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我很吃驚,沒想到我爸當年是一名紅衛兵。貌似這紅衛兵的名聲可不太好,當然了,身處在那種環境下,人的世界觀根本難以左右,說成扭曲都不爲過。
我爸的眼睛眯的更緊了,似乎是在回憶當年的往事。
他徐徐說道:“當時的社會是沒有個人感情的,都是階級鬥爭,幾乎是跟帝修反沾一點邊的就要鬥個死去活來,被我關過牛棚,遊街批鬥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而毀在我手中的東西那更是無法估計。”
“西涼,你爺爺死的早,是你奶奶把我拉扯大的,但是等十五歲的時候,你奶奶也去世了,然後我就開始混,結交了不少盲流子,在成爲紅衛兵之後,跟楊金德,田興國,劉胖,甄強四個人幾乎是形影不離。那時候我們天天背誦**語錄,幾乎是恨天無把,恨地無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說道這裡,我才明白了自己的家庭背景。我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爺爺奶奶的事兒,之前一直就沒談起過。
可此時我爸的眼神裡忽然出現了一絲閃爍,隨之而來的便是驚慌與悔恨。
“就在我們呼風喚雨的時候,遭遇了一個人,一個怪人。那個人就跟賬房先生似的,穿着長衫,帶着帽子,肩頭上掛着褡褳。看着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濃眉大眼,鼻直口方,長的一表人才,頭上一層薄薄的短髮,根根立着,還能看見頭皮,顯得非常乾淨爽利,一說話操着河南口音。”
“這個人遇到我們五個就直接說,眼下有一樁發財的買賣,幾位是否有興趣?說實話,聽到他說的,我們五個就是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對方,足足打量了七十二眼才罷休。楊金德就冷笑着問,是什麼發財的買賣?那個人直接把我們領到了飯館兒,好酒好菜的招呼。”
“當時我們都年輕啊,幾杯酒下肚,頓時就找不到北了,認爲那個人非常的仗義,酒桌上就開始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等喝的差不多了,那人才說,就在翠微縣城裡又一樁驚天動地的財富,是黃金,如果得到這批黃金,那下半輩子就不愁了。一提起黃金,我們五個眼睛都直了,問黃金在哪兒。那個人並沒有挑明,而是微笑不語,等我們幾個都快急了的時候,他才說,等今晚子時來小青山找他。”
我爸喘息了一會兒,繼續道:“小青山距離縣城不足三裡地,山勢緩和,樹木很茂盛。我們五個在子時的時候就已經醒酒了,從而開始懷疑那個人說的話,並且非常懊惱,爲什麼沒問一下那個人的姓名。不過我們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懷疑了一會兒就直奔了小青山。等來到山腳後,那個人還真在等我們,只是臉上的笑容有些陰沉,眼睛裡泛出來的光芒很冷,要知道後面會發生那些事打死我都不會來這裡找他的。”
我趕緊問:“那個人到底是誰,後面又發生了什麼?”
小賤也低估:“是啊陳叔,你撿主要的說,都快急死我了。”
說完還擦了一把臉,急得都出汗了。
我爸苦笑了一聲:“後面的事情太過殘酷,你叫我歇會兒,就歇一小會兒。”
我看着他的樣子,心裡很是酸楚,華萬福還衝我使眼色,那意思彆着急,千萬彆着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紙紮鋪裡安靜的,都能聽見蚊子扇翅膀的聲音,如果有蚊子的話。
五分鐘是那麼漫長,之後,我爸終於張了嘴:“那個人看見我們之後,沒等說話呢,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零級大神/19181/,雙手一揚,漫天的白色粉末就撲在了我們的臉上,而後我就感覺意識開始模糊,並且胸膛裡燃燒起一團怒火,我該去怎麼形容這個感覺呢,就好像把自己的***被無限放大了,放大到了可以不管一切的程度。那時候我心裡只有黃金,所以我只想着該怎麼的到黃金。迷迷糊糊中,耳邊就聽那個人說,黃金就在縣城的袁財主家裡。並且我們五個每人手裡都被塞了一把鋼刀。”
“後來,後來我們五個就跟瘋了一樣,從山腳跑回了縣城,直奔了袁財主家。袁財主是縣城內最大的一個富戶,之前是做綢緞生意的,按說理應最先受到批鬥和整改,但是袁財主的家裡養着很多家丁,全家上下足有一百五十多口,六六年是十年浩劫的開端,還沒有到如火如荼的時候,所以我們只撿軟柿子捏,對袁財主家是有心無膽。不過這時候根本管不了這麼多了,心裡就一個信念,必須得到黃金,誰攔着就殺誰。”
