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駱梅雨說道。
“什麼話?你說吧。”黎大行說道。
駱梅雨今年已經六十一歲,小時跟黎大行家是鄰居。從小學到初中,她一直跟黎大行的姐姐黎美辰是同班同學。
初中畢業後,她頂父親的班,進了紅磚廠工作,五年後,她跟同廠的師兄趙波結婚了,夫婦倆在廠裡分得了兩間房子,從此便告別了小時住的老院子。
二十年前,她的父母先後謝世,他們家的老屋被哥哥弟弟分了,她因爲是女兒,而且已經嫁人,所以沒分到房子,哥哥弟弟只分給她和妹妹一人一千塊錢作爲補償。
紅磚廠效益不好,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就停產了,他的丈夫趙波被迫跑到南方去打工,她因爲要照料三個孩子,只能留在家裡做些小吃生意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十一年前,她的丈夫也得癌症去世了,幸好幾個孩子都已長大成人,所以她的晚年才能享到清福,如今她跟大兒子趙有才一家住在一起。
黎大行費了不少周折,才終於打聽到了她現在的住址。但她也跟其他幾個老鄰居一樣,不知道有誰對黎家有仇。
不過,她還是幫了不少忙,在她的幫助下,黎大行和黎海洋父子又找到了三個黎美辰以前的同學。
但這些同學也沒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這段時間,黎大行黎海洋父子想盡各種辦法,走了不少彎路,總算查到了一些黎美辰的中學同學和當年文工團同事的下落。
但一條條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最後都被排除了嫌疑。
因此,黎海洋提出了一個的新的調查思路:也許那個詛咒黎家的人,並非跟他的姑姑黎美辰有什麼直接關係,這個人之所以在黎美辰的照片上寫下那些咒語,可能只是因爲黎美辰是黎海洋的爺爺和奶奶的女兒。
換句話說,他們的調查方向不能侷限於黎海洋的姑姑黎美辰的人際關係,還應擴大到黎海洋的爺爺和奶奶的過去。
這樣一來,不但調查的對象範圍變大了,而且調查的時間範圍也變得更大了。
父子倆心裡都不禁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這樣大的調查難度,別說是他們父子,就是交給專業的刑警去幹,也未必能查出結果。
雖然多半會是徒勞,但父子倆還是沒有打退堂鼓,繼續默默地調查和走訪。黎海洋的母親阮英則主要負責打理家務和招待所的事情。
這段時間,簡潔雖然沒有再來洛陽,但她和黎海洋一直用QQ保持聯繫。黎海洋每晚都會將調查的情況向她講。簡潔除了幫忙分析和想辦法外,也會將她那邊的進展情況告訴黎海洋。
雖然黎家的調查陷入了進退惟谷的兩難境地,但簡潔這邊卻有了一些進展。
那位香港的降頭師雖然還未能破譯咒語的內容,但他已經確定那是一種血咒術。
據說血咒是黑巫術中的最高深的法術。最早來源於泰國,是一種泰國巫師下的降頭。
血咒在很多降頭術中,是一項極爲重要的儀式,尤其是殺傷力越強的降頭術,無不藉由血咒的施行,才能發揮力量,所以降頭與血咒,實有堅不可分的關係。
也正因爲降頭師在下降頭時,需要以自己的精血爲引,所以,當他的降頭術被破時,降頭師也會被降頭術反襲,功力不足的降頭師極有可能因此破功,甚至倒送一條性命。
即使降頭師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會因降頭術反噬,而大傷元氣,必須急覓隱密之處養傷,才能逃過破功之劫。
因此,降頭血咒不施則已,一施便得見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降頭師絕不輕易動用血咒,以免損傷元氣。
血咒的行使方法很簡單,即降頭師在下降時,用乾淨的刀片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擠出一滴血於下降之物,配合咒語,便可增加降頭術的威力!
這類藉由血咒增強法術的方法,和西藏苯教非常雷同,有人因而認爲降頭術實源自西藏的密宗,流至東南亞一帶,才演變成神秘詭異的降頭術。
簡潔安慰黎海洋說,就算他們最後也查不出是誰在詛咒他們家人,但只要血咒被破了,不但被詛咒的對象會安然無恙,而且施術者反會受害。
她相信那位降頭師會有辦法破除血咒,那時就算沒能查出施術者是誰,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只要正義最終戰勝了邪惡,無辜者保全了性命,當年施血咒術的那個人反而受到了血咒的詛咒,大家就算不知道他(她)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看到了一線希望,但黎家人畢竟和簡潔等人心境不甚相同。他們還是希望能查出那個施術者是誰。所以他們還是繼續在努力。
今天下午,黎大行父子倆又一起走訪了一個黎美辰的中學同學,回家路上,因爲要經過駱梅雨的家,所以順便進屋坐坐。駱梅雨留他們兩爺子一起吃晚飯,黎大行也沒多推辭,留了下來。
駱梅雨知道父子倆心情不好,特意陪他們喝了兩杯酒,駱梅雨和黎大行邊吃邊談論一些從前的往事,不知不覺已吃了一個小時,大兒子一家人和黎海洋都早已放下碗筷下桌了,他們兩人還坐在飯桌邊聊天。
駱梅雨說道:“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還是看開一點的好。”
黎大行默默喝了一口悶酒,沒有吭聲。
駱梅雨嘆息一聲,又道:“哎,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信命嗎?”
