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抽出帕子輕輕拭着臉上香蕉泥,走出門口時突然想起來,她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她一邊拭着臉,一邊故作無意地左右掃了幾眼,卻沒見到小米的身影,不禁暗暗起了疑心。
她若無其事地看向來給她引路的許媽媽,笑道:“小米那丫頭又跑哪裡玩去了,怎麼找不見了?”
許嬤嬤賠笑道:“方纔小米的娘來了,說是尋女兒說幾句話,我便放了她去了。”
顧盼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卻覺得臉上粘膩的厲害,便加快了腳步,許媽媽始終不急不緩地跟在她身側。
兩個人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終於回到了淑芳齋,一進門,一個披頭散髮的身影便撲了上來,小米一下跪倒地上,死死扒住了顧盼的腿,哭求道:“小姐開恩,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爹孃”
許媽媽臉色大變,她一把抓起小米的頭髮,揚起右手就要扇她一個耳光,顧盼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許媽媽地手腕,淡淡地道:“嬤嬤,若是這個不長眼的得罪了您,叫我來教訓就是了,何必勞您親自動手呢?”
許媽媽一怔,手裡不覺就鬆了,顧盼這個意思,是在怪她越俎代庖啊,許媽媽也精乖,她退了一步,不再言語,卻死死盯住小米不放。
顧盼擡起頭,見五妮兒,柳芽和麗娘也都出來了,三個人在檐下站成了一排,陽光照在屋檐上,投下一圈陰影在她們臉上,卻是看不清楚三人的表情。
顧盼退後一步,擺脫了小米的糾纏,小米仰着頭,絕望地看着顧盼,顧盼環視一圈左右,見灑掃的粗使丫鬟都止了手裡的動作,眼睛不時瞄過來,一旁的許媽媽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顧盼嘴脣微動,低下頭看着小米,冷靜地道:“回房說,你在這裡鬧起來,要叫全府都看着這裡的熱鬧嗎?”
話罷,顧盼徑直進了屋子,小米抽噎兩聲,從地上爬了起來,緊隨其後,許媽媽也想跟着進屋子,卻被柳芽一手攔住,皮笑肉不笑地道:“嬤嬤若是無事,還請回吧,這裡一切都有小姐做主。”
這丫鬟真是沒規矩的,許媽媽正要罵上兩句,看清楚了柳芽眉眼,卻立刻收了聲,笑道,“那好,我就先回夫人了,這邊等小姐梳洗好,就請她過去吧。”
五妮兒上前一步,婉轉地應了聲:“嬤嬤放心吧,奴婢定然一字不漏地轉告給小姐。”
許媽媽點了下頭,轉身向來時的路行去,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陰影中的柳芽,卻在這豔陽高照的五月天裡,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進了屋子,顧盼自己倒了杯茶來,端着喝了,又斜着看了眼小米,見她面色惶恐,不若平日裡的穩重謹慎。
顧盼放下茶杯,坐到了椅子上,小米撲通一聲,再次跪下了。
五妮兒掀開簾子,卻跟着進來了,她看了一眼門外,站到了顧盼身邊,輕聲道:“柳芽和麗娘在門外守着了,小姐只管放心。”
顧盼大是詫異地看了五妮兒一眼,這幾個丫鬟怎麼突然如此省心了。
現在卻不是探究這個問題的時機,小米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哭泣道:“求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爹孃,奴婢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小姐的恩情。”
顧盼微微皺起眉頭,有條不紊地道:“你叫我救你父母,卻又從何說起?你父母如今是遭了什麼罪,你且從頭說起。”
未等小米開口,五妮兒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小米的胳膊,掀開她的袖子,卻見細嫩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紅色的鱗子。
衣料驟然摩挲手臂,引來陣陣刺痛,小米忍不住瑟縮了下。
五妮兒氣憤地道:“夫人喚小米去,打探小姐這幾日在將軍府的行蹤,小米推說不知,那許媽媽便下了狠手,又說要賣了小米的爹孃,小米趁看管的嬤嬤一時疏忽,才拼死跑了回來。”
顧盼雙手疊加支在了桌子上,頭放在了手背上,眼前一幕,似曾相識啊,她猛地想起,這不就是跟在漣姐兒身邊時,青兒惹出的那麼一檔子事兒的翻版嗎?
