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梟爲我的眼睛上了止疼的藥,但因爲是草藥碾碎貼的,所以還蒙上了紗布。他瞧我行動不便,命青蓮和綠凝陪我在宮裡走走。
我想起了鳳凰臺,打算去那邊坐坐。兩個小丫頭連忙要來扶我,被我拒絕了。
我開了天眼,而令我沮喪的是天眼竟然一片模糊,半米之內我就人畜不分了,我有些無法接受。
“皇后娘娘,奴婢扶你過去吧。”青蓮體貼道。
“不用了,我就在這院子裡坐坐吧。”
我嘆了一聲,摸摸索索走到了石桌邊坐下,兩個小丫頭就連忙來給我捶背捶腿,像照顧半身不遂的病人似得。
“青蓮,地府外爲何一片蒼涼?樹木好像都枯了。”我想起回來時看到的那一切景象,納悶地問道。
“回皇后娘娘,可能是因爲魔氣的緣故吧。”
“噢。”
也對,這裡是冥界,而凌梟讓異大陸的人都在修魔,影響肯定大的。假以時日,我想這地方會比廢墟還要蒼涼,看那天之痕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青蓮,杜將軍呢?去看看他在不在,請他來一趟。”
“好,奴婢去看看。”
“綠凝,去泡壺茶吧,等會招待杜將軍。”
“是!”
兩人走後,我揉了揉脹痛的眉心,手撐着石桌唏噓不已。有種莫名的惶恐在心裡慢慢滋生,越來越強烈。
“九公主,何事找我?你的眼睛怎麼成這樣了?”杜影匆匆而來,可能看到我這樣子很怪異,特別驚愕地道。
“凌梟他大驚小怪,把我弄成了這幅德行。你坐,我有事跟你聊呢,你忙嗎?”
“也不忙,有事你請講。”
“那個……三百年前,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那麼殘忍把凌梟分割了?”
“你怎麼又問起這個問題?吾皇不准我們講這事。”杜影有些遲疑。
“這院子裡又沒人,天知地知,我又不會去跟別人說。”
“這是原則性問題嘛!”
“……”
我頓時被他雷住了,都什麼時候了跟我提原則性,他還有原則性麼?都跟着凌梟修魔了,眼看着就要成爲三界公敵了。
“皇后娘娘,茶來了,杜將軍,請!”
“多謝綠凝姑娘。”
綠凝把茶放下過後我就遣退她了,頭轉到杜影所在的方向用天眼看了看,依然看不清楚,估計可能已經開始瞎了,特瞄的倒血黴了。
“杜影,你確定不告訴我嗎?”
四下裡無人,我聲音冷冽了些,彈指召出至陽之火。我雖眼睛看不見,但鎖魂術還是可以用的。他若不從,我就要用點手段。
“你現在又看不見,我縱身一躍你便鎖不了我。”杜影很不以爲意地道,我猜想他此刻的表情肯定略顯挑釁。“吾皇說了,誰把這事告訴你,就讓誰灰飛煙滅。”他又補了一句。
“好吧,那你就告訴我是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肯定了,要不然誰有那本事分割吾皇啊?”
“既然如此
,他何以那麼憎恨仙界,一定要跟他們作對?他自己成魔也就罷了,還讓你們都修魔,這下子三界能太平嗎?到時候打來打去的,不煩嗎?”
“到時候我們都成魔了,仙界豈會是我們對手,肯定都不敢惹我們。再說,挑起事端的是他們,又不是我們。”
“如果有一天,他們要我來殺你們,你們會反抗嗎?”
“你是吾皇最愛的妻子,我等自然要尊重。你若下得去手,那我們也都無話可說。”
“呵呵!”
我詭異地笑了笑,因爲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怎麼可能殺他們呢,否則三百年前我何須自動上了誅仙柱。
“好了,不說這些事了,跟你開玩笑的。”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轉了話鋒,“血鳳裡的那塊殘肢是不是與凌梟融合了?”
“恩。”
“那餘下的四塊還要去找嗎?他正在長出血肉之軀,是不是不用了?”
“肯定要找的,他魂魄還不全,還差一魂兩魄。所以就算長出血肉,也不是完整的。眼下‘他’吸取了九殿閻羅那七竅玲瓏心的靈氣,估計實力也不弱了。”
“你說,既然鬼巫和‘他’與仙界聯手,會用‘他’來對付凌梟嗎?”
我想起了凌梟和“他”那不相上下的實力,萬一那傢伙搖身成爲了天庭的棋子,那事情就難辦了,因爲他們倆是息息相關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那傢伙不是魔,天庭對他會稍微寬容一些,到時候推波助瀾來對抗這邊,後果簡直不敢想。
“所以要儘快找到餘下的殘肢,讓吾皇無可替代。”
“對了,凌梟當初明明是被分割了十塊,爲何加起來只有九塊呢?還有塊呢?”
