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縈站在那裡,那一身的白與那雪、與那冷極端的相襯。
娜娜見過淚縈不少次了,在她的印象裡,淚縈永遠都是溫柔可親的,雖然她也神秘,雖然她也怪異,但她卻永遠都是暖暖的,她不會這樣的冷。
“路遙在哪兒?”淚縈的目光從陳悅兒的身上擡起來,落在娜娜的身上時,冷r讓她打個了寒顫。
“他在樓上病房,淚縈,寧雪她死了!”娜娜說着忍不住還是哭了起來。
淚縈低下眼簾,看了一眼地上的陳悅兒,問道:“是她嗎?”
娜娜也看了陳悅兒一眼,把頭別了回去。
淚縈迅速的蹲下身子,手放在了陳悅兒的頭部,但離開了一段距離。娜娜似乎是看到了淚縈的手像是發出了微光,然後,她又很迅速的站起了身,轉頭就往病房裡跑了進去。
“淚縈!你去哪兒?!”娜娜一愣,但還是快步追了上去。
淚縈根本沒有問路遙在哪間病房,她原本也不需要問,她只知道自己要知道。
路遙倚在走廊的牆上抽菸,狠狠地一口一口地抽着煙。寧雪那裡已經不需要他了,這裡是醫院,這世界上比警察更會處理死亡事件的也許就是醫生。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職業呢?!
路遙低下頭,他不想讓人看見自己正在流淚,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失去同事,他也知道當他選擇了做刑警,總會遇到這樣的場面,很多的時候會是身邊的同事,偶爾會是自己,那很少見,因爲遇到是自己的時候,就不會有下一次了,天知道,路遙現在就希望不再有下次了。
“現在後悔嗎?應該還來得及!”一個聲音溫柔的在路遙的耳畔響了起來。
路遙驚愕的擡眼,看見在走廊盡頭處,一個穿着錦繡旗袍的女人正翩翩的走來,路遙很確定那是一個活生生地人,因爲他聽到了從她腳下傳來的清晰的腳步聲。
“你?!”路遙眯着眼睛看那似乎是從霧中走出來的女人。
“對,是我,凌霜,我們在紅顏笑見過一面的,你不記得了嗎?”她微笑着說。
“那個男人,到刑警隊找我的……”路遙突然說。
凌霜笑了,說:“是呀,是呀,那個男人!他叫劉西,我想你應該記得他的。那一天,你也見過他。哦,對了,祖兒收到我們的禮物了嗎?她一定喜歡的發了狂吧?一定是的。那可是我們經心選擇的禮物呢!”
路遙直起腰來,他緊繃了身體,對於面前這個帶着神秘色彩的女人,他充滿了戒備。
“你怎麼會知道,祖兒是我的朋友?”路遙冷冷的問她。
凌霜笑了,說:“我如果說我什麼事情都能知道,你一定會相信吧!畢竟,你有那樣的一羣朋友,你應該什麼都相信的是嗎?”
“不,我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能看到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只能相信我的生活。”路遙回答道。
凌霜笑了起來,說:“真是…很有主見的…一個凡人!”
“做凡人有什麼不好的啊?”淚縈的聲音彷彿是從天籟傳來一般地,她微笑着從一團水氣中顯身出來,白衣勝雪、不柒纖塵。“水色,好久不見了!”
“淚縈!”路遙突然在這裡看見了淚縈,自然是一驚。
“楚小姐,真得是好久有到我那裡去光顧了呢!楚小姐是不是因爲我的鞋子款式不合您的心意呀?”凌霜的臉色瞬息萬變,立刻就成了一臉媚笑。
“不會呀,水色,你那裡的鞋子還真得是很合我們的意。不過,水色現在看來,你做人的人品就差了點。”淚縈依然是在笑着的。
“那也難怪了,我原本就不是人了!”凌霜笑得更媚了。
“我們都一直沒發現呢!”淚縈慢慢的走了過去,站在靠近路遙的地方。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發現,祖兒不是一直都知道嗎?你說我爲什麼要花那麼錢、費那麼多工夫來送那雙鞋子給她。我其實不是一直都在告訴你們嘛!”凌霜搖搖頭,顯然是帶着點輕蔑的表情。
“算了,祖兒做事,總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淚縈也搖搖頭。
“淚縈!”路遙拉了淚縈一把。
淚縈笑了笑,貼近了路遙的耳畔,看上去很親密的樣子,但說話時的口氣卻很是堅決。
“待會兒,如果她動手,你就先走,去找他們,先別插手這個案子!”
