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她精神不正常
徐昭佩恰逢路過,心中頓時一冷,下人都看的明白,唯獨他不明白。
徐昭佩的少女時代是很天真,以至於天真的以爲蕭繹此生只會愛她一個人。她忘了,他是皇帝的兒子,他是皇族之人。莫要說皇族之人了,就是她父親信武將軍亦是妻妾成羣,幸運的是他父親對她母親是真心實意,從不允旁人欺凌她母親,更不允妾室覬覦正妻之位。
蕭繹最初納妾之時,徐昭佩也願意去理解他,畢竟他還是有野心的,畢竟他不是個平凡人,可是她的理解換來的究竟是什麼?
如若蕭繹只是平凡人,他和徐昭佩可能會很幸福,但換個角度想,蕭繹若是平凡人,那麼他也不可能和徐昭佩相遇,更不會有這樣一段姻緣。
徐昭佩表面瞧來柔弱,然內心卻並非柔弱之人,被蕭繹冤枉之時,她也就是心痛,不曾想過要報復。
直至有了女兒蕭含貞和兒子蕭方等,蕭方等和蕭含貞是龍鳳胎。梁書載:天監十六年十二月,拜湘東王妃。生世子方等、益昌公主含貞。
原來因蕭繹的冷落日日傷情的徐昭佩終於多了幾分愉悅,蕭繹每每見了那一雙兒女亦是笑得合不攏嘴。
徐昭佩誕下一雙兒女,自然會遭來旁人妒忌,事實上在她懷身孕之後便有人慾對她下手,蕭繹自然知曉,若非蕭繹保護的好,徐昭佩早便一屍三命了。
但蕭繹是那種只做不說的人,因而也不會多言,每每去看徐昭佩,也是遠遠的看上一眼,轉而便離去。
外人街道蕭繹寵妾滅妻,卻不知他是何等愛他的妻,愛到當她背叛他時,他卻都捨不得殺她。
徐昭佩第一次背叛是在蕭含貞被王氏算計推入水池中,那是冬天,若是再遲一步,蕭含貞便會丟了性命。
然而面對她與王氏之時,他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怎麼看孩子的,含貞自己出來都不知曉。”爾後,便擁着王氏離去。
她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沒有說話,不覺拽緊了手心,要說徐昭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大約就是那個時候,身爲母親,她本能的保護自己的孩子。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約莫還有幾分女人的妒忌,幾年後在王氏生子之時,她親手結束了她的命。然後笑着對他說:“若是有人敢傷我女兒半分,我必定讓她付出血的代價。”
他瞪着她,一字一頓:“昭佩,你何時變得這樣狠毒了。”
她笑得淒涼:“何時……何時,呵……大約是失心之時罷,蕭繹,如若沒有兒女,我連多看你一眼也不願。你看,我這半面妝好看麼?專爲你化的……”
“你……”他氣得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她只着半面妝,是因他有一眼是殘疾。
這些年來,她不止一回如此,每每他入她房中之時,她便如此,氣得他……拿咱們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望着他,輕笑:“怎麼……生氣了?你若是生氣了就殺了我啊!我在你這裡不過只是顆棋子,如今棋子無用,何故還留着。”
“你就不能消停兩日麼?”他擡手欲掌摑她,然而最後卻又收回了手,氣急敗壞的說。
她嘴角依舊掛着笑,那麼妖嬈,那麼的悽絕:“消停?妾從不曉得何爲消停,自打妾與人私通那一日就不知何爲消停……”
“徐昭佩!”他一聲暴吼,渾身顫抖,揮手便打在她那一張絕美的容顏之上。
那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一日,他一進門便見她與一白面書生衣衫不整的躺在牀榻之上,他當時便拔劍殺了書生,劍指她脖頸之時,他卻下不去手。
她輕靠在牀榻上,萬分妖嬈:“繹哥哥,還記得麼?我說過,你若違背了誓言,我便會讓你很難受……很難受。”
砰!蕭繹手中的劍落在地上,拂袖而去,此事卻不允旁人多言,但凡是敢多言一句的便要了性命,包括他平日裡寵愛的妾室。不過是說了一句,卻被賜了毒酒。
他愛她,她也愛他,可惜的是這兩個人都生錯了地兒,漸行漸遠。
對於蕭繹的憤怒,徐昭佩早已見怪不怪了,在她看來,蕭繹不殺她,不過是怕丟了帝王的顏面。
他曾摟着她說:“他日我爲帝,你爲後。”他說這話之時,是在她背叛他之後。
她信了,的確,他也曾言立她爲後。她冷笑:“既然這般不情願,何必勉強,後位,我不稀罕。你放心罷,我父親依舊會繼續爲你效勞。”
後來他果真沒有立她爲後,因他還未登上皇位,她便沒了性命。