“生更半夜破門而入,我們五個大吼大叫,黃金在哪裡,把黃金交出來,袁財主家頓時被驚動了,出來很多家丁,拿着刀槍棍棒就把我們給圍住了,但這一下就激發了我們內心的怒火,怒火就變成了無窮無盡的殺機,我們機械式的揮動鋼刀,鮮血濺到身上,碎肉濺到身上,我們反而越戰越勇,越發興奮,根本不管自身受到的傷痛,後來,袁家的家丁們被殺怕了,開始逃,可黃金還沒好到,我們哪會放過他們。”
“那個時候我們就感覺一旦跑起來,耳邊都是風,就跟飛一樣,比之前的速度提高了十倍不止,並且力氣大的驚人,一巴掌就能拍碎一個人的腦袋。所以,但凡交手的就沒有一個人可以逃出去。那一夜,我們怒吼着,穿過了人山人海,留下了遍地死屍,哪怕是一條狗一隻貓也沒有放過,因爲他們都沒有說出黃金的下落。等第二天拂曉時分,我們五個突然渾身劇痛,腦袋裡就跟有刀劍在攪一樣疼,並且渾身黏糊糊,一股無比濃重的血腥氣息就鑽進了鼻孔,我們甚至忘記了身材何處,也忘記了到底幹過什麼事情,只感覺胳膊腿就跟斷掉了似的,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這時候,有一個人走了過來,站在我們五個人身邊,舉頭四下環顧着,我聽到了他在笑,是那種非常解氣的笑聲,最後用揶揄的口吻說了一句話,都死了也沒有誰說出黃金的下落,可能袁家真的沒有黃金吧,呵呵。”
我爸的呼吸已經粗重了起來,眼睛通紅,渾身都在顫抖:“那個人就這麼走了,甚至走的時候還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我們。一個小時之後,天光大亮,我們五個全都站了起來,縱然渾身虛弱的不行,也想知道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什麼。但是一看之下我們亡魂皆冒,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鮮血,並且每個屍體都不是完整,切口平滑,都是一刀斬下來的,腸子,腦殼,眼珠,內臟,殘肢斷臂,全都橫七豎八的擺列着,刺激着我們每個人的神經。那簡直是一個修羅地獄。”
我爸用雙手捂住了臉,痛苦的泣不成聲,彷彿當日的場景又重現在了眼前。他哽咽的低吼:“我們被嚇的,慘叫一聲就坐在了地上,心臟噔噔的跳,這才意識到,昨晚到底幹了些什麼。劉胖當場就被嚇死了,身子一抽一抽的在地面上蠕動,而我們四個開始發了瘋一樣,轉身就跑,不肯在這裡多待一秒鐘,奔跑過程中,甄強被摔斷了腿,趴在地上衝我們伸手,叫我們等等他,可我們就感覺身後有無數的惡鬼在追趕着,一刻都不能停。”
聽完這些,我的臉色煞白,沒想到我爸他們竟然……
我爸突然嚎啕大哭:“後來我們才知道,袁家一百五十多口全都葬身在了我們的刀下。全都死了!!!”
Wωω_ ттkan_ ¢Ο
小賤,蕭大瞎子,車伕,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樣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換做是誰,也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難怪我爸受到了良心的譴責,難怪老煙鬼說他身不由己。原來這一切都是被人利用的。
那個人是誰,他跟袁家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採取這麼極端的做法?!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我急忙問道。
我爸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頻頻搖頭。
華萬福開口了:“西涼,你叫你爸歇會兒吧,我來告訴你。”
&nbsyd_sj;p;?“那天我得到紅衛兵小將傳來的消息,說袁財主家被人屠了,等帶人過去一看,把我當場嚇暈了過去,雖然是十年浩劫,但一下死這麼多人,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好在死人堆裡有一個斷了腿的甄強,我趕緊對他進行審訊,他說出了一切,但不久後就因爲心力衰竭而死,我一方面派人捉拿你爸,楊金德和天興旺,一方面派人辨認死屍,尋找活口。”
華萬福一陣嘆息:“但最後,根本沒有抓到任何一個兇手,天知道你爸他們三個跑到哪裡去了,並且還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袁家還有幸存者,因爲屍體中少了三個人,一是袁家一位老奴,另外是一男一女兩個剛滿週歲的孩子。女童叫做袁冰池,男童叫做袁文祖,這袁文祖便是你口中的邪教高手!!!”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