只是青兒是自家的事情,聽起來,小米似乎是替她盡忠才遭了侯爺夫人的厭棄,不對,顧盼緩緩坐直了身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米,緩慢地道:“夫人爲什麼單單找你?”
小米一驚,全身瑟瑟地發起冷來,她兩手撐地,一下一下磕起頭來,帶着哭腔地道:“當初夫人派奴婢到小姐這裡的時候,就說過,其他三個丫鬟都是沒教養的,小姐是從鄉下來的,若是能學了那三人的習氣最好,表面上我們四個容貌姣好,旁人見了也只能說奶奶疼着姑娘。”
顧盼的指尖突然涼了起來,縱然手裡端着熱茶,卻依然感受不到絲毫熱度,她的聲音輕柔,卻不帶絲毫感情,繼續問道:“那你,就是夫人安插在我這裡的眼線了?”
小米磕頭磕的更加兇狠:“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顧盼慢慢地回想着自進入候府的一點一滴,似乎沒有什麼讓人詬病的?不不,四個丫鬟前些日子那麼的囂張跋扈,那侯爺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卻不動聲色,只怕是想看看自己怎麼處理的吧。
顧盼面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棋盤,棋盤的原形便是這巨大的長樂侯府,棋盤的另外一邊,端坐着侯爺夫人,現在侯爺夫人出了一招妙棋,就看她如何應對了。
顧盼生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如果只有她一個人,作爲候府小姐的生活,已經可以說非常滿意了,每日裡錦衣玉食,但是不行,她還要顧及到遠在李府的賀大娘和顧惜玉。
從表哥哪裡回來以後,她表面上沉穩了,那是因爲她有了主心骨,天大的事情,顧遠南都會給她撐着的。
但是現在,她深刻地認識到了,侯爺夫人對於她,那種隱藏極深的敵意,顧遠南就算是有天大神通,也不可能把手伸進侯府裡,時時刻刻地護着她,顧盼握緊雙拳,自己一定要振作。
顧盼的視線調回到了跪在地上的小米身上,細細思量起來。
小米是個投誠的叛徒,若是留下她,難免有二次背叛的危險,若是不留,卻又容易爲人詬病,離心離德。
顧盼沉思半晌,默然不語,小米臉上已經滿是絕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磕頭,夫人那裡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她現在不是辦事不利的問題,而是徹底地換了效忠的主子。
終於,顧盼開口說話了,她卻看向一旁站立的五妮兒,吩咐道:“你去請雷嬤嬤過來。”
五妮兒擔憂地看了一眼小米,蹲身一福,轉眼功夫又引了雷嬤嬤進來。
顧盼立刻站了起來,伸手指着身旁的椅子淺笑道:“我有些事情想諮詢下嬤嬤,嬤嬤坐下說話吧。”
話罷,她又掃了一眼五妮兒,不容拒絕地道:“你們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和雷嬤嬤談。”
五妮兒拉起了不情不願的小米,看着她額頭上觸目驚心的淤血,低聲道:“沒看到小姐正給你想法子嗎?趕緊出去了。”
小米恍然大悟,最後又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顧盼,這才和小米一起出去了。
雷嬤嬤看的一頭霧水,卻以爲小米衝撞了顧盼,一臉氣惱地道:“姑娘就是太和氣了,這種小妮子就得好生教訓纔是。”
顧盼輕笑着點頭,拉近和別人距離最快的方法就是認同她的話,這一點,她已經從七皇子殿下身上得到了完美驗證。
雷嬤嬤兀自說了兩句,才訕訕地住了口,雙手接過顧盼倒好的溫茶,居然頗有些受寵若驚,趕緊擡起了半個屁股道:“小姐喚老婆子來是?”