王氏的死,丁氏的死……自她的兒子戰死之後,她便生無可戀,一心求死,與人私通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並且做得明目張膽。
她的背叛讓他痛,他卻還是無法要了她的命。終於,在她最後一次與人私通之時,她望着他祈求:“蕭繹,殺了我吧!我情願死在你的手裡……”
蕭繹看着她淚眼朦朧的雙眼,彷彿看到了多年前王府中她委屈掉淚的模樣。他輕聲道:“方等走了,還有含貞,你何苦要一心求死,這般作踐自己。”
她苦笑:“呵……原來……你還是在乎我的……我以爲你從來都沒在乎過我。”
蕭繹沒有說話,卻蹲下身來,手伸到半空中卻又收了回去。他們終究是走遠了,再也走不回去了。
如若徐昭佩是個順從的女子,或許,她會如後來的長孫皇后名垂青史,可惜的是她一輩子都執念於他曾經給的誓言。
徐昭佩終究還是死了,她死在女兒蕭含貞之後。蕭含貞因年幼之時落水,身子骨一直很弱,終於在蕭方等戰死幾月之後,也病死了。
此時的徐昭佩已是生無可戀,她喝得酩酊大醉,見了蕭繹,拽着他的衣袍,吐了他一身,結結巴巴道:“蕭繹,你殺了我罷!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從來從來都沒有。”
“扶王妃下去歇着。”他盛怒,卻也沒有要殺她的意思,儘管她酒醉吐了他一身,她如此已經不是一兩回了,且每一次都是那麼巧,回回都吐在他衣袍上。
這一回徐昭佩並未像以往那般歇着,她手裡拽着匕首,直指蕭繹,幾近瘋癲:“蕭繹,你既不愛我,爲何要娶我!我恨你,我恨你如若不是你,我怎會過得這樣不堪……我恨你……我恨你……”
“你……真的就這樣恨我?”蕭繹捏住她的下巴,第一回認真的問她。
她望着他,輕笑:“蕭繹,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恨不得將你的腦袋掛在外頭祭祀賀徽,祭祀季江……”
或許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想過要她的命,然此刻卻徹底被她激怒,所謂酒後吐真言,她竟然因爲那些個姦夫想要他的命,她竟然想要爲那些個姦夫報仇,他在她的心裡到底是什麼?
終於,他賜死了她。他不曉得,她到死心中都還是有他的,甚至在她死後寫下了《蕩婦秋思賦》,有人說這是蕭繹譏諷徐昭佩而寫下的,而我卻沒有從中看到半句譏諷之言,更多的不過是傷情。
而徐昭佩,自盡之後,她與魔做了交易,此生她不能與他相守,往後的生生世世,她要他只愛她一個人,與她同生共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同時,她卻又恨他,愛恨交織,多年的委屈一觸即發,她恨他是皇族,她恨他們生在皇族,所以她詛咒蕭氏皇族,不能與外人通婚,或許那時在她看來,皇族與外人通婚也不過是禍害人。
徐昭佩就這樣死了,然蕭繹的結局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稱帝三年,便丟了性命。勝敗乃兵家常事,然而帝王一敗,便不是兵敗那麼簡單,而是國破,亡命。
蕭繹被魏國俘虜,最終成爲了戰爭的犧牲品,爾後便世世爲情所困。
講到這裡,蓮寶的眼睛裡浮上淚水:“七公子離世的那一日,我還只是一直普通的貓,沒有能力救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七公子到死,都還想着徐娘娘,記得徐娘娘離世之時,他抱着她的屍身,那麼失神,他說:我放了你。我本以爲徐娘娘是不愛七公子的,如今看來,我那麼一點點愛,何曾又比得過她,不過是她愛的偏激罷了。”
聽到這裡,我也不覺有些傷情,人人皆道最是無情帝王家,情深終卻成了無情。
我頓了頓,繼續問道:“那麼後來呢,沈沁又是怎麼回事?我覺得她精神似乎不大正常。”
蓮寶搖搖頭:“大部分時候,沈沁其實是身不由己的,她不光受魔控制,因爲少時的經歷,她的精神也一直不大正常。這也是……她殺我,我也不曾怪過她的緣故。要怪,只能怪她那個惡毒的姑姑。”
“她姑姑真的殺了她爸媽,並且她姑姑還……”問到這裡,我也就沒好意思再問下去,我總不能赤裸裸的把亂倫兩個字說出來吧。
蓮寶臉色更爲沉重:“不止如此,你可知沈沁爲何會殺了那些男人麼?”
“不是因爲他們殘忍的害死了嚴決和沈沁麼?”
蓮寶搖搖頭:“因爲他們對沈沁做了禽獸不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