“什麼?!”路遙驚訝的看着淚縈,淚縈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好像是很不自信的樣子,但是從來都沒有這個樣子過呢!
淚縈只是對他笑了笑,又向着凌霜走近了幾步,說:“水色,咱們也算是有交情的了。買個人情給我,把這兩個魂交給我吧!”
“好啊,反正,現在我要這兩個也沒用了!”凌霜一揮手,身邊突然現出了陳悅兒和寧雪兩人的身影,但她們似乎靠近不了路遙站得這個方向,只能在離路遙隔着一幾步的地方遊移着。
“這裡,你劃了界線?”凌霜的眼睛突地瞪大了。
淚縈笑着說:“幸好,跟阿寶學了這一招。你我都走不了了,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好不好呢?”
“想跟我同歸於盡來救這個凡人?楚淚縈,你睜開眼看看,他是那個凡人,不是神子。你值得?”凌霜冷笑了一聲問道。
淚縈搖搖頭,說:“你錯了,咱們不必同歸於盡,照老規矩,你自己死,我還得留下來打開界線,收走這麼多的魂呢!”
“老規矩?!”凌霜一笑,“你怎麼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呢?”
“遙,趁現在,走!”淚縈突然喊了一聲,自己卻飛身而起,向着凌霜的方向衝了過去。
“淚縈!”路遙喊了一聲,就要衝過去,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很大的力量撲面而來,路遙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忽地一聲飛了起來,直撞了出去。
“啊!”
“出什麼事了!”
“救人啊!”
一陣嘈雜而尖利的喊叫聲,讓路遙頭疼欲裂,然後,他的身體重重的撞上了牆,就昏迷了過去。
雪夜,高檔商業街後的小巷子,一隻手悄悄的伸起,推開了一扇窗子。熟悉的人才會知道,這裡是城裡最著名的精品鞋店紅顏笑的後窗。雪順着那一條推開了的窗縫飄進去,半晌沒有動靜之後,那隻手的主人終於顯出真容。
長髮、比雪更冷的臉部線條,自然是梵。
梵側身倚住了窗臺,左右看了一眼,又往窗子裡頭看了一眼,然後俐落的翻身而入,落地時不小心碰到了點什麼,幸好梵手還是很快的,忙伸手撈住了,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就隨手放在一邊不太礙事的牆角。
該死!好好的爲什麼要來作賊呢!梵在心裡嘀咕着抱怨了一聲。
其實,當路遙提及了紅顏笑,又爲祖兒帶來那雙鞋子之後,。他們就已經對紅顏笑這個地方產生了很大的疑問。他們當然知道,紅顏笑這個店裡住得是兩個什麼人物兒,所以,他們不得不提高警惕。
然而這個時候祖兒阿寶她們是絕對不可靠的,正是她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那兩個傢伙才能一直在這個城市裡逍遙,依着梵的意思,早就把他們收拾掉了。
所以,今晚,他們三個大男人,做了一回賊!
一般來說,梵都是三個人點兒比較背的一個,他居然抽到了最短的那支籤兒,所以只好來做這種可憐事兒,想辦法從裡面打開門。
沒有人?!真奇怪!