顧盼沉吟了下,輕聲道:“我剛入府那會兒,記得來了四個嬤嬤,當時只覺得她們對我甚好,卻來不及答謝,還請嬤嬤引薦一下。”
雷嬤嬤一拍大腿,感慨萬千,忍不住老淚縱橫道:“姑娘,你總算開竅了,我們這一羣老婆子都是向着姑娘的……”
顧盼聽她表了半晌忠心,方纔輕輕問道:“那幾個嬤嬤都喚作什麼,又在府裡做着什麼差事?還請嬤嬤教我,莫要不經意地做了什麼失禮的事情。”
雷嬤嬤便逐一爲顧盼介紹起來,細長臉的李嬤嬤主要負責府裡的丫鬟調教的,爲人不苟言笑,最是嚴厲;圓臉的林嬤嬤卻是管着庫房的,每個院子的日常用度都要經過她的手取用;不愛說話的沈嬤嬤管着洗衣樓;最後個愛笑的厲嬤嬤,和她的姓名相反,和和氣氣地,在府裡卻是沒有什麼長差的,只是她男人,卻是管着府裡的下人買賣的,因此在主子面前也是有臉面的。
顧盼斟酌片刻,面色一正,認真地道:“改日還請嬤嬤正式引薦一下,只是現在卻有一事還請嬤嬤幫我打探一下。”
雷嬤嬤睜圓了眼睛,拍着胸脯道:“小姐有事儘管吩咐,老婆子這把老骨頭還跑的動。”
顧盼又給雷嬤嬤添了杯茶,嘆了口氣道:“小米那丫頭的爹孃據說要被夫人賣掉了,我想請嬤嬤打探下,卻是要賣到何處。”
上卷 從丫鬟做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慢慢的開始做小姐第一百六十一章 慢慢的開始做小姐
雷嬤嬤一驚,皺起眉頭道:“可是小米那丫頭求到小姐這裡了?”
話罷,不待顧盼回答,雷嬤嬤力勸道:“姑娘,就當老婆子多嘴了,這買賣下人,也實屬正常,本就是夫人這當家主母的權力,您最好還是不要插手,容易落了旁人的口實。”
雷嬤嬤頓了一下,看顧盼一臉認真地看着她,忍不住又道:“何況咱們雖然心都是向着姑娘的,畢竟都是下人,爲姑娘做的事情卻也有限,姑娘還是要仰仗夫人鼻息過活的,這樣明火執仗總是不好。”
顧盼抿嘴一笑,真誠地道:“嬤嬤說的,我都記下了,只是畢竟主僕一場,卻不好袖手旁觀,嬤嬤只管打聽她父母被賣到何處,我給她個消息,也求個心安。”
聽顧盼這麼一說,雷嬤嬤這才放了心,立時就站了起來,笑道:“這麼點小事,姑娘放心吧,就交給老婆子去辦了。”
顧盼笑着送雷嬤嬤到了門口,卻見四個丫鬟一邊站了兩個,一動不動地守着,看見她們出來,想要湊上來卻又忍住了。
顧盼只當未見,站在門口望着雷嬤嬤漸漸走遠,她轉身喚了麗娘和柳芽,卻是要沐浴更衣。
這事情如何解決她心裡已經有數,只是不能叫小米如此輕易的得了準信,讓她以爲一切都很簡單。
顧盼忍不住嘆了口氣,回到候府,一日便像是一年,步步爲營,生怕踏錯一步就要萬劫不復。
在將軍府裡表露於外的屬於少女的天真浪漫,她已經全部收斂起來,雖說人還是質樸無華,卻有了珍珠般的皎皎熒光。
麗娘和柳芽也不像是初來的時候,一邊嘰嘰喳喳,一邊給顧盼梳妝打扮,主僕三人俱都沉默,屋子裡隱隱流動着一股難以言表的暗流。
顧盼重新收拾好以後,雷嬤嬤打探完消息,火速地趕了回來,一進門就極怪異地看了眼小米,隨後湊到了顧盼近前,一股汗臭味夾雜着脂粉味撲鼻而來,顧盼微微向後仰了仰身子,卻從懷裡抽出帕子遞了過去,又親自倒了盞茶,笑道:“不着急,嬤嬤還是先擦擦汗,喝口水,再說吧。”
