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明珠睡的沉了,懷蝶再也掩飾不住面上的憂慮,替她掖好被子,囑咐了服侍的宮人之後,就輕輕的退了出去。
才走出正殿大門,就見到院子裡亂哄哄的一片,懷蝶一驚之下,剛要拉個宮人問個情況,就看到唐嬤嬤從左廂房正房走了出來,指揮着宮人,懷蝶走上了前去,疑惑的問道,“嬤嬤,您這是在做什麼?”
唐嬤嬤看了一眼懷蝶,許是正在關鍵頭上,又是吩咐了一邊之後纔回過神來,掏出鮫紗帕子擦了擦鬢邊的汗珠,“才過幾個月殿下就要生產了,這生產該用到的東西,小皇子的衣物之類的可都是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前段時日事情太多了顧不上,好不容易得了空得趕緊準備上纔是,不然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很容易出岔子。你這個時候怎麼跑出來了,趕緊回去照顧殿下啊,”唐嬤嬤一臉不滿,推着懷蝶,“趕緊走趕緊走,別再這裡瞎摻和了。”然後又吩咐道,“還不趕緊把她送走。”
跟在唐嬤嬤的身後的宮女霞雲和醉波抿脣一笑,一左一右走到懷蝶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姑姑,您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嬤嬤可要生氣了。”
“是啊,姑姑,您可是娘娘身邊最得用的,娘娘是半刻離不開您的。”……
說的懷蝶是哭笑不得,也難怪一向視殿下如命的唐嬤嬤怎麼這幾日對自己這個宮人不耳提面命了,原來是找到了忙碌的重心,這樣也好,轉移了注意不關是對她自己好,對於她們這些服侍主子的人來說,也算是鬆了口氣,要知道殿下昏迷期間,唐嬤嬤是差點就要封魔了。
把懷蝶送走了之後,醉波和霞雲也跟着偷偷的鬆了口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眼中印出對方緊張之後又鬆弛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開來。
送走了宣旨的太監之後,司馬昭儀,不,可以說是司馬淑妃在胭脂和染墨的攙扶下站了起身,頓時一干妃嬪都圍了上去,各種恭維。
看着司馬淑妃在衆人的吹捧之下,微揚的嘴角落在朱昭容眼裡是份外的刺眼,只聽得一聲輕微的磁啦,清新淡雅的蜀錦帕子撕成了兩半。看的旁邊的雅霜心驚肉跳的。眼睛是一刻兒也不敢移開半分。心更是懸在了喉嚨口。
饒是她將所有的心力放在朱昭容身上,還是耐不住周邊的變化,剛剛一轉頭就聽得一聲,“淑妃姐姐果然是好福氣。在這宮裡也是數一數二了,也不知道淑妃姐姐什麼時候還有更大的福氣……”
面色灰白的雅霜轉過頭就看到朱昭容漂亮雅緻的眸子被怒火、嫉妒、怨恨扭曲,秀致的臉龐雖然極力做出平靜的樣子倒也擔不住變形的趨勢。
雖然殿上吵吵鬧鬧的,可是朱昭容充滿了尖刻、譏諷、又無意識之下刻意擡高了幾分的聲音讓殿上頓時安靜了下來,雅霜的臉色更加的慘白起來,額際的冷汗是一串藉着一串,一身普通宮女裝扮也掩飾不住的婀娜身姿也微微的顫抖起來。
努力的平復了懸空的心,擠出一抹微笑,如果要說是微笑的話。還不如說是哭來的容易,“淑妃娘娘,這幾日天氣反覆,四皇子受了涼,昭容娘娘心裡掛念。這才衝撞了,還請淑妃娘娘大人?大量,饒過昭容娘娘這一遭。”
朱昭容本來就在氣頭上,聽得雅霜這般說,怒火更盛,就要開口訓斥,雅霜只是沉沉的看了一眼朱昭容,這一眼倒是讓朱昭容滿腔火氣彌散開來,她再怎麼不經事,也是知道此處不是她的儲秀宮瑤光殿,這是皇后的景仁宮,自己要是鬧起來,面上不好看的絕對是自己。
怨毒的剜了一眼雅霜,很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草草的福了福,“都是妹妹不好,因爲四皇子的緣故這幾日都是心慌氣亂的,妹妹知道淑妃姐姐一樣大氣,自然是不會跟妹妹計較的。”說完,還很得意的看了一眼司馬淑妃。
聽得朱昭容刻意加重了“四皇子”,有個位份較低的采女嗤笑出聲,“真真是奇怪了,這幾日天氣晴朗,四皇子怎麼就感染了風寒?”說着又很驚訝的抽氣,捂着嘴,一副不敢說的樣子,“昭容姐姐,四皇子如此的脆弱,您可得多經點心纔是,這三天兩頭兒總是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昭容姐姐,這將來可得怎麼好?”