“……又信,又不信。”
“哎!我信。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
“……”
駱梅雨陪喝了一小口酒,接道:“你們家這麼多年,確實出了不少事。但是,跟有些人比起來,你們家也有很多幸運的地方。比如說:你本來是一個被親生父母丟了不要的嬰兒,結果你遇到了你的養父養母,他們好心收養了你,你纔沒有夭折,不但多活了幾十年,而且你也活得還可以——我是指經濟方面。
“你看,你們家從你父母親開始,一直就過得不錯。你媽媽以前在XX醫院住院部上班,你爸爸本來是從農村來的,因爲有親戚幫忙,進了糧食局工作,沒幹幾年就成了食堂的經理。雙職工家庭,兩口子一個月工資加起來有五六十塊錢,在那個年代,這條件夠好了吧?
“又說你的姐姐吧,別人家的娃娃,都是老二撿老大的舊衣服穿,老三撿老二的舊衣服穿,老四撿老三的舊衣服穿……你們家呢,你姐姐那時是獨身子女,從小到大,她什麼都不缺,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想買汽水就買汽水,想吃糠果就能吃糠果……
“其他家的孩子,平日難得有一分零花錢,但我記得你姐姐小時,每天身上都有幾分錢,甚至一毛兩毛零花錢。而且,我記得你媽媽每個月都會從醫院偷偷帶回一兩瓶葡萄糖水給你姐姐喝,所以你姐姐才長得比院子裡的其他一些同齡的女孩子要高一些。
“而且,你姐姐也特別聰明,從小學到初中,學習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年年都被評爲三好學生。上了初中後,雖然因爲她有點偏科,數理化成績不是太好,但總體而言,成績還是在班上算中上水平。並且很順利地考上了省裡的重點高中。現在的高中生不算什麼,但在那個年代,高中生跟現在的大學生也差不多。
“你姐姐不但學習好,而且富有藝術天賦,愛唱歌,愛跳舞,戲曲也學得不錯。在現在這個年代,一般家庭都會送孩子去上各種輔導班,但在我們那個年代,要上什麼藝術類輔導班,一般家庭的孩子還是享不了這種福氣的!因此你姐姐應該說還是算命很好的孩子。
“因爲她有藝術特長,所以不但考上了高中,文工團招工考試,她也輕易通過了!進文工團工作後,她的路同樣走得很順,不但成了劇團裡的優秀青年演員,而且成了文工團的重點培養對象。
“她不但在事業上發展很順,在個人感情上也發展不錯,當然,後來看來,你的姐夫也有很多缺點,是個書呆子,不太會找錢,但在當時,你也不能不承認,你姐夫還是很出色的吧?他是文工團裡的優秀男演員,你姐姐姐夫兩口子都幸運地參加了兩次拍電影。唉!如果不是因爲後來戲曲不景氣,文工團解散了的話,你姐姐沒準已成了一個明星!
“你姐姐的事不說了,又說你吧:你文化不高,只是小學畢業,在你入伍以前,應該說你並沒有什麼比別人強的,但自從轉業後,你自己也應該承認,你的運氣變好了吧。你順利地找到了一個好工作-----至少在當時算是好工作,當上了一名客車駕馭員。結了婚,分了房,有了孩子。車站改制後,你們實際上成了個體戶,雖然還是摸的是方向盤,但掙的錢卻不再是死工資。特別是這幾年,你的經濟更是一天好過一天,你看我們當年那些老鄰居,雖然也有幾個混得不錯,甚至還有人當了一個小官,但你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估計你一年少說也要掙二三十萬元錢吧?
“你看,你們不但有了自己的車子,而且還修了自己的房子,原來單位分給你的房子,你們轉手賣了,雖說是老房子,但少說也能賣個二十萬吧?而你當初只向單位繳了幾萬塊錢!
“還有,你們家原來住的那個老屋,雖說是幾間舊瓦房,但面積很寬呀,起碼有兩百平米吧,你父母親建那老幾間瓦房只花了幾千塊錢,雖然那個年代的幾千塊錢和現在的幾千塊錢不是一個概念,但這麼多年一直租給別人住,也早已賺回來了!如今又遇上房價最高的年代,老屋賣了!你家所賣的錢,應該也在百萬左右吧?
“哎,不說了!說多了,我都覺得好像自己有點嫉妒你們家了!不過,你別多心,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想開一些。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事事都如意,也不可能樣樣不順心。這就叫有得必有失。雖然說你們家人,這麼些年也出了一些事情,但你們家也並不是倒黴到家了,你看,我說了這半天,你們家也遇到了很多好事,也走過很多好路吧?”
……
她還待再說下去,黎大行卻煩惱地擺手制止了:“好了,你別說了,我承認,我們家這麼多年以來,確實也經過一些好運氣。但是,這些運氣跟家人的平安相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只要家人都得平安,我寧願家裡很窮!”
“唉!你還是想開一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家剛遭了不幸,按理又該走好運了。你年紀還不到五十歲,日子還長,還有好日子過。”
“好了,不說了!我得走了,我們明天還得去走訪兩個姐姐以前的同事,時間不早了,我走了。”
“不再喝一杯?”
“不喝了。”
“也好,你們兩爺子還要趕公交車,我也不留你們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想開一點,日子會好起來的。”
“謝謝。”
“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