時間還不是太晚,怎麼這麼早就關門歇業了,不太尋常。不過倒是給他們創造了一個好機會。
梵對紅顏笑也算熟門熟路了,很快就繞出了那間雜物房,來到了大門處。
“梵!梵!你弄好沒有,外面很冷的!”沙悸的聲音傳來,雖然小但也還是很清楚。
梵就想,沙悸這傢伙,這魂音術可是比梵自己運用的純熟多了。
“這個門鎖很複雜,我根本就弄不好,你們還是走發老路吧!我在那個小門前面幫你們把風!”梵不耐煩的說。
“也行,不過,你想個辦法在這大門前頭做個領域,就算他們回來咱們也有時間溜!”沙悸說。
“好吧,好吧,你們快點兒!”梵更加心煩了,依着梵的意思,就直來直去來收拾了他們就是,非要拐來拐去。他今天一直心慌,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事情。
沙悸和澄進來時,梵正在門邊,全身肌肉都是緊繃的,還真有點作賊的感覺。
“你在幹什麼呀!”澄小聲的調侃了他一句。
“我都不知道咱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可做的,他們都不在,咱們還能怎麼樣?”梵不滿地問他。
“他們在不在都沒有關係,我們只要聞一聞,就能知道他們做過了什麼。”澄笑了笑,說。“你不覺得,知道一些別人不願意公開的秘密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你這個人…”梵搖搖頭,這個傢伙,早就知道他是沒安了什麼好心的。
而沙悸卻沒有時間跟他們閒扯,他躬下身子,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什麼,半天,才說道:“梵,不對,這裡好像是留過些字!”
梵忙走了過去,低下頭,仔細的眯着眼睛在找着什麼,但在這裡黑暗裡又能看到什麼呢?不,當然能看到,他們永遠都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用得是心眼。
“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一個施咒的法壇!”沙悸低聲說。
梵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自己的額間輕輕點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道金色,他再次低下了頭,眼前黑暗中的地板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異的四邊形,裡頭隱約寫着些怪異的文字,梵突然認出那是梵文,沒錯,他看過無數的文字正是用梵文寫就的。
“澄,悸,這個是…”
“怎麼了?!”澄和沙悸卻是隻能感覺得到,卻不能清楚的看見的。
“寫着淚縈的名字!”梵心裡不詳的感覺更重了。
沙悸眉頭一擰,突然說:“我覺得不好,快回去!”
“別動!”澄突然攔住了他們。
“澄?!”沙悸和梵都很驚訝的看着澄。
澄左手向前,手中一道銀光衝出,屋子裡的燈竟然都亮了起來,這裡哪裡還是一個精品商店呢?根本就是一個咒符搭建起來的囚室。
“看來,咱們是着了人家的道兒了!”澄冷笑了一聲。
祖兒和阿寶在家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淚縈和路遙回來,澄他們也蹤跡全無。實話說,祖兒和阿寶都是受不了寂寞的人,況且還總有坐立不安的感覺,這真讓人難受。
“不知道他們都搞什麼去了,不會丟下我們去吃宵夜了吧?”祖兒趴在窗臺上,口氣悶悶地。
阿寶哼了一聲說:“都說了,別提吃,你一說我就覺得餓了。”轉而又笑了,“祖兒,咱們上輩子是不是餓死鬼投胎來着?”
但祖兒沒有回答她,她眼光專注着看着外頭的雪夜,臉上顯出複雜的神色,突然她推開了窗戶,一隻手伸了出去,彷彿是在接着雪花兒,接了一會兒,又收回手來,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沾得雪在溫暖的屋裡慢慢的融化。
“你到玩得挺好!”阿寶走了過來,翻個白眼,顯然是覺得祖兒這種玩法兒挺無聊的。
“阿寶!”祖兒叫她,聲音都已經變了調,彷彿是被什麼嚇着了。“你看!”
阿寶很奇怪的看了祖兒一眼,再低頭去看她的手,那上面竟然是一片血紅!
“祖兒,怎麼了?”阿寶忙抓起祖兒的手來,驚問道。
“是……是雪!”祖兒遲疑的指向了窗外。
阿寶忙也衝到窗前伸手出去,停了不一會兒,手上就覆上幾大片雪花,她也收回手來,仔細的一瞧,果然,雪竟不知在何時變成了紅色的。
“紅雪夜,引魂燈滅。唯餘愛恨成灰燼。曾願此情不離,誓言成空!”祖兒顫抖的念出這幾句。
阿寶臉都變了色,突然兩手向天,喊道:“天神借道!”
突然一道金色光柱投下,祖兒和阿寶都在這金光裡消失了。
淚縈和水色仍然被困在界線裡,這是淚縈設下的界線,雖然不及阿寶的界線那般辣,但卻也不是什麼人能夠突破得了的。
但,淚縈覺得很累,她覺得自己似乎是不能控制引魂燈了,引魂燈在空中隨意的跳,她竟然也能感覺到了引魂燈的冷,彷彿是要把淚縈自己的魂也引向黃泉。然而,淚縈她哪裡有魂呢!
