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峰不如尹鴻能說會道,總是能引開主子的心思,但他對主子的忠心卻是尹鴻所比不上的。看着主子落寞的表情,尹峰心裡也是難受得緊,恨不得替主子將這苦悶背到自己身上纔是。他是尹氏嫡系一族,但是隻是個旁支,很早的時候也沒有了父母,蒙鎮國公府收留,在鎮國公府中不尷不尬的生活着。後來要不是主子開口要了他,他哪能又有今日風光的日子?皇子的貼身侍衛,從來都不是普通人能夠妄想的,他的一切都是主子給他的,爲主子分憂,本就是他的職責之內。
他一直都知道主子對樂安郡主不同於旁人,在主子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思的時候,他就看出了主子對於樂安郡主的心思。他也曾經開口說過,只不過那時候情竇未開的主子也只把郡主當成了親密的妹妹,並沒有想到其他的。當時他也着急,可在這一上面他確實又是不能做什麼,同昌長公主是個極其厲害的人,就算十個他也鬥不過長公主的一根小指頭。他心裡其實也是一直都在期盼着,期盼主子能和郡主在一起。很多時候他雖然着急,但也能按捺住心裡的浮動,他相信,郡主跟主子會在一起的。且不說兩個人身份相當,就看在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就已經與衆不同了。他原先想着,等郡主再大一點就好了,那個時候主子也開了竅,不怕這事兒不成。可惜啊,主子是開了竅,郡主也一日日長大,他心裡隱秘的願望卻成爲了泡影。畢竟郡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婚事從來都不是她能說了算的。
尹峰眼眸暗了暗,他從小在宮中長大,自然之道其中許多微妙之處是不能輕易碰觸的,心定了定,沉沉的開口提醒,“主子,時候不早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明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活呢!”
這時候一陣寒風吹過,襯得冰涼涼的頭盔越發的森冷,被尹峰這話一驚,康王頓時覺得神智都清了不少,打了個激靈,揚起了一貫的玩世不恭的笑來,伸出手拍了拍尹峰的肩膀,目光落到浩淼的夜幕上,“這天兒怎麼還這麼冷?走吧,忙活了這大半夜本王還是真的累了,回頭你們幾個也好好的修整下,這幾日怕是不得消停了。”
康王的話落到尹峰的耳中,只覺得眼眶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心裡卻又酸酸的,鼻子也難受的緊。他到底是剋制慣了,硬是沒有露出一分的不對勁來,只是嗓音聽着有些低沉,“主子!”
康王回頭看了一眼尹峰,作爲自己最爲貼心和心腹的侍衛,他又如何不能明白他眸光裡的閃動,微微的嘆氣落在風中,飄到尹峰的耳中又是一陣的難受,頭也低的更加厲害。康王拍了拍尹峰的肩膀,“本王心裡有數,你呀,也別想太多了。”動作極爲灑脫的離開。
尹峰微微擡起眼簾,看着背影顯得有些傷感落寞的康王,心裡鬆了鬆,想到什麼,眸子裡亮光很快就又熄滅了。對着康王,突然深深的心疼,誰說皇子王爺就是想要什麼都能要到的,日子從來都是舒心自在的?從來外人都是看到外面的光耀,卻從來不曾想過底下的苦楚不是一般人都能承受的了的。希望未來的王妃是個好的,讓自己這位從來都缺失普通人所擁有的能從她的身上得到。
一夜的烏雲寒風之後,等到天幕邊微微冒出光來的時候,紅豔豔的初陽從天邊升起,還帶着夜裡不曾消退的冷意的光芒柔和了人的臉龐,襯得眼前的這一切都溫暖無比。等到靜寂了一夜的京城開始慢慢的熱鬧的時候,平民百姓開始爲了一天的生活奔波忙碌的時候,絲毫不知道在他們認爲睡得香甜的夜裡經歷了怎麼樣的一場腥風血雨,也全然不知道又換了一個天地。但是還是有細心的人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但是沒有人敢大聲的說些什麼,只能在私底下找幾個相熟的人藉着喝酒飲茶的機會談論一番。在天子腳下生活中的普通人,註定是要多幾分心眼子在裡面的。雖然上面的人爭權奪利與他們無關,但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鬥爭就會波及到他們這些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身上,這個鬥爭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讓自己苦心經營的家在眨眼間灰飛煙滅。
陳貴妃的眼皮跳了一夜,整夜的不合眼讓她精心保養的面容中露出了幾分的歲月痕跡來,要是擱在以前,她肯定找太醫來了,用美容的方子補救,無比不能讓皇上看到自己衰老憔悴的樣子。這**中,容顏可是女人爭鬥的最大資本,要是沒了這個,又談何能在着爭鬥不熄的**中站穩自己的腳步?這可是一刻都不能鬆懈的,就怕自己一個閉眼,**的天地就換了一副樣子。