我想起中大叔的推算,他有那定盤金龜坐鎮,估計沒錯的。那就是說明,凌梟的殘肢是肯定少了一塊的,被誰拿走了麼?
杜影一下子沒聲音了,周遭的氣息有點壓抑。我以爲他走了,摸索着伸手去探了一下,他還在,就是沒說話而已。
“那一塊……”
許久,他纔開了口,聲音卻是在顫抖,令我心頭更加狐疑了。我緊張地端起了茶杯,以掩飾心頭的惶恐。
我覺得,他這麼難以啓齒,那殘肢是不是跟我有關?
“玄兒,迴天庭吧。”
我正等着杜影的下文呢,半空中忽然飄來一句話,嚇得我手一滑,被子“啪”地一下掉在地上摔碎了。
“老君,你怎麼來了?”
“三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身爲天庭的一員,竟然還如此從容地在這個地方聊天。”
“來人,把九公主扶進寢宮,這裡交給我。”杜影霍然起身,刷地一下抽出了長劍。我連忙擋住了他,讓他退下了。
我感覺到老君落在了我面前,那是張很熟悉的氣息。他頓了很久,長嘆了一聲,“玄兒,你讓我怎麼說你?十萬天兵,十萬陰兵,給你們殺得寥寥無幾。縱然他們千錯萬錯,自有王法制裁,你們哪來的生殺大權?”
“老君,那二郎神不逼到地府門口,我們怎麼
會反抗?他身爲天庭的戰神徇私枉法也就罷了,還明目張膽教唆陰司造反,我們此舉不過是正當防衛,你頂多說我防衛過當。”
即便凌梟再有不對,我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說他的不是。而且,我眼下已經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我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護一個算了。
“玄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你們鳳凰一族一直以來的信念就是懲惡揚善,你應該很清楚。”
“那楊戩和龍帝是好人嗎?你看看我眼睛,人家兩軍交戰還要打個招呼呢,那鳥人直接一道拴仙鏈就丟下來,還用極光傷我眼睛,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也虧得凌梟慈悲也就捏爆了他的心臟,換做我,直接鎖了他的魂煉化成能量源給黑寶吃。”
“你,你個強詞奪理的混賬東西,枉費我一直教導你要賢良淑德,要慈悲爲懷。”老君給我氣得吹鬍子瞪眼,揚起拂塵就朝我拍來。
杜影連忙擋在了我面前,但沒有對老君動手。人家是神仙,也不好直接上拳頭的。
“還有你,三百年前楊戩濫用職權興風作浪,你在旁觀。三百年後他又是如此,你又在旁觀。現在你來找我興師問罪,早幹嘛去了?我看你就是個馬後炮!”
我說得興起也就顧不得了,噼裡啪啦吼了一通,氣得老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打開天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忽然間落寞得像個小老頭,心又一下子難受了起來。
我衝着他吼什麼?他不過是奉命辦事而已。
“你,你個小兔崽子,你連鬼靈子都比不得。他沒事還能給我捶捶腿敲敲背,你就知道氣我,你這混賬東西,助紂爲虐。”
老君怒不可遏,指着手衝我吼。他一說到我助紂爲虐,心頭剛冒出來的自責又消失了,衝他冷呲了一聲。
“老君,你是不是很渴望看到楊戩把我們五馬分屍?當年奉勸我扛下一切責任的可是你,但你爲何沒有保全凌梟和我女兒?”
“那是劫數,是天命!”
“是不是就因爲他分裂了一個惡靈出來你們就要滅他了?可你不也是嗎?你明明分裂了一個惡靈出來,爲何不想辦法把他滅了?要不是當年的靈巫,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嗎?”
我當初年少衝動是一回事,但靈巫的存在卻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如果老君一開始就跟我說可能會遇到他,我肯定會小心爲上的。
但我下界的時候他什麼都沒說,並且到現在也不承認,那何以所有的錯要我們來承擔?天庭不是也有錯嗎?
如果不是他們咄咄逼人,我怎麼會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老君無言了,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我感覺到一股悲涼的氣息襲來,他是在傷心了嗎?
我長這麼大還沒有這麼嚴詞厲色地頂撞過他,因爲他總是呵護我,疼愛我。他在我破殼成鳳時就爲我洗禮,宛如父親一樣。
可是我……
我明明想道歉的,可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沒錯,靈巫就是我分裂出來的惡靈!”好久好久,老君才說了這麼一句話,沉重得彷彿巨石壓在他背上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