這話一出,殿上一片低低的笑聲,連坐在上首的熊皇后都忍不住了。
宮裡誰不知道,自從朱昭容誕下四皇子之後,並沒有按宮裡的慣例晉位份,賞賜都是按尋常皇子的慣例,又因爲四皇子滿月百日的時候碰上了母后皇太后大病,只是草草的敷衍了事。雖然事後昭宗帝有過補償,可那也是朱昭容幾次找熊皇后哭訴,熊皇后實在受不了朱昭容的糾纏纔在昭宗帝面前說起此事。也因爲這,朱昭容愈發的得寸進尺,三天兩頭的藉着四皇子說事,這在宮裡都傳開了,都躲在朱昭容背後看笑話。
見滿殿的人輕笑,陳采女也來了勁,剛想再說上幾句,就被司馬淑妃給攔住了,神情淡淡的回到,“謝妹妹的好意,本宮記住了,自會惜福。”
想到自己擁有一位皇子,又是正二品的昭容居然會被一個小小的采女給奚落原本心裡就很不舒服的朱昭容更加要氣瘋了,再加上司馬淑妃漠視的態度,怒火到了一個極點,騰的站起身還沒有走上兩步就被雅霜給拉住了。
瞧見了朱昭容一臉的不善之色,雅霜只覺得頭直疼,好歹還是保持了幾分的清明,“娘娘,萬萬不可啊,這可是在景仁宮啊。”
“景仁宮”這三個字是符,是能制止住朱昭容最有用的符。還在閨閣中的時候,因爲父親是湖州知府,自己才情和容貌在以美女出名的湖州也是數一數二的,所以在記事的時候,朱昭容就立下了雄心壯志,待她長大之後一定要進宮,一定要成爲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如今已經達成了自己幼時的願望,又有最大的倚靠——四皇子傍身,雖然中途發生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當讓她更加充滿了雄心壯志,有朝一日,她一定會成爲景仁宮的主人。
雖然在進宮之後做了許多讓人看笑話的事情,在關鍵時候,朱昭容還是個極其聰明之人,臉色依舊的難看,恨恨的瞪了一眼雅霜,眼風落都沒有落到殿上其他人身上,有些僵硬的朝熊皇后行了禮,語氣中難掩怒火,“皇后娘娘,臣妾身子有些不適,就先行告退了。”
場面有些尷尬,熊皇后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依舊溫和大方,“既然昭容妹妹身子不爽,那就先退下吧。”
朱昭容站起身,半分恭敬也無,在經過司馬淑妃的時候,飛快的掃了一眼,還故意撞了一下之前說話的陳采女,才女猝不及防,差點就被朱昭容撞到在地。
這下子,殿內一干人等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起來,那陳采女也不是個省事的,瞥了一眼朱昭容的背影,做出一副很是委屈的樣子來,“皇后娘娘,朱昭容這是沒把您放在眼裡呢,當着您的面就敢如此,私底下指不定還怎麼着呢。雖然她是四皇子的生母,可也不能如此縱容,長此以往,皇后娘娘您的威儀怕就是威懾不了她了。”
“大膽,皇后娘娘也是你一介小小的采女就能排揎的?”見陳采女話說的越發的沒邊,本來就因爲朱昭容一番動作而氣不順的菊香呵斥起來,眼裡閃過一抹失望,果然是上不了檯面的卑賤之人,好歹也在皇后娘娘身邊服侍多年了,一點兒眼色也無,也難怪皇上看不上,有幾分相似又如何,也是個廢了的棋子,看來是不能留着礙事了。
菊香的呵斥讓原本有些得意的陳采女頓時就萎靡起來,也不怪她會如此,她原本不過是皇后身邊的小小宮女歸菊香管着,菊香看起來大大咧咧、好說話的樣子,一旦惹着了她,她是半分的情面都不會給你留,景仁宮裡不少的宮女都怕她。雖然她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承寵了一晚,可也只得一晚,之後就再也沒有跟皇上近身接觸過。
雖然脫離了宮女的身份,搖身一變成了正八品采女,又是皇后娘娘提拔的,但這都改變不了她骨子裡低微,好歹也在後宮生活了多年,這宮裡妃嬪的下場她也見識的太多太多了,所以她波切的想要真正改變現狀,想要往上爬,想要成爲衆人追捧的對象。人微言輕的她,想要立足,只能依附宮裡其他高位的人,熊皇后是她最大的倚靠,但也不妨礙她去結交其他的人。
對於殿上發生的這一幕,熊皇后好似沒有感覺般,拿起雨過天青色繪水墨江南官窯青釉茶盅,慢慢的品了口茶,纔不緊不慢的說道,“起吧,此時本宮心中有數”,說罷直接對着司馬淑妃說道,臉上親切、大方恰到好處,“淑妃妹妹,這封妃的儀式,過幾日本宮拿了章程出來,再細細商量如何?”
司馬淑妃儀態優雅的福了福身,姿態和語氣中的恭敬也表現得極到好處,“讓皇后娘娘多費心了,臣妾感激不盡。”
對於司馬昭儀的回答,熊皇后表情一滯,很快的就恢復了正常,語氣倒還是跟之前一樣,“皇上膝下目前才得四位皇子兩位公主,本宮希望能早日得到妹妹的喜信,也讓宮裡添些人氣,這也是於社稷有功的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