雷嬤嬤十分受用,卻沒有接顧盼手裡的帕子,自從袖中取了條帕子初來,擦了把汗,又吞了一大口茶水,方道:“小米的爹孃也不知道怎麼惹惱了夫人,聽說夫人發了話,要把她爹爹賣去做力工,她娘卻不好說了。”
一旁豎着耳朵的小米臉上驟然失了血色,尖叫一聲,撲到了顧盼的腳下,苦苦求道:“求小姐救救我爹孃,求求您了,奴婢以後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雷嬤嬤臉色一沉,就要過來拽開小米,口裡喝斥道:“你個沒規矩的東西,姑娘好心幫你打聽了你爹孃的下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顧盼低着的頭微微擡起,看着雷嬤嬤,卻對五妮兒吩咐道:“送嬤嬤去休息吧,跑了這麼一會也累着了。”
雷嬤嬤一怔,隨即釋然,小姐這是要自己拿主意呢,她又瞪了小米兩眼,方隨着五妮兒出去了。
小米依然抽泣着,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隻小手,遞過來一方帕子,小米擡起頭,透過淚眼,看到小姐的臉如此模糊,臉上的一片溫柔既真又幻,卻聽到顧盼輕柔的聲音在耳邊轟然響起:“你不跟夫人說我在將軍府裡的事情,是因爲你不想說,還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呢?”
小米的答案是什麼顧盼根本就不想知道,她既然已經決定拉小米一把,這麼說的用意,只不過想敲打敲打小米,叫小米知道,她並不是個傻子。
顧盼隨後卻吩咐了柳芽,許媽媽臨走之時又驚又懼的一眼被顧盼深深的記在了心裡,這四個丫鬟裡,只怕柳芽是最深藏不露的。
柳芽謹慎地看了一眼小米,微微一福道:“小姐放心,柳芽定然把此事辦的妥妥當當滴水不漏。”
顧盼望着柳芽,淺笑道:“你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小米的爹孃就麻煩了。”
柳芽一怔,和小米懇求哀婉的眼神對上,心裡暗暗警醒,小姐好厲害的嘴巴,一句話就把自己撇清,若是事情不成,只怕以後和小米就要水火不容了。
柳芽不再言語,抿緊嘴巴,轉身出了漱芳齋。
顧盼輕嘆一聲,看着時辰不早,忙忙碌碌卻是忘了吃中飯,此時閒下來,登時覺得腹中飢餓起來,忙填補了幾塊點心,卻始終沒見侯爺夫人再打發人來。
顧盼仔細一想,便明白了,當時她出來的時候,許媽媽正在敲打小米,既然一無所得,自然暫時不想見她了。
顧盼登時覺得好笑,她回身便向牀上行去,左右無事,不如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好準備晚上的戰鬥,宴無好宴啊。
麗娘見小米心緒不寧的在地上走來走去,嫌她足音過大擾了小姐休息,把她和五妮兒一起轟了出去,自己沉靜地拿起扇子,坐在帳子外面,一言不發地守了一個下午。
顧盼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一時迷糊地搞不清楚是早上還是傍晚,正糊塗時,帳子被人一把掀開,就見小米探進了頭來,雙眼紅腫,面上卻是喜氣洋洋地問道:“小姐可是要起了,方纔夫人已經派人來通知了,說叫小姐先過去夫人那裡,等下一起去大老爺府上。”