凌霜卻絲毫沒有落下風,她得意的笑着,指向淚縈的手一分也沒有抖動,五指之間涌出的紅色霧氣,讓淚縈直覺得暈眩噁心。
“怎麼會這樣?”淚縈不由得在心裡嘀咕一了句,但怕倒是不怕的,淚縈想,依着自己做引魂使的千年功力,應該也不會落敗的。可,不能再跟她耗時間了。
淚縈唸了一句咒,從空中招回了引魂燈,將它壓回到自己的右手心,與引魂燈合一的一瞬,力量就會倍增,淚縈趁機使出息的絕殺“紅塵盡”,那就是殺活人、也是取生魂方法。雖然淚縈一向很慈悲,從來不願意剝奪世人的生命,可是,當她感覺到了凌霜身體裡頭的強大邪氣,她覺得自己沒有得可選擇了。
凌霜這時候更得意了,她彷彿就在等着這一刻的到來,她從容的笑道:“楚小姐,你是不是也太自信了!紅塵盡,你不是從來不用這一招的嗎?會不會生疏了呢?”
“水色,我再留不得你了,你先去,我會到黃泉向你賠禮!”淚縈的確自信,便是修仙的人也躲不過這紅塵盡。
“淚縈!收手!”阿寶突然從空中出現了,她手中拿的正是四海之刃。
淚縈卻沒有聽見,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她根本就不能收手,一旦精力不夠集中,而失手,反噬回來的力量也許會毀了引魂燈。
凌霜眼中紅光一閃,突然地大喊了一聲,隨着那聲喊,界線之中紅色更盛,淚縈的那一抹白瞬間便被淹沒了。
“淚縈!”祖兒尖叫了一聲。
阿寶揮起四海之刃向着那界線砍過去,界線應聲而破,紅色也在四海之刃捲起的風氣之中消散了。
淚縈突然飄了過來,她睜大了眼睛,安靜的看着自己的右手,那裡應該是有引魂燈的地方,現在是一片瑩白色的粉末,漸漸變成了刺眼的紅,那是淚縈自己地血。
“楚淚縈,我早讓你看看今晚是什麼日子!”凌霜仍被一團血霧包圍着,顯得妖豔而虛無。“紅雪夜,紅雪夜!你的引魂燈最大的禁忌是什麼?是紅雪夜。”
淚縈當然記得,她打碎了引魂燈那天,正是一個下着雪的冬夜,是怎樣的羣魔亂舞的場景,無辜的人死難,然後因爲怨恨而化成更兇惡的魂。四下飛濺的血光,染紅了天地,染紅了漫天飛雪。
於是,佛說那是引魂燈的禁忌,當飛雪轉做楓紅,引魂燈碎身成灰!
“你以爲我爲什麼要殺這些人?惹人憎恨者死,天地爲之一笑;慈悲者死,天地爲之一悲;無辜者死,天地爲之一哭;膽怯者死,天地爲之一嘆!這四個人一死,將身染紅秋日雪。我要得就是引魂燈滅,要得就是你化灰!”凌霜狂笑了起來。
“你也給我去死!”阿寶雙目也變得通紅,一劍便劈了過去。
那團血霧須臾散盡,凌霜卻已消失不見,只聞那得意的狂笑聲憑空傳來。
阿寶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她冷冷的掃過凌霜丟下來的魂,喬連愷的魂,惹人憎惡的傢伙;張志奇的魂,他生前修橋補路是個善人;寧雪的魂在哭,她是何苦無辜;陳悅兒仍然在發抖,至死還是害怕着。就是他們四個人,生前是毫無關聯的四個人,卻無意的成爲了淚縈的絕境。
阿寶已經崩潰了,一劍揮出,那四個魂慘叫了聲,散成了微塵。
“淚縈,淚縈!”祖兒緊緊的摟住了淚縈,彷彿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掉一樣的。
“祖兒,我沒事兒!我要回家!”淚縈輕笑着說。
“阿寶!淚縈要回家,我們要回家!”祖兒哭着叫阿寶。
阿寶沒有猶豫,含着淚施出天神借道術。
“如果,我不見了,能好好照顧梵嗎?”淚縈依在祖兒的懷裡輕聲說。
“淚縈,你不會的,等他們回來啊,他們會把你治好。什麼禁忌,咱們百無禁忌!”祖兒不停的流着淚,但還要裝做輕鬆。
“祖兒,這是我的報應!”淚縈笑了,多麼可愛的祖兒,這個時候了還能讓人寬心,“從那一次打碎了引魂燈,我就註定要有報應了。多活了這麼久,我很知足!”
