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着歲月之力，我全身的道力，已經幾近一空，隻眼睜睜地看着那暮年老者的劍，從遠處刺來，無法躲避。
就在劍尖即將刺入我胸口的時候，視線頓時被血光充斥，是路遙？
他用身體，幫我擋下了這一劍！
嘭！
我吐血飛退，四肢百骸傳來撕裂般的痛苦，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身體如斷線風箏般高高拋起，在即將掉落血腥學海的時候，虎妖從遠處躍至，把我牢牢地抱在懷裡。
路遙和路冰各自向後拋飛，但路遙突兀地迴轉翻身，以更快的速度追上路冰，將其抱在懷裡。
雙眼緊閉、嬌軀柔弱，路冰現在就像個睡美人一般，只是容顏卻已略顯蒼老，彷彿即將步入人生的暮年。
“孔家主呢？”
“家主敗了？”
“這怎麼可能！”
路遙靈魂迴歸，路冰卻是暈迷了過去，數千儒修臉色鉅變、驚慌失色，惶恐不已。
“所有儒修聽從我的號令，死守儒家聖地，與書山學海同存亡！”
“與書山學海共存亡！”
八品大儒頓時咆哮出聲，語氣異常凝重，顯然已經做好了殉道的準備。
路遙抱着路冰的身體，佳人在懷，但臉色卻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冰冷無比、殺氣四溢。
“路遙！”我虛弱地叫喊道。
“孫貴九，你怎麼樣了？”
路遙轉頭看向我，目光關切。
“能不能放過這些儒修？”
路儒眼孔收縮，頓時沉默。
“爲什麼？”
半晌，他才繼續說道。
“我跟儒家的仇恨，你幾乎完全參與，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活了千年，但這句話，不應該出自你口。”
路遙話裡的意思，確實把我當成了朋友，也正因此，作爲一個完全見證他跟儒家恩怨的朋友，提出這樣的條件，讓他十分費解。
“路冰的身份。”
“還有，你雖然對儒家有恨，但在內心深處，不還有那一絲的情分？”
自爆修爲、歸還道種，路遙看似已經跟儒家一刀兩斷，但無論是千年前的路夫人，還是現在的路冰，都跟儒家有香火之情，路遙不可能全然不顧。
“而且，道義與生命，是兩回事。”
路遙沉吟良久。
數千儒修不敢輕動，眼裡的堅定開始動搖，重新燃起對生命的渴望。
如果還能活着，誰願意就這樣死去？
隱藏的八品大儒，也不再出聲，道義雖然重要，但道種傳承，卻比道義，還要更加重要。
若數千儒修真的命喪此地，儒家則徹底凋零了。
“千年前，你救了封鎮城百萬生命，我路遙欠你一個人情。”
“現在，你不僅救了我，更是間接拯救了混血一族，好，今天我還你人情。”
言罷，路遙虛空一跺。
嗡！嗡！嗡！嗡！……
警世鐘長鳴，從瓊樓玉宇裡飛了出來，劇烈地搖晃着，彷彿在掙扎一般，但最後還是被路遙吸入了嘴巴里。
繼而，萬千文字閃爍，一卷拉開足有數百米長的書卷，緊跟在警世鐘之後，也落入路遙的嘴裡。
驚世言。
儒家的兩大鎮派法寶，就這樣被路遙奪走，數千儒生雖然憤怒不已，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毫無辦法。
“儒家大義，哼！”
“走！”
路遙化爲一道血芒逝去，虎妖抱着我緊隨其後。
……
半個月後。
妖蛇城。
我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之前僅是被孔森的垂死一擊波及，並沒有受到重傷，其實傷得最重的，反而是路遙。
他完全擋下了那一擊，傷勢之重，幾乎超過我們的想象。
境界直接跌落，從九品巔峰，變成了普通的九品強者，最少需要數十年的修煉，才能完全康復。
不過，路遙卻毫不在意，因爲，他找到了蛇妖的轉世之人。
雖然路冰清醒過後，依舊沒有覺醒蛇妖的記憶，但路遙卻會一直等下去，就像，千年之前，蛇妖一直在找尋路遙的轉世一樣。
歲月不可逆。
路冰現在已近暮年，壽命也僅剩兩三百年，但對路遙來說，這些都不是大事。
彈指紅顏老，再美的容顏，也有老去的一天。
至於壽命，只要路冰突破境界，壽命也會隨着修爲的增長，而有所增加。
而且，有數百年的時間，也足夠了。
千年了，路遙多想再重見蛇妖一面，但這一面，都是奢侈，相較之下，現在已是幸福得太多。
我很苦惱。
在那一戰的最後時刻，我已經算是完全領悟了歲月之力，腦海裡的‘列’字真言，也越來越清晰，幾乎要跟前面的六個真言，完全一樣了。
照之前的經歷來說，現在也到了離開這個幻境的時候，但這一次，那詭異的力量，卻沒有出現。
我依舊呆在這個幻境裡。
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還有什麼關鍵的條件，尚未達成？
“大哥哥，走，我們逛街去！”
小兔妖蹦蹦跳跳地跑進房間裡，不由分說，直接把我給拉走。
這，纔是我真正苦惱的原因！
小兔妖現在把我看得很緊，虎妖也不時地過來跟我聊天，說話更是無比直白，就是想我當他的女婿。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爲從書山回城之後，我成了整個混血一族，最受歡迎的人，咳咳……，好吧，最受歡迎的女婿。
還記得之前那條，把虎妖叫成‘小貓咪’的龍嗎？
跟虎妖同是八品人妖，而且在回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着他的女兒來到了妖蛇城，然後……
羣妖亂舞啊！
跟虎妖一樣的妖城城主，大小有近百個，而且有的城主，還不單單隻有一個女兒，現在看我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着唐僧肉一般，整個城主府，完全亂成了一窩。
唉……
“大哥哥你看，那個東西，好漂亮啊！”
小兔妖緊緊地拉着我的手，到處亂逛，我只能麻木地點頭。
人潮涌動。
千年之前，封鎮城裡也是這般景象，熙熙攘攘，雖然繁華之極，但卻有着階級的冰冷。
千年之後，城牆更高了，封鎮城也改名爲妖蛇城。
居住在這裡的混血一族，雖然並不如千年前繁華，但處處散發着自由肆意的氣息，和諧安逸。
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但驀然回首，似乎一切，都沒改變過。
恍然間，我彷彿看到了千年之前的人族，跟現在的混血一族，重疊到了一起。
他們是如此相似，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無論是人族，或是混血一族，都只是爲了活着，僅此而已。
腦海裡的‘列’字，瞬間光芒閃爍，變得清晰之極。
而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