顧盼立時便知道,柳芽果然是把事情辦成了,她低低應了聲,卻絕口不再提此事,小米若是個聰明的,以後便是她用的上的第一個丫頭了。
小米趕着來扶她起身,麗娘和柳芽識趣地守在一旁,五妮兒亦是規規矩矩地立在了另外一旁,顧盼忍不住又瞄了幾個丫鬟一眼,小米半垂着頭,低聲道:“麗娘和五妮兒不大清楚候府的規矩,奴婢這幾日卻是說了一些給她們聽。”
顧盼點了點頭,淺笑道:“你做的很好。”
話一出口,顧盼不禁一怔,什麼時候開始,她說話的語氣變成這種由上對下的了呢?若是以前,她定然會說,麻煩你了,辛苦你了之類的吧。
她的心裡劃過微微的感傷,耳邊卻再次浮起顧遠南的話,世家子,享受權力的同時,也要承受這權力帶來的責任。
顧盼捫心自問,她現在的責任是不是就要護住這些跟隨她的人?她越強大,就越能護住身邊的人?
思緒萬千中,顧盼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侯爺夫人的院子前,許媽媽立時迎了上來,瞥了一眼小米,臉上表情絲毫未變,笑道:“姑娘可算來了,夫人正叫老奴去催姑娘呢,少爺小姐們都到了,準備出發了。”
顧盼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了一絲歉意,配合她的老實樣子,任誰也不會懷疑這裡面的誠意。
許媽媽暗暗點頭,這小姐雖然在外面養活了那麼多年,骨子裡卻還是候府的血統,看看這教養,才幾天,就有了大家閨秀的樣子。
許媽媽謙卑地低着頭,當先引路,小米心情忐忑地扶着顧盼尾隨其後,她的手微微發着抖,雖然小姐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她心裡還是擔心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顧盼搭在小米胳膊上的手,輕輕地捏了下小米的手臂,小米擡頭望去,見顧盼一臉肅然,明明不過十二歲,爲什麼偏就生的這麼沉穩?她自然不知道顧盼自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的。
侯爺夫人一身正裝,卻是明亮的銀白色拖地長袍,領口用了淡淡的黃色,繡了同色的明紋菊花,外罩同色大袍,頭髮高高挽起,左右各自戴了一支三排的玉步搖,卻是比平日裡多了些莊重沉靜。
再看其他的兄弟姐妹,亦是盛裝打扮,便連小豆沙包也換了身書生袍,和侯爺夫人卻是一色的,看着肥嘟嘟的,十分可愛。
小豆沙包一見她來,立刻顛顛地跑了過來,小肥手拉住了顧盼的手,仰着手,稚聲稚氣地道:“等下我要和大姐姐坐一個車子。”
珏姐兒臉色一沉,上前一步,硬拉過倫哥兒的手道:“你就會調皮搗蛋,今天你哪裡也不許去,就在我眼皮子下面老實呆着。”
倫哥兒一張嘴巴,毫不猶豫地對着珏姐兒牽着他的手咬了下去,珏姐兒一陣吃痛,卻倔強地不肯出聲,兩眼淚汪汪地盯着親弟,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當真搞不清楚誰纔是他的親姐姐了。