“淚縈,別說傻話,不能放棄,如果放棄,可能你真得會灰飛煙滅的。”阿寶着急的喊着,她正手忙腳亂地幫着淚縈止血,現在血從淚縈的全身好幾處傷口涌了出來,引魂燈爆裂,還是在淚縈施展紅塵盡地時候爆裂,那種力量大得驚人。淚縈仍然是借了凡人的軀體,根本就不能承受這種力量,幾處血管都已爆開了,那身白衣已經變成了紅的。
“淚縈,我在這兒,澄在這兒,我倒看看是什麼天神、什麼仙敢把你收走。就算是佛來了我也不會怕,淚縈,我會看着你,誰都不準帶走你!”祖兒喊道。
“對,淚縈,你得等着梵,你不丟下他,你答應了智師父,要好好照顧他,好好看着他。”阿寶的淚也直往下淌。
梵!
聽見了梵的名字,淚縈漸漸失去的意識又恢復了些,對呀,她怎麼能放手呢?怎麼能不跟他告別呢?
“只要你堅持,仙靈不離開這個身體,身體就不會壞,只要身體不壞,我們就會有辦法!”祖兒也爲淚縈鼓着勁兒,一面手貼着淚縈的胸口,將自己的陽氣傳進了淚縈的身體。阿寶知道那樣對於祖兒來說傷害原比淚縈來得大,但這個時候,她絕說不出阻止的話來。阿寶知道,如果自己有那樣的能力,即使是搭上了自己的命,也要救回淚縈。她們不止是朋友夥伴,她們曾經許下了同心同命的誓言。
誓言成空?!
阿寶心裡突然閃過了這一句,又拼命將它從腦海中擠了出去,怎麼會成空呢?她們許下的誓言一定會實現,天都不能阻止!
“我怕你們要失望了!時辰已到,請仙子仙靈歸天!”冷冷的沒有感情的聲音,紫發、幽深的綠色眼睛,正是那個神秘的來,又神秘的去的井玉。
“你來做什麼?”祖兒放開了淚縈,緩緩地站起身來問。
“我只是個使者,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祖兒,我讓你的朋友提醒過你了,爲什麼你總是不聽呢!不過,這是天意,你也參不透是嗎?”井玉神情中稍稍有些悲哀的顏色了。
“天意?我祖兒從來不聽什麼天意?淚縈是我們的,她死她活,都得依着我們!井玉,你別以爲你救過我,我就會記舊情,如果你敢動手……”祖兒一字一句的說,從臉上根本就看不出她的心思,這時,妖冶嫵媚卻很可怕。
井玉皺眉道:“祖兒,我不想跟你動手,請讓我帶仙靈走!請讓開!”
“如果,我說不呢!”祖兒一笑,很是邪惡。
阿寶一手飛快的點住了淚縈的幾處命門,一面冷冷地說:“臭道士,你最好快滾,淚縈的仙靈,我們不會給任何人。但是惹毛了祖兒,我怕你的命也得留在這兒!”
井玉面色一沉,突然騰空而起,想要躍過祖兒,去抓淚縈的身體。祖兒反應卻似神速,一把抓住了井玉,五指動力,硬生生的把他從半空拉了下來。井玉在空中翻了一個身,站穩,驚訝地看着祖兒。
“我早說過了,纏人的辦法,我有很多,你很想試試吧?”祖兒冷笑了一聲,印象中祖兒很少會有這樣的表情。井玉不禁迷惑,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祖兒呢!
