竄出來的人自然是老煙鬼,這個猥瑣且有擔當的老頭,總是在關鍵時刻救我於危難之中。
這一短戈出去,將趙玉良的脖子刺了一個對穿,從後脖頸就呲出了鮮血粘液,趙玉良瞪大了那雙碧綠的眼珠子,嗬嗬喘粗氣,雙手亂抓了一通,最後終於偃旗息鼓,腦袋一歪,身子都軟了。
老煙鬼麻利的抽出短戈,帶出一道血箭,趙玉良的身子‘噗通’一聲就摔倒了。
我捂着胸口,從牆角站起來,衝老煙鬼咧嘴說:“鬧這麼大動靜怎麼纔來啊,要是再耽誤一會兒,我非得跟趙玉良這狗日的豁了命不行。”
老煙鬼一臉的凝重,扭頭瞪我:“你知道個屁,這東西進家門的時候我就醒了,你以爲我跟你似的睡的跟死豬一樣?”
我一驚,鼻子沒給氣歪了,說:“你早醒了不現身,非得看趙玉良使勁折騰我是吧,對了,我爸呢?!”
趙玉良一躺下,我這情緒穩定多了,又想起了我那古怪的老爹,這動靜不小,我爸不可能不知道。
“你爸就在屋裡,我沒叫他出來,他不會道術,我怕傷着他。”老煙鬼眯起了眼睛,從布兜子掏出一把香灰,揚在短戈上,然後用棉布,將其擦拭乾淨,擰掉了槍頭,換上了菸袋鍋,撞上菸絲就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我心說也是,楊金德那檔子事兒,就把我爸嚇的夠嗆,在來一個趙玉良,還不弄出三長兩短的,躲在屋子裡也好,安全。
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趙玉良身上了,嘬着牙花子,一字一頓道:“老煙鬼,你剛纔用的什麼法子,怎麼一下就給制服了,我剛纔掄起犁天玩命砍,都沒有任何成果。這貨一看就不是詐屍,是被人施了法,肯定是邪教高手過來報復了,這事兒你千萬別跟我爸說啊。他……”
有些話我沒說出口,心裡糾結的要死。
老煙鬼的一張臉,被煙氣薰的模模糊糊,轉身把燈給打開了,屋裡亮堂了很多,衝我微微一笑:“是真長了本事了啊,一眼就瞧出了關鍵,沒錯,趙玉良的確被人施了法,並且還是極爲厲害的茅山道術,御屍決!”
控屍決?!還特麼是茅山道術?!
我徹底驚訝了,這邪教高手也太牛逼了吧,紙人抽魂和外獅子印都是靈寶派的神通,怎麼這會又施展茅山道術了,他會的手段可真不少!
茅山派,是道家最爲著名也是最爲重要的教派之一。爲西漢初年的三茅真君所創,此派主修上清,靈寶和三皇等經書,奉元始天王、太上大道君、太微天帝君、後聖金闕帝君、太上老君等爲最高神,在北宋時與龍虎山、閤皁山同爲道教三大符籙派,號稱三山符籙,以茅山上清經籙爲三宗最高。
茅山派曾經一度被世人稱作‘上清宗壇’,也就是泰山北斗龍頭老大的意思。把其餘的教派都比了下去。其實這種觀念並不可取,因爲大家都是三清祖師的門人弟子,手段各有千秋不假,但絕沒有第一第二之分。
不過,就茅山術來說,的確有出彩的地方,老煙鬼曾經講過,茅山道術,最爲剛猛霸道,抓鬼的法門不計其數,但這些手段有好有壞,起初茅山派的宗旨是,救治蒼生,普渡萬民,可隨着時間的推移,一些心地不純的人,就把一些茅山道術修改成了邪術,專門用來坑人,害人。並且茅山術隨着數十代人的研究,演變,也有了很多分支,像苗疆的蠱術,南洋的降頭,都有一些茅山術的影子。
而這御屍決便是衆多茅山道術中的一種,起初創造出這種神通,是用來搬運屍身的,因爲古時候遭遇戰爭,會死很多人,在埋葬甚至是運送回鄉的時候,就會變的非常麻煩,如果不及早的入土爲安,屍身腐爛變質不說,還容易聚集屍煞,引起屍變。
所以茅山派的弟子,就研究出了這麼一種神通,專門用來搬運屍體,爲國家,爲人民提供方便。這跟湘西的趕屍術有些類似,但本質上也有很大的區別。
此時,我眯起了眼睛,感覺到了極大的危機,對老煙鬼講:“邪教高手連茅山道術也會,真不知道跟誰學的,總之比我想象的要複雜的多,現在都打上門了,看來不除掉他,誰都別想安生,老煙鬼,你說怎麼辦?”
