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生孩子是個緩慢的過程，可琴明月因爲是動了胎氣，所以孩子得儘快地生下來，因爲有藥婆子的催產藥，所以紀氏並不緊張，她唯一擔心的就是關於琴明月鳳女的事。
此時，太子府上的每一個人都緊繃着神經，沒有誰想先離開，今兒發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件又是那麼震懾人心，不到最後，他們絕對不會離開，所以都在前院書房等着。
“啊——”淒厲叫聲，不斷地從主院的產房裡傳出來，章睿舜不耐煩地皺眉。
若不是因爲有玄機子等人在，他不想在這裡等着琴明月生孩子的，他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是的，章睿舜認爲這是件無關緊要的事。
如果說他之前有多盼望自己的子嗣，現在他就有多不耐煩地等待。
子嗣對他而言，至少就現在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更何況，不管是蘇夢之的孩子，還是琴明月的孩子，都不會是他的嫡子，更不會是日後的儲君，他不會把多餘的心思花在琴明月身上。
可琴明月現在是太子妃，今兒府上又有那麼多人，章睿舜只得硬着頭皮站在產房外，表演一出伉儷情深的模樣。
隨着琴明月撕心裂肺的叫聲，產房內終於傳出產婆的驚呼，“生了，生了，太子妃生了，啊——”
“怎麼了！”紀氏心裡一緊，產婆那最後的叫聲實在太恐怖。
一陣沉默後，產房的門打開了，產婆並沒有如往常一般，抱着新生兒恭喜主家，那黑洞洞的大門，像張開的血盆大口，試圖吞噬掉什麼。
屋外的人也默契地不敢靠近，好奇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卻更害怕接近那未知的恐懼，一時之間，屋內與屋外的人，竟然僵持起來。
最後，還是紀氏擔心琴明月，試着朝前走了兩步，恍到一道白色的影子，她又停了下來。
產婆一臉驚恐地出來，懷裡抱着一個被包裹得很嚴實的物體，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猶豫不決。
“可是生了，男孩還是女孩？”紀氏一瞬不瞬地盯着產婆懷裡的襁褓，第一個迎了上去，想從產婆手裡接過孩子。
產婆的臉上還保持着驚恐的模樣，抱着孩子的手臂僵硬，撐着最後一口氣纔將孩子抱到門邊。恍惚中，瞟到一雙伸向自己的手，機械地任由那人把孩子接了過去。
儘管心裡很擔心，可紀氏還是問了問琴明月的情況，“太子妃可好？”
“回夫人，太子妃沒事，就是有些虛脫，休息下就沒事了。”回話的是藥婆子，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到她的情緒。
紀氏放心地點頭，這才笑眯眯地去掀開襁褓的蓋頭，“啊——”
驚恐的聲音，紀氏嚇得想扔掉手裡的東西。
“姨娘，給我看看。”好不容易從虛脫中攢了點說話的力氣，琴明月衝紀氏伸出了手。
紀氏敷衍地點頭，卻是一隻胳膊架着襁褓，另一隻手顫巍巍地解開了包着嬰兒的小被子，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什麼！
難以置信地看着懷裡的怪物，紀氏費了很大的力氣纔沒有把孩子扔出去。
“姨娘，把孩子給我看看。”意識到不妙，躺在牀上的琴明月再次催促道。
“孩子有姨娘幫你照顧着，你先休息休息，”紀氏故作輕鬆地說道，“姨娘先抱給奶孃喝兩口奶，你別擔心。”
琴明月皺眉，還想再說點什麼，可終究抵不過虛弱的身體，只能躺在牀上，漸漸沉睡。
太子並不想進產房，可先前產婆驚恐的聲音不得不讓他多份心思，眼下他處在風口浪尖上，容不得半點馬虎。所以，他站在了產房門口，等着紀氏把孩子抱給他看看。
產房內是詭異的安靜，紀氏磨磨蹭蹭，就是不願走到門口，最後，還是章睿舜不耐煩了，說道：“把孩子給本殿下看看。”
紀氏渾身一抖，對章睿舜的畏懼，超過了對孩子的畏懼。
“快點。”章睿舜又催促道。
紀氏挪到門邊，眼睛一閉，將孩子遞到章睿舜身前。
“這是什麼！”章睿舜嚇得後退一步。
紀氏不該如何回答，到底是自己的孫子，即使……即使是個怪物。
章睿舜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如何處置這個孩子，一撥人就匆匆趕到，爲首的竟然是文公公！