倫哥兒啃了一會兒,突覺得不對勁,擡起頭看到珏姐兒咬緊下脣,悲慼滿面地看着他,登時慌了,侯爺夫人已經上前一步,捉起珏姐兒的手,卻見上面一圈紅印,還帶了好大一攤口水,立時便來了氣,指着小豆沙包惱道:“今天你哪裡也不要去了,就給我在府裡呆着吧。”
侯爺夫人一雙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瞄過顧盼,都是這個死丫頭,若不是她,自己的一雙兒女怎會起了隔閡。
珏姐兒抽出帕子擦了手上的水跡,又裹住了手,沉聲道:“還是帶着他吧,省的那邊又問東問西,東猜西猜的,我會看顧好他的,母親放心吧。”
上卷 從丫鬟做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做姐姐的一定要給弟弟撐腰第一百六十二章 做姐姐的一定要給弟弟撐腰
倫哥兒卻是老實很多,他不安地偷偷用眼去瞄珏姐兒,一見姐姐看向自己,便向顧盼身後縮了縮,珏姐兒瞄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等下我和大姐姐,還有你坐一個車裡。”
倫哥兒抓耳撓腮,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他最怕這個二姐,又喜歡顧盼這個護身符,兩兩相抵,似乎又沒什麼作用了,哎呀,真是好爲難。
侯爺夫人點頭道:“如此也好。”又看向顧盼,板着臉道:“你莫要總是迴護着他,怎麼也要拿出做姐姐的威風來。”
顧盼低聲應了,卻瞥到小豆沙包在珏姐兒和侯爺夫人身後對她擠眉弄眼,強忍住笑意道:“母親,咱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話罷,卻是讓了路出來,侯爺夫人揚起脖子,緩緩地先行,珏姐兒站定身子,顧盼微微點頭示意,緊隨其後。
侯爺夫人帶着幾個子女,一共七個人,便坐了兩輛馬車,顧盼這車上,除了珏姐兒,又帶了幼弟和幼妹,小豆沙包一上車便擠到了顧盼身邊,琬姐兒自然地靠着珏姐兒坐下了。
琬姐兒年紀小,坐到了車上卻不免東搖西晃,珏姐兒便伸出雙臂攬住她,顧盼亦是同樣攬住了小豆沙包。
韋大老爺的宅院卻是比顧盼想的還要近的多,似乎剛上了馬車就又要下車,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門口迎出些打着燈籠的丫鬟婆子。
侯爺夫人先下了車,又看着丫鬟們把幾個子女逐一帶了下來,率先地進了府門。
顧盼見珏姐兒牽起了琬姐兒,便伸手牽住了小豆沙包,肉嘟嘟的小手還不老實地擰啊擰,顧盼卻只管牢牢拽住了他,又時不時地停下腳步等一等倫哥兒的小短腿。
不知不覺卻與侯爺夫人她們拉開了一段距離,身邊只剩下打着燈籠的小丫鬟陪着二人,那些長了眼的婆子自然是圍着侯爺夫人打轉去了。
小豆沙包偏來了勁了,搖了搖顧盼的手道:“姐姐,我想噓噓。”
顧盼一愣,看向打着燈籠的小丫鬟,問道:“茅廁在哪裡?”
小丫鬟左右看顧了下,指着前方道:“那邊小花園裡就有一個,奴婢帶着您過去吧。”
顧盼看了一眼倫哥兒,燈籠剛好和他一般高,昏黃的燈光映在了倫哥兒臉上,照出了一臉皺皺巴巴,小豆沙包成了灌湯包,這小東西快忍不住了。
便對着那丫鬟點了點頭,三人卻是一起往小花園趕去了,顧盼彎下身子,低聲問倫哥兒:“你會自己解手嗎?”
