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肚子上扎着三根銀針,跟這蕭大瞎子去了易縣。
我們花錢租了一輛出租車,是黃大發,麪包,那時候保定地界的夏利出租車還少的可憐。這一趟路費是二十,不少了。擱着司機是個悶葫蘆,一聲不吭,交代完了目的地,就安靜的開車。
途中我就問蕭大瞎子,這個會蠱術的中醫叫什麼,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蕭大瞎子跟我講,那是五年前的一件事兒,當初他剛開了紙紮鋪子,去易縣那邊進一些貨,無意中碰到了這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很怪,叫車伕,就跟老輩子趕馬車的似的。但車伕有真本事,當地有個小孩兒被蠍子蟄了,腿上起了老大的包,想要解毒,就得用土辦法,找到蠍子然後泡酒,用酒精擦拭。
但巴掌大的蠍子,蟄了人就跑進樹叢了,哪兒找去。可車伕有辦法,他拿來了幾塊野獸骨頭,和幾瓶子用藥物浸泡的東西,那東西像是某些野獸的幼體,就是還沒出孃胎就被掏了出來,看着挺噁心。
但就是這幾樣東西,再配合車伕的一段咒語,那隻蟄了人的蠍子竟然自己又跑回來了。抓到後,泡了酒,擦拭了小孩兒腿上的大包,還別說,擦拭之後,可管了大用了,毒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不多時,大包就不見了。小孩兒臉上還掛着鼻涕眼淚呢,一看這個,頓時笑開了花。
當時,蕭大瞎子看到這一幕,簡直被震撼的要死。就跟別人打聽這個車伕的來歷,這傢伙,一手神通,也太厲害了些。連蠍子都能找到!
村民們就說,車伕並不是本地人,是從南方過來的,聽說會蠱術,醫術也高明,十里八村的鄉親都信服他。
自此之後,蕭大瞎子就記住這個人了,只是一直都沒有說過話。不過聽村民講,車伕這個人心地是善良的,但脾氣太古怪,只要不對路子,那就直接上手,打出人命來都不管。
這樣一來,鄉親們對他也有了畏懼。
反正是挺矛盾的一個人吧。
我聽完了蕭大瞎子的描述,心裡多少有了算計,如果真是那麼神,自己的追命蠱就不是難題了。不過蕭大瞎子又說,他根本不知道車伕住在哪裡,可能到了易縣得慢慢打聽了。
上門求助一個不認識的人,的確是有些冒險,蕭大瞎子出發前說豁出老臉去,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
天色擦黑的時候,我們終於進入了易縣,這裡到處都是大山,氣溫比保定低了不少,幸虧來的時候,我們都穿着厚衣服,省的着涼。
有着上清珠的緣故,我的內傷,外傷,都痊癒的差不多了,但是肚子上插着三根銀針,行動起來也不太方便。
我們下了車,找了個老鄉打聽車伕家的地址,老鄉頓時激動了,就跟中了彩票一樣。
“哦,你們找車大神醫?!我知道啊,這事兒就沒有比王老漢更明白的了。首先來說,這車大神醫,有手段,醫術高,最拿手,治發燒……”
我鼻子都快氣歪了,你特麼唱快板兒是吧,小爺都快被扎死了你知不知道。
小賤噗嗤樂了:“我說大爺,天兒不早了,您就撿有用的說,俺們着着急呢。”
老鄉這才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誇讚,給我們指了一條明路。
車伕所在的村子叫高家莊,縣城東十里就是,挨着大山,要是去的早了,看病還來得及。畢竟找車伕肯定是看病的,要是找小姐,就不用進山了。
我們匆忙吃了點東西,又租了一個三輪車代步,這地界連個出租都沒有。
路上小賤眉飛色舞的跟我們講:“哎呀,這玩意兒有點意思啊,高老莊,這傢伙不是豬八戒老丈人家麼?”
我一腳沒給他踹下去,特麼人家說的是高家莊,你個白癡!
半個小時後,我們進了高家莊,日頭墜的很沉了,天幕漸黑,我們人生地不熟又開始打聽,總算找到了車伕的住所,那是村子最深處的一個小院兒。
說實話,這裡三面環山,影影綽綽的,山風料峭,吹得人起雞皮疙瘩。
等來到這個小院兒,發現大門敞着,裡面三間土坯房,很矮。屋子裡亮着昏黃的燈泡。
我們剛要進去,蕭大瞎子就擺手:“這位脾氣不大好,我看還是我先去探探路吧,咱們人多勢衆的,再莽撞了,就不好了。”
他走了進去,但沒一分鐘又出來了,很詫異的說:“屋裡沒人,但桌子上的水杯還冒熱氣呢,應該剛走不久,我估摸着是不是去給人看病了?”