章睿舜還沒從混亂中理清頭緒，文公公就說明了來意，“鳳凰突然出現，聖上很是重視，所以就讓咱家走一趟，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說太子妃生了，恭喜太子喜獲麟兒！”雙手一拱，滿臉皺紋的臉上難得擠出了一絲笑容，“聖上知道了此事，一定龍顏大悅。殿下，不知咱家能不能看一眼皇長孫，回去也好向聖上回話。”
章睿舜想阻難，紀氏甚至抱着孩子朝後退了兩步。可惜，文公公的動作更快，他帶來的人，幾個擋住了章睿舜的路，幾人攔下了紀氏。
“太子妃是龍都的鳳女，這是殿下第一個嫡子，又是長孫，聖上很重視。”文公公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章睿舜心上，非但沒有受到重視後的嘚瑟，反倒驚出一身冷汗。
文公公從紀氏手裡接過孩子，打開一看，“這是什麼！”
到底顧忌到這個是章睿舜的孩子，文公公沒有扔出去，卻嫌棄地往紀氏懷裡一塞，“殿下，這……”
章睿舜一臉憤怒。
這個琴明月！
這個時候生個怪物，是嫌太子府太安靜了嗎？
章睿舜還沒找到合適的解釋，文公公已經恢復了理智，“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沒有交代紀氏，甚至沒有安排琴明月，章睿舜就帶着文公公到了前院書房，與早已等在那裡的玄機子和其他官員匯合，琴明軒走在最後。
“國師大人。“文公公客氣地對玄機子拱手。
書房人多，自然不好說先前的事，文公公還算給章睿舜面子，開口就岔開了話題，“國師大人這是準備進宮？”
玄機子點頭，“聖上交代的事，本座已經完成，蘇良娣不是不祥之人，不過是被人算計，生下死胎。因爲死胎戾氣
太重，所以纔出現各種無法解釋的事，不過，不用驚慌，本座會親自做場法事超度。”
“那太子……”文公公欲言又止。
玄機子不以爲意地說道：“太子不會受任何影響，畢竟太子是儲君。”
一句話，就穩固了章睿舜的地位。
“不過……”玄機子話鋒一轉，“龍都的鳳女變成了烏鴉。”
依舊是嘲諷的語氣。
文公公立即聯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個怪物，低聲問道：“對龍都可是有影響？”
玄機子卻不以爲意地搖頭，“不會傷及龍都根本，不過是鳳凰棄主罷了。”
來不及領悟玄機子話裡的意思，文公公關心的是龍都社稷的事，“那儲君……”
“儲君不會受到影響，”玄機子篤定地說道，“鳳女還是會從太子府出，只是……”
只是不會是琴明月。
文公公神色凝重地點頭，“那皇長孫……”
一想到那襁褓中的孩子，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文公公也是心裡發毛，“太子妃不是鳳女，又生下那樣的孩子，是不是……”
是不是蘇良娣死去的那個孩子在報復？
在場的官員雖然不知道琴明月的事，可聽到文公公的話，一個比一個人精，差不多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玄機子卻不肯多說，只道：“本座會進宮向聖上稟明一切。”
文公公點頭，這種事自然不是他一個太監能多問的。
“那太子妃……”問話的是章睿舜，儼然與琴明夜情深義重的模樣。
“自然是聖上做主了。”文公公不鹹不淡地說道。
幾個隨行的官員耳朵豎得高高的，此時，他們也弄清楚狀況了，這次出事的是太子妃琴明月，似乎是保不住太子妃的位置了。
雖然很可惜不是章睿舜，至少還是拉了一個下馬，也算是有收穫了。
衆人紛紛找藉口離開太子府，回主子身邊覆命了，玄機子與文公公也準備回宮的時候，章睿舜身邊的小廝突然在門外稟告道：“殿下，太子妃求見。”
章睿舜皺眉，這個時候琴明月不安分地待在產房，到書房做什麼，還嫌他不夠亂麼？
壓下心裡的不快，他勉強對小廝說道：“你讓太子妃回去，好好休息，本殿下稍後去看她。”
這已經很給琴明月臉面了。
只是小廝還沒將話帶到，琴明夜就披頭散髮地衝進來了，“殿下！”
章睿舜眉頭一跳，若不是要維護自己的形象，又因爲不管怎樣琴明月才生了孩子，不然，他早就一腳把琴明月踹出去了，“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溫柔的語氣，一如既然。
琴明月一臉慘白地進來，像是知道玄機子與文公公在場，她還專門收拾了一下，頭髮挽起，披了擋風的披風。
“國師大人，文公公。”放下身段，主動與兩人問好。
玄機子溫吞吞地看着琴明月，嘴角噙着淺淺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