次去商家,言語裡對二小姐頗爲針對,惹得夫人和三小姐都很生氣。”
說到最後,她便無奈地嘆氣。
李巖卻是氣得鐵青了臉,抓了手邊的茶盞就狠狠砸在地上:“糊塗!青兒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她不會說話,你怎麼也不攔着點兒?”
蔡依藍委屈得眼睛都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我怎麼沒攔着呢,可是我要攔得住啊,去之前我就提醒過她,讓她不要胡亂說話,可誰知道她根本不聽啊!夫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眼睛裡什麼時候容過沙子?三小姐的本事也是越發厲害了,哪裡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呢?”
李巖聽着她哽咽的聲音,心中也是不忍,他拉了蔡依藍在身邊坐下,親手替她抹淚,完了才柔聲說道:“是我不對,不該怪你,只是青兒……青兒她實在太胡鬧了!若非夫人仁善,咱們一家都還是奴籍呢,哪裡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過?青兒她怎麼就是想不開,要跟二小姐去比呢?”
蔡依藍靠在他懷裡,忍不住問:“巖哥,你說咱們是不是不該來京城?若是在青州城,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我總覺得,青兒的心是越來越大了。”
李巖抹了把臉,無奈道:“咱們來京城圖的是什麼?不還是爲了給兩個孩子掙下一份好前程嗎?只是青兒這樣,她的婚事就不能再找夫人幫忙了。”
蔡依藍點了點頭,心裡卻一陣發酸,很不是滋味兒。爲人父母的有誰不希望孩子能有好日子過?李青書還小,又是個小子,人又聰明,日後不怕沒出息。李青青卻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本來他們還想着若是能請了李淑華幫忙,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可如今李青青卻把李淑華和商錦雲都給得罪了,這親事自然只能靠他們自己。
可京城天子腳下,以他們如今的身份,能攀上什麼好親事?誰又能瞧得上他們?
蔡依藍越想越傷心,女孩兒家若是沒有個好歸宿,這日後可是要苦一輩子的!
夫妻二人爲這件事愁眉不展,李青青卻並不知道他們的這份顧慮。她向來自視甚高,從未想過自己會沒有好親事。
在李青青眼裡,商錦秀都能嫁入皇家,她就算家世上差了些,可憑着她的人品相貌,也該能嫁入不錯的人家。她不知道,這樣的心思在別人看來,卻是癡心妄想!
回到自己屋裡,李青青的臉色便再次拉了下來。她對商錦雲的態度非常不滿,這次她去商家,本來還以爲拿下商錦雲是輕而易舉的事,哪知道多年不見,商錦雲竟然也變得和商錦秀一樣惹人厭了!
她從‘國色天香’挑選的那套脂粉價值可不低,商錦雲卻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甚至直接當着她的面賞給丫鬟,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臉!
再想到商家那些價值不菲的擺設,李青青心裡又忍不住泛起了酸。她家生意蒸蒸日上,也不敢如此奢侈,商家哪來這麼多的好東西?看來,商家的那位老爺手腳可不大幹淨!什麼兩袖清風,不過是糊弄那些無知百姓的鬼話罷了!
商家是徹底得罪了,想要借力根本不可能,她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賀家的那位小姐了!這位賀小姐倒是識大體又很有禮數,人又溫柔,應該會幫忙!
李青青看了眼妝奩裡散發着香氣的脂粉,心中更篤定了幾分。她取出一張花箋,蘸了墨水就小心翼翼地寫起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