那時候,村裡的赤腳醫生,的確是很忙的,有時候半夜有人打電話,還得去扎個針,輸個液呢。
可話音未落,冰妃搖手一指:“你們看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順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發現那是村子的盡頭,緊挨着山腳,貌似是個黑黢黢的小山坡,山坡上幾束手電光來回交織,貌似有不少人在忙活。
“離這兒不遠,沒準兒車伕就在那裡,咱們過去看看。”
我們四個人沒二話,直奔了小山坡,但這裡的村子,路窄,並且凹凸不平,很難走,別看跟保定只有二百多裡的距離,但路況相差了很遠。
等我們登上小山坡之後,發現這裡總共有四個人,都拿着手電在地上找什麼東西,而地上還躺着一個小夥子,褲腳被擼到了膝蓋上,整個人在打哆嗦,臉色很差。
我就納悶了,這是幹啥呢?怎麼還躺下一個?
我們趕緊過去,頓時有幾束手電光就照了過來,有人問:“幹啥的?”
我雙手遮着眼睛,說:“我們是外地人,來找車…車大夫看病,車大夫在這兒嗎?”
一聽這個,手電光才撤下,就聽有個人講:“哦,原來是看病的,車大夫找你的。”
這時候,我看到一個穿黑色長袖衫的漢子衝我走了過來,這個人年紀不大,也就是三十多,很瘦,眼神很憂鬱,嘴脣上有稀疏的鬍子茬,長了一張大衆臉,可是一張嘴就把氣氛挑了起來:“滾,滾逼蛋,老子在治病,沒工夫搭理你們!”
他媽了個巴子的,這脾氣是夠嗆啊。有這麼對待病人的?
這時候,剛纔講話的本地人過來了,是個黑黢黢的大漢,看着挺憨厚,低聲跟我解釋:“我說小夥子,你別生氣,車大夫有個毛病,在他給人治病的時候,不願意被人打擾。我看吶,你們還是先別說話,等治好了我這侄子,你們再找車大夫吧!”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夥子,看年紀跟我相差不大,就問:“你侄子這是怎麼了?”
“哎,上山挖野蘑菇,被毒蛇給咬了,這不正找解藥呢麼。”
我一驚:“在這兒找解藥?開什麼玩笑啊,趕緊送醫院,注射血清。”
漢子擺擺手:“別吵吵,叫車大夫聽見又要罵人了。他說有但凡有毒蛇出沒的地方,必有解藥。我們十里八村都聽他的,沒事兒,我們一會兒就能找到。”
也就是剛說完這話,就聽有人叫了起來:“找到了,找到了,車大夫,你看看是這個不。”
幾道手電光聚攏到了一起,一個人把一根泛黃的植物交到了車大夫手中,車大夫沉默的點點頭:“就他了,那誰,過去把這小子的傷口挑了,我敷藥。”
躺地上的小夥子叫喚起來了:“還挑傷口,疼不疼啊?爸,二叔,三叔,你們可輕點兒……啊~~~!”
一聲慘叫傳來,我就看到小夥子小腿上噴出了一股血箭,是被刀子挑開的,隨後車伕就嚼碎了那根植物,然後吐出來,又隨手掏進了口袋,取出了一塊粗糙的獸骨,五指一較力,獸骨可就碎成了齏粉,跟植物融合在了一起,一股腦都給敷到傷口上了。
緊接着,就是包紮,並且車伕給小夥子做了一個足療。具體的我不懂,反正捏腳丫子,捏了半天。
冰妃跟我講,腳下的經脈多,按摩有助於血液循環,敷上去的解藥,能更快的滲透到體內,從而達到解毒的效果。
我若有所悟的點點頭,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治病的。
過了片刻,小夥子的家裡人把他架了起來,嘗試着走了幾步,踉踉蹌蹌的還算可以,車伕問他還冷不冷,小夥子說不冷了,但苦笑着說:“叔,你這法子忒邪乎,那一刀給我挑的,比較毒蛇要一口還疼。”
車伕嗤笑:“沒出息的種,滾回去躺着吧。”
等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小夥子跟我對視了一眼,恩,長的還挺猥瑣。
不過我現在對車伕算是五體投地了,簡直佩服的沒話說,就感覺這次沒白來,他一定能幫到我。
沒等我講話呢,蕭大瞎子就踏出一步:“我說車大夫,咱們五年前有過一面之緣,不知還記不記得老朽。”
車伕先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的說:“記起來了,就你這身打扮,想忘記都難,五年前你在小李莊進竹篾,做紙紮的手藝,爲了五毛錢給打起來了,人家的兒子過來給了你一腳,被你震了個跟頭,正好跑過來一隻蠍子,給小孩兒給蟄了,還是我出手救的,事後再找你可就找不着了,你這人太鬼,太奸!”
咳咳咳咳……
蕭大瞎子臊的臉色通紅。
臥槽!到了這時候我才明白,這老東西,爲毛說要豁出老臉去了,原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兒。人家小孩兒被蟄,有他很大一部分原因。
我特麼是無語了。小賤還低聲跟我低估:“這老小子怎麼竟轉圈兒丟人?”
蕭大瞎子一擺手:“咱們今天不聊當年的事兒,我來找你是想叫你幫幫忙,給我這位朋友看看病。”
車伕貌似也不想理會他,看了我一眼:“印堂紅潤,神光內斂,血氣,精神,都不錯。你非但沒病,身體還出奇的好。”
我心中一震,這傢伙的確有點本事啊。
可我緊接着就撩開了上衣,把小腹上的三根銀針漏了出來,就一句話:“毛病是沒有,但是這裡困着一隻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