心裡存着事,這時間就過得格外的慢,陳貴妃覺得這一夜的時間比她幾十年**生涯的時光都要漫長,長到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過了好幾個輪迴了。多年的**生活早就讓她學會了處變不驚,只是想着一心籌謀的大事,她就無法安定下來。爲了不給兒子拖後腿,她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一遍又一遍想着過了今夜,自己又該經歷怎麼樣的風光,那些曾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人又該經歷怎麼樣的痛苦,想到這裡,陳貴妃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可是隨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聽着外面的動靜之聲漸漸的消於無形之中,陳貴妃又開始不安了起來,再多美好的幻想也壓不住心裡的惶惑和不安。可是,她又不能輕易的做什麼,爲了徹底的矇蔽汪氏那對母子,她不得不做出一副受困的樣子來。汪氏是她對手,自己又何嘗不是她的眼中釘,只怕過了今晚,她們兩個人不是一個風光無限,就是另外一個悲慘悽悽。
想到自己在她頭上踩了一輩子,要是她真的贏了自己的話,自己的下場肯定要比自己想的悽慘的多。腦海中一浮現這樣的情形,陳貴妃就打了個寒顫,不,她絕對不能容許這種情況發生,敗給從來都不如自己的霍氏,已經讓她這輩子都難以承受了,要是再敗給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汪氏,她這輩子可就真的是一樁好笑的不能再好笑的故事了。
想到這裡,陳貴妃心裡的不安才稍稍的少了些,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她怎麼能不相信自己兒子呢?或許在外人的眼中,自己這個兒子空頂了長子的虛名,註定會成爲魯王的踏腳石,可又有誰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聰穎機慧不輸任何一位皇子,或者說比所有的皇子都要出色的多。她是他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兒子的人,她的兒子絕對有能力坐上這九五之尊之位,會成爲史書中的佳話。她相信自己的兒子,只要他把握住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從此,就不必要忍氣吞聲的做個志大才疏的王爺,可以盡情的揮灑自己的理想了。
陳貴妃微微的笑了起來,在明亮的燭火之中,明豔的容貌中多了些許的溫柔慈憫,整個人美得如同畫一般讓人心生難忘。
就在陳貴妃露出難得的一面時,很快就被非親近宮人才能入內的陌生面容擰住了眉,陳貴妃面帶不豫的看着領頭的尚宮打扮的女官,眼睛微微的眯了眯,她記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景仁宮裡的女官踏春,雖然一直在景仁宮中很少出來,但卻極得霍氏的信任,在**中也無人不知她的威名,她可是出了名的冷麪無情,連霍氏都給她三分面子的。踏春一向不出景仁宮門,但是她每次踏入其他宮殿中,肯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她這個時候來永福宮做什麼?難道?陳貴妃鳳眸一眯,眼裡的殺意飛快的閃過,並沒有多加修飾的容顏中帶出了一抹冷酷無情來。
陳貴妃的表情雖然變化的極快,但是還是沒有逃出踏春的眼睛。她跟霍皇后身邊的女官不同,她是敬宗帝培養出來的暗衛,曾經爲還不是皇帝的敬宗帝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後來又被派遣到霍皇后身邊,幫忙霍皇后打理**。所以她的眼界和手段比起**中的女子來要開闊不少,很多時候連男子都及不上。
踏春從小就被教導,眼睛裡從來只會看見自己認定的主子,因此其他人對她來說不過是個過眼雲煙,做不了什麼。不管陳貴妃身份再高,手段又怎麼的厲害,此刻在她眼中跟她以往處置的那些個犯錯的宮人一樣沒什麼區別。
踏春屈了屈身,不管怎麼說,該守的禮她還是要做到,聲音冷淡得跟她的表情一樣冷靜刻板,“貴妃娘娘,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從今日起,永福宮所有的人不許進出,直到陛下回宮爲止,若有違背者,直接宮規處死!”
踏春話音一落,陳貴妃就坐不住了,雖然她之前被汪氏那個賤人困在寢殿中不得進出,但並不代表外面的消息她就不知道,看目前這情形,肯定是汪氏那個賤人敗了,既然她敗了,那就是自己的兒子勝了。自己的兒子打贏了這場戰爭代表着什麼,代表着她從此不用再被霍氏壓在腳下了,從此,她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后娘娘了,兒子一向都是孝順的,試問這個天底下還會有誰是自己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