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提前半個月來到場地,一是感受下現場的氣氛,讓三位新人不至於那麼緊張;二來也是爲省力氣。誰都知道衝神戰時候機票最難買,癡迷點的連一宿不睡覺專盯電腦的都有,要是讓大家也來這麼一出,估計沒等開戰,士氣就得潰散了。
支會完大神審覈團,衆人還有一大堆事忙活。一天下來跑來跑去累得跟狗一樣,等回到酒店裡,連遊戲的心情都沒有了。
“簽了一天字,老子手都磨腫了!”劍天下抱着磨破了皮的手臂一個勁抱怨。
“你以爲我好受?被人逼着去了一趟遊戲俱樂部,吵得老子差點沒橫死當場!”白加黑幽怨。
十三幺扭捏起來:“你們,難道沒有碰到……那個?”
大家面面相覷,齊齊問道:“什麼那個?”
十三幺更扭捏了,一張老臉也漲得通紅:“就是,被人非禮的那個……”
“在哪?我去看看!”劍天下起身,衆人連忙把他壓下。
“真當他長得忠厚就什麼都相信啊?這小子,怕是到現在連女生手都沒牽過呢!”白加黑嗤之以鼻。
十三幺大聲反駁:“怎麼沒有?我就牽過寧寧的!”
“靠!你還真好意思把這事提出來?”劍天下扭他耳朵,拽得他呲牙咧嘴痛苦難當。丹青妙筆冷笑道:“也不看看你那歲數,那長相,配得上寧寧嗎你?”
十三幺頹喪,嘟囔着:“不就是隨口說說嘛,那麼認真幹嗎?”
“猥瑣!!”衆人狠狠地鄙視他。
縱橫天下幸災樂禍,以她這種性格,當然是最見不得猥瑣的。當初千層浪派人盯了她幾天,結果到現在還犯着彆扭,縱橫天下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在這樣的氣氛中,饒是一臉苦澀的白凝霜也不禁展顏笑了起來。就在這時,葉默終於走了回來,手裡攥着一大把白百合。
“送你的。”他把花遞到了白凝霜面前。白凝杆頓時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她下意識看了下衆人的反應。嫉妒的有之,豔羨的也有之,不過最顯眼的,還是縱橫天下那調侃的眼神。
“哎呦呦,我聽說男人送女人花都是半跪的,葉子你這麼玩,姿勢上會不會有什麼不對啊?”
於是葉默真就半跪在了地上,衆人一時間愣住了。白凝霜臉色更紅,連忙把花拿了過來,接着就回過頭,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怎麼回事。葉默拍拍膝蓋上的土站了起來,笑道:“縱橫會長,滿意了?”
縱橫天下愣愣地點點頭。
“既然滿意,那不如今天晚上再滿意一點,我請大家吃飯怎麼樣?”
“好!!!”一片掌聲。
大家興高采烈地出了門,白凝霜問他:“你真要請他們吃飯?”
“當然。”
“可你上次跟劉宏銘……”白凝霜仍記得幾人爲掏一頓飯錢時的狼狽。
“呵呵,請客又不是掏錢。”葉默笑着說。
白凝霜狠狠白了他一眼,隨即抱住了他的手,高興地出門了。
忙了一天,對身心俱疲的高手們來說,無疑最需要的是一頓大餐。葉默毫不客氣地在菜單上點來點去,最後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服務員驚詫地看着他,葉默笑道:“還不快去?”
服務員連忙離去。不一會,菜點就已上桌。服務員又掏了張紙條出來:“先生,請您在上面籤個字。”
“唔,我是文盲啊,簽字我可不會。”葉默說。
大家齊齊變了臉色,服務員又把紙條遞到丹青妙筆手上。丹青妙筆一個激靈,霍然起身:“我想想,好像有什麼東西落酒店裡來着,你們先等會,我把東西取回來再說。”
說完頭也不回地去了,大家臉色更青。
“咦?好像晚上有一個飯局來着,我怎麼給忘了?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去一趟。你們先吃着,不用等我。”白加黑說完就要起身,又被縱橫天下一手按住。
“飯局?”縱橫天下冷笑,白加黑撓頭。
在大家狼一樣的目光下,最終還是白加黑掏了大頭。他收了筆,一邊給服務員掏卡,一邊惡狠狠凝視葉默。
“這頓飯我遲早吃回來!”
“唔,我是文盲,不懂簽字什麼的。”
“靠!老子就是這輩子吃大排檔也得把你吃回來!”
“呵呵,那你得問問凝霜同不同意。”
白加黑一怔:“什麼意思?”
葉默攤開雙手,無奈道:“我錢都在她手上,沒她開口,你就是吃個油條我也沒錢付啊!”
白加黑懊惱,揪頭,最後悶着頭抄起了筷子:“吃吃吃!”
“嗯,早該開動了。”一人說。大家回頭,心裡頓時一驚。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丹青妙筆給自己瘋狂挾菜:“就在小白付賬的時候。”
“日!!!”白加黑又狠狠地鬱悶了一把。
縱橫天下湊過來低聲問:“你真把錢全給她了?”