倫哥兒嘴巴一撇,不滿地道:“大姐姐,倫兒一年前就自己接受了。”
顧盼還是有些不放心,便陪着他一直到了茅廁跟前才停了腳步,那茅廁卻是建的頗爲雅緻,宛如一個小閣樓,上方開了菱形的窗戶以備通氣,窗戶裡透出些光來,裡面卻也是有燈籠的,顧盼便放了心,再三囑咐了,才叫倫哥兒進去。
卻聽見遠遠的有兩雙足音向着這邊走來,其中一個是年輕男子的聲音,語帶抱怨:“真不知道姑母喚我來做什麼,那長樂候府確實富貴,可惜候府的小姐們年紀都太小了,若是訂了親,還不得把我憋死。”
另外一個聲音卻是個婆子的,有些上了年紀,聲音很是粗噶:“老婆子聽說,候府流落在外的大小姐找回來了,卻是年紀正好的,據說,這個大小姐的親孃舅還是威武大將軍。”
那個年輕男子咦了一聲,很是吃驚的樣子,轉眼間,二人已經走到了近前,顧盼擡頭看去,卻是個打着燈籠的老婆子,跟着了個穿了身青袍的公子,夜色朦朧,看不清楚他的眉目。
老婆子二人也同時發現了守在外面的顧盼和小丫鬟,兩個人登時住了嘴,老婆子還把燈籠微微舉高了些,在二人身上照了照,見確實是兩個小丫鬟,便壓低了聲音,連唬帶嚇地道:“方纔你們可聽見什麼了?以後別叫老婆子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否則要你們好看。”
小丫鬟被她這麼一嚇,手裡的燈籠在地上的影子便顫個不停,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顧盼倒是十分沉穩,卻也悶聲不語,不想解開這個誤會。
那年輕公子見這老婆子行事沉穩,便放了心,徑直向茅廁裡行去,他卻也是一時內急,才趕到這個茅廁來的。
小豆沙包剛好完事,刺溜一下便衝了出去,卻是將那年輕公子撞了下,他登時惱了,扯着嗓子罵道:“哪裡來的沒規矩的,毛毛躁躁的,撞倒了本公子賠的起嗎?”
小豆沙包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悶聲地回頭,小身子一彎,圓圓的腦袋瓜對準了那年輕公子的膝蓋,又是狠狠一撞,他猝不及防卻是摔倒在了茅廁之中,雖然沒有沾到什麼穢物,卻也氣惱萬分。
揚起了手就要往倫哥兒身上招呼,倫哥兒這小子從小這種壞事做熟,自然曉得犯罪之後第一時間逃離現場,卻是撒腿就往外跑,一徑地躲到了顧盼身後。
那公子老羞成怒,卻是追了出來,張開五指便要連顧盼一起扇,聽到這年輕男子在茅廁裡叫嚷的時候,顧盼便有了不妙的感覺,待到倫哥兒和他一前一後地跑了出來,登時明瞭,這個頑皮的小弟,又惹了麻煩了。
顧盼沉穩地奪過小丫鬟手裡的燈籠,在那男子的眼前一晃,男子眼睛一花,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接着腰間一痛,卻是又被人撞了一下,他一個不堤防跌倒在地,就見一個瘦小的身影,一手一個,抓住了方纔的臭小子,和剛纔的丫鬟,飛快地跑掉了。
那老婆子還提着燈籠愣着神,怎麼就一會兒功夫,那兩個丫鬟就以下犯上了?尤其那個個字稍微高點的,簡直是無法無天。
那年輕公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卻無暇他顧,方纔那一撞,正正撞到了他小腹之上,肚子裡的水馬上就要溢出來了,他彎着腰嗖地衝進了茅廁之中。
顧盼危急之際沒有忘記拉着嚇傻了的小丫鬟一起逃命,跑出一段距離之後,暗自慶幸方纔的無意之舉是多麼的英明,若是把小丫鬟丟下了,留個人證不說,這黑燈瞎火的,她帶着小豆沙包,也不認識路啊。
小丫鬟驚魂未定,卻滿是崇拜地看着這候府的大小姐,方纔那一撞,堅決果斷,隨後又殺伐果決地帶着自己和小胖子一起亡命天涯,真的好厲害啊。
小豆沙包卻是一臉的興奮,連連嘟囔道:“姐姐,讓我回去把他的腰帶給偷了吧?”