“對不起了,我有仙符在身!”井玉一下子揮出一道符來,淚縈突然一震,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阿寶大怒,咬破了右手無名指,一滴血彈了過去,那是殺咒的無名指,染上了這樣兇的不靜之血,那仙符搖晃了一下,飄搖的落地。
“你們這樣是逆天!”井玉吼道,他真想不到阿寶和祖兒竟然會膽大到這種地步。
“抄家滅族嗎?我不怕!”祖兒打斷了他,“不過,在那之前,我會讓滿天神佛給我們陪葬!”
祖兒狠狠地拋下這句,飛身搶過走,五指成鉤,直向井玉的心口襲去。
井玉沒料到祖兒竟然真得會下殺手,忙伸手擋住了祖兒,卻被祖兒一甩頭,長髮如劍般掃過井玉的臉龐,瞬時就是十幾道血絲。見了血,祖兒左眼的紅光更甚,甚至是右眼都已經被染得通紅了。
井玉忙忙的閃身,閃過了祖兒的長髮已是不易,卻忘了祖兒那留着長長指甲的纖細的手。井玉只覺得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痛,踉蹌地後退了一步。
祖兒也向後躍了一步,站定了,笑着看井玉的蒼白的臉色,指尖拉下五道長長的血絲,她擡起手,放在脣際,依次舔舐過,最後吮了姆指一下,似乎那血是世間美味。
“祖兒!”井玉簡直難以相信,這怎麼可能是那個整天單純可愛的、總是稚氣地笑着的祖兒呢!
“下一次,就挖出你的心來了,還想試試嗎?”祖兒依然笑語嫣然,但卻是冷的。
“淚縈!”梵在這時衝了進來,他很狼狽,在他後面的澄和沙悸都很狼狽,爲脫離了那個天牢,他們幾乎費盡了力氣。
“使者是嗎?你看現在你還有幾分勝算?”祖兒笑得更開心了。
澄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淚縈、全身沾滿了淚縈的血的阿寶、五指染紅妖冶的祖兒,瞬間像是明白了些什麼一樣,他手一揮,井玉突然飛了起來,直撞上牆壁。
“滾!”澄陰冷的吐出這一個字來。
井玉知道自己的傷勢,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自己的任務了,嘆了聲,消失了。
沒有人去理會他,這裡,恍若生離死別!
“淚縈,我來了!我回來了!”梵走過去,把淚縈摟進了自己的懷裡,他似乎想溫暖她,讓她不要顫抖。卻發現,冰冷的是自己、顫抖的也是他自己。
“梵,引魂燈碎了!”淚縈擡起眼來看着梵,那從來都是溫和微笑的臉上,有一滴淚靜靜地滑落,就如劃破了夜空的流星,安靜的落入了更深的黑暗裡。“這一次,我是不是真得要走了?”
“誰說的,我不趕你,你怎麼可以走呢?你答應了,要陪着我一輩子的。”梵想笑笑,卻覺得面部肌肉都僵死了。
“梵,我們都知道真得有六道輪迴。你說我有資格進ru輪迴嗎?”淚縈突然問梵,很渴望地看着他,彷彿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會,你不會,你不必輪迴。佛說你生生世世都跟我在一起。”梵立刻回答,這一刻,他也奇怪自己怎麼還沒有崩潰?怎麼還能忍耐,還能堅持?
淚縈搖搖頭,又笑了,竟然笑得那恬靜安詳,那麼地美,輕聲說:“如果註定我還在忘川爲仙,我還會打碎引魂燈。因爲,那樣,我還會認識你,還會愛你,還會……”淚縈的聲音漸漸小了,低不可聞,只有那滴淚仍然滑落,直到隱沒在她黑髮之中。
沙悸卻突然衝了過去,一掌拍向淚縈的前額,手移開時,淚縈的額前多了個硃紅的印記。
祖兒腳一軟,突然坐了下去,剛剛爲淚縈輸了陽氣,她的身體已經不能承受,況且又傷了井玉,她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淚縈!”梵卻聲嘶力竭的哭了出來,他當然知道,他失去了她的溫度,那種冰冷中透着溫暖的奇妙溫度,在多少個夜裡溫暖着他的心。
“啊!”祖兒和阿寶也同時跟着嘶裂般的尖叫了起來。
淚縈就那樣安靜的閉着眼睛,彷彿是平時睡着的模樣,一如既往的平靜,告別時亦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