葉默笑笑:“總有一點坐車錢。”
“你狠!”縱橫天下挑起了大拇指。
一片風捲殘雲中,大家心滿意足地摸着肚子上了車。回到酒店,葉默坐在電腦前查看最近官網的動態。
升級也是一門大學問,用什麼手段,什麼方式,怎麼做才能在最短時間裡獲得最大量的經驗,都必須要經過嚴格的分析和計算。比如一個任務獲取的經驗可能很豐富,甚至令角色跳躍式升級,可第二世界裡這樣的任務無不是歷時極長,程序繁雜。如果只爲這一個任務而去奔波,反倒忽略了打怪獲取的經驗值,那到頭來失去的可能遠比得到的多得多。
在歷時以月計的瘋狂升級中,葉默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打開一個記事本,在裡面書寫下所有數據,沒一會上面就已經寫得滿滿當當。
接下來,就是篩選的時候了。
葉默長舒口氣,又點開了計算器,對每條數據進行估計和對比。他打開了西海岸的地圖,在自己下線時停留的復活點做上了標記,隨後計算路程長短,經驗量,怪物等級,以及打怪用時。
每條數據,都關乎一天經驗獲取量的多少。葉默不敢大意,即使很枯燥很乏味,可他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他越來越像一個玩家,越來越像一個大神。他錙銖必較,要來的無非是一個結果。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間。
眼見博士的離別之期越來越近,葉默也不再像以前那麼懶散。他渾身充滿鬥志,只求在博士臨別之前完成鬼神之路,解除自己的死神之吻。
命運是殘忍的,在他最美好的青春時期,爲他帶來了死神的通告;命運又是公平的,在他最絕望最痛苦的時候,送給了他一份大禮。讓他從此不再彷徨,有所依靠。
生命不再是一張白紙,在黑白分明的世間,還有他所牽掛的人。無論是白凝霜也好,丹青妙筆也好,戰團也好,還是其他什麼人也好,都是他的生命在承載的東西。他的擔子越來越重,可他的心,卻一天比一天輕鬆。
再等等我!
他的大腦像是有一顆熱烈的太陽,用炙熱驅趕他不停向前。他不能停,也不願停,哪怕停下就是永無止境的安息,他也不願多看一眼。
手指無力地停止了跳動,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笑道:“你還不睡?”
白凝霜坐在他旁邊,笑道:“睡不着。”
葉默轉過椅子,白凝霜正認真地審視着電腦上的東西。
“衝神戰結束,我們……回家吧!”
“哦?”
“表哥的死……家裡不太平靜,有那個笨蛋哥哥在,我怕他應付不了。”
葉默點點頭,沉默着,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詭譎:“只是如此?”
白凝霜低下了頭,俏臉上悄悄升起一絲紅暈。葉默不禁哈哈大笑:“你就這麼着急?”
白凝霜緊咬下脣,狠狠給了他一拳。
三月之期,他們約定會有答案。
葉默漸漸收斂了笑聲,他捧起白凝霜,認真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世間最珍稀的寶物。
“那我們就回家。”
白凝霜微笑着點點頭,忽然坐起,在他粗硬的鬍子間用力吻了一口。隨即飄然離開,咯咯地笑着,撒下一路銀鈴跑回房間。葉默撫着被咬得發疼的嘴脣,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等確定好第二天的行程,再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了。葉默打了個哈欠,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開始吧!”
他定定地等到短信發出,這才鬆了口氣。
白凝霜已經睡着了。她的姿勢和她的人一樣,永遠是那麼強勢而脆弱。葉默爲她拉上了絲被,蹲下身來,輕輕撫弄着她光潔的額頭,細細地打量着這個被他視做生命的女人。
其實,我比你更着急啊!
這是他沒有說出來的一句話。這句話對他,對白凝霜,都無疑是最沉重的負擔。
他看着她,眼中漸漸露出溫柔的笑意。這個女人,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睡覺都能睡個大字,她難道就不知道淑女兩個字怎麼寫嗎?
但就是這樣的她,才最令他着迷。他像中了魔一般,明知不可爲,卻又瘋狂地愛上了她。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總是爲他的世界增添光彩。
她就是他的太陽。
被陰影籠罩的他瘋狂地愛上了太陽,愛上了這炙烈而包容的溫暖。無論走到哪裡,身處何地,就算下一刻生命被死神攫取,只要看見太陽,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愛你……”
剎那間,他淚如雨下。
他好恨,好恨老天爲什麼待他如此不公。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何必苦苦等待,爲彼此立下將來的約定?如果不是因爲這無法確定的未來,他們又何必遭受這噬心一樣的痛苦,忍心對方在煎熬與絕望中死去活來?
他忽然有了種衝動,食指卻又僵在半空。
他怔怔地看着那隻伸出的手掌,一種莫名的恐懼突然襲上心頭。
我在幹什麼?
我是在害她!!!
他驚恐地收回了手指,驚恐地看着她。剎那間,他忽然如處黑暗的冰窖。冰冷刺骨,暗無天日。
他瘋狂地逃,拼命地逃,身後的黑暗卻如影隨形,無論他跑得多快多遠,總會在第一時間將他包裹。
他心如刀絞。
他想吶喊,想咆哮,嘴角卻始終囁嚅着,沒有張開。他的嘴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封住了,掙不開,逃不掉。他驚恐地望向四周,卻發現只是一片黑暗。
他有口難言。
太陽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明明伸手就可以觸到,卻又永遠無法觸碰。
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遠比死神之吻還要可怕。死神之吻只是流於表面,可那種痛卻深入骨髓,狠狠地啃噬着他的心。
可是,我能愛你,這就是世間最幸福的事。即便沒有這個資格,我能夠愛上你,這就足夠。
他擦去眼角的淚珠,癡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