提到邪教高手,老煙鬼的眼睛裡總有一些不可置信,就如同這世上不應該出現這麼一個人似的。他盯着趙玉良的屍體,沉默了片刻,最後說:“被人揍了,就得還手,還能怎麼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心裡一下敞亮了,這纔是老煙鬼的作風,任你牛鬼蛇神,到了我這兒全都不好使。我又想到了幾年前,跟隨老煙鬼一起破坐蠟童子,蛇鼠龍頭,血敵雙煞,乃至對付盜墓賊的場面,心裡講話,這次我不再是那個懵懂的純潔少年了,我完全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老煙鬼道:“我剛纔之所以看到趙玉良進來而不動手,並不是想看他折騰你,而是去四外打探了一下,因爲御屍決這種神通,需要開壇做法,距離咱們家不會太遠,而你小子也有能耐,抵擋一陣也沒問題,我是想直接揪出做法的那個人,以絕後患,但轉悠了半天始終沒找到,這才折了回來。”
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繼續道:“既然找不到邪教的兔崽子,那咱就辦眼下的事兒,先破了這個法再說。”
我驚訝道:“都捅趴下了,還沒破掉道術?”
老煙鬼衝我笑笑:“你小子懂個錘子,別以爲上學的時候,破了幾起邪乎事兒,就自認爲是天下無敵了,玄門裡的道道多着呢,你一輩子都學不完。”
我頓時猥瑣的笑了,使勁點頭:“那是,那是,活到老,學到老,跟了您,我就沒打算半途而廢。”
老煙鬼欣慰的點點頭:“下面就教你破御屍決,去那雙筷子。”
說着,他面色一下凝重了很多,雙手對着趙玉良下巴一錯,把嘴巴弄開,我趕緊滿世界尋摸,桌椅都翻了,碗筷也摔在了地上,我麻利的撿起一雙筷子就遞了過去。
老煙鬼將筷子探入趙玉良的口腔,翻開舌頭,從裡面竟然夾出了一塊黑色的玉片,並且從脖子的血窟窿裡面夾出了一道被折成三角形的靈符。
“御屍決需要以煞氣控制屍身移動,但這煞氣全都聚集在這玉片中,這也就是爲什麼,趙玉良的體表沒有煞氣泄露,而這道符名叫‘太上大道君遣兵送司至妙山官符’是御屍的關鍵所在。有了這道符,屍身幾乎是刀槍不入的,弱點只有耕桑咽喉。”
說完,他在地面撒了一圈兒香灰,在香灰中間帶入了雞血,然後把黑色玉片泡了進去,緊接着拆開靈符,正面用硃砂寫滿了,看得我直瞪眼,因爲這道符太過複雜,叫我照着抄都不見得能成功。
畫符這東西很難,需要一氣呵成,半路停頓那就算失敗,並且繪製過程中,心緒要平穩,條件允許的話,要焚香淨身,三叩九拜。
符籙越複雜,其威力和作用越大,難怪趙玉良這麼牛逼呢。
但是下一秒,老煙鬼把靈符反了過來,背面竟然也出現了字跡,這回不是符文了,而是一句話:這次算是警告,下次定誅你九族!
我一看就紅了眼,你個兔崽子真特麼囂張,半夜御屍偷襲,這麼卑鄙下流,還敢警告我?
我擡腿就要往外跑,不是開壇做法麼,別叫我看到你,看到你我就cao翻你!
老煙鬼一下把我攔住了,沉聲道:“事情有古怪,人家知道咱們能制服趙玉良,不然也不會寫這些字了,看來真是警告一番,沒動用真正的手段。”
我愣住了,嚷嚷:“你還漲他人的志氣?”
老煙鬼給了我一巴掌:“冷靜一點,你還看不出來麼,人家要是真想來狠的,咱爺們兒不可能這麼輕鬆,看來,這兔崽子還有點章法,但是這‘下次定誅你九族’是什麼意思呢?還有下次?”
我心裡的火小了一點,但還是氣不過,說道:“肯定是警告我,以後別跟她作對,特碼的,邪教老是害人,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老煙鬼,現在道術也破了,咱們不能受這個窩囊氣,怎麼打的咱們,咱們就怎麼打回去。”
老煙鬼又裝了一袋菸絲,吧嗒吧嗒抽着,把我給急的,恨不得強過菸袋鍋摔在地上。
最後他幽幽道:“那個邪教高手不可能這麼仁慈,他一出手便是殺招,警告這東西就是扯淡,但我想不到,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感覺也是,我跟邪教高手都針尖對麥芒了,他不殺我估計睡覺都不舒服,怎麼會弄這一出呢。並且通過我爸,我也能感覺到,邪教跟我家有些瓜葛,不應該小打小鬧的。
老煙鬼猛吸了幾口,吐出一個大眼圈,凝重道:“不管了,既然都打過來了,咱們就不能裝熊,你有茅山的術法,我也有龍虎山的神通,西涼,今天爲師就教教你咱們門派的至高秘術!”
我一聽這個,渾身的熱血都要沸騰了,老煙鬼又要施展一些我沒見過的手段嗎?!
我眼睛冒光,激動道:“聽你的,你說咋整,就咋整!”
老煙鬼用菸袋鍋一指趙玉良:“把他弄到院子裡,咱們也開壇設法,打他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