顧盼翻了下白眼,幸好是夜色之中,無人看見,忍不住照着小豆沙包腦門拍了一下,小聲訓斥道:“你忘記了,還有個老婆子呢,她一個人就把你抓住了。”
小丫鬟捂住嘴巴,連連驚歎,那豈不是說如果沒有那婆子,這對瘋狂的姐弟倆就要回頭去偷表少爺的腰帶了?
顧盼緊緊拉住了倫哥兒肥嘟嘟的小手,沉聲對小丫鬟吩咐道:“領路吧,長輩們怕是該着急了。”
小丫鬟一驚,怎麼忘了這個茬了,轉頭就向路上走去,這韋大老爺的府邸雖然也佔地頗大,比候府卻相差甚遠,沒多久,三人便趕到了正院前。
卻見侯爺夫人身邊的許媽媽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口燈下,不住地踮腳觀望着,見了顧盼領着小豆沙包,立刻急急地過來,喚道:“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您這是幹嗎去了?”
顧盼往前一站,擋住了小豆沙包,手向後一背,毫不猶豫地堵住了他的嘴巴,輕聲道:“弟弟腳程慢,沒注意卻是跟丟了,後來多虧了這個丫鬟回來找我們。”
許媽媽見她說的實在,不曾有疑,連連催促道:“趕緊進去吧,奶奶們都等着姑娘了。”
顧盼一愣,這話什麼意思?卻又想起方纔那年輕男子的話來,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這邊她鬆開了手,小豆沙包拼命喘氣,顧盼拉着他跟在了許媽媽身後,她微微低下頭,悄聲道:“不想被罵就別把剛纔的事情說出去。”
小豆沙包的眼睛一亮,快樂地點了點頭,這個大姐姐果然纔是他的親姐姐啊,那個二姐,就會打小報告,這個姐姐好,可以和他同流合污。
拐過一道屏風,進了一個堂屋,又有丫鬟進來引路,才進了花廳之中,裡面卻是燃了許多燈燭,照的通明之外另有些煙霧繚繞,顧盼微微擡起眼,一片輕霧之中卻只看得見滿屋珠翠。
坐在上首的婦人最先喚道:“又見我這侄女兒了,卻比上次看見更出挑了些。”卻是顧盼第一次進到候府時見的圓臉婦人,也是韋大老爺的正室劉夫人。
下首的侯爺夫人淡淡地掃了一眼顧盼,心道,這才幾天,能看出什麼了,就算種下了小麥那也還沒發芽呢。
侯爺夫人的想法卻絲毫沒有表露在臉上,伸手對着顧盼招了招,喚了她過去,顧盼乖巧地牽着倫哥兒一起上前,侯爺夫人看了一眼兒子,見毫髮無傷,登時放了心。
上卷 從丫鬟做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個表哥,又一個表哥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個表哥,又一個表哥
侯爺夫人轉頭拉過顧盼,指着上首的婦人笑道:“這個是你大伯母,上次見過你了,卻還沒有正式拜見過。”
顧盼乖巧地福了一禮,輕輕喚了聲:“大伯母。”
劉夫人歡喜地應了一聲,招了招手,顧盼爲難地看了眼侯爺夫人,侯爺夫人從後面推了她一把,笑呵呵地道:“你大伯母最是疼愛孩子,快過去,說不得有你的好處。”
劉夫人一手拉過顧盼,一手指着侯爺夫人笑罵道:“你看你這張厲害嘴巴,一天到晚的就會佔我便宜。”
話罷,卻也從身邊丫鬟送上來的紅漆托盤裡拿了對五彩鳳凰對釵,親手給顧盼別上了,笑道:“姑娘家的,就是要打扮打扮纔好。”
這句話含槍帶刺,意在暗諷侯爺夫人讓繼女滿頭空空地便出來了,侯爺夫人充耳不聞,心中卻懊惱,竟然忘了給這丫頭打上些頭面首飾了。
接下來,劉夫人一手牽着顧盼,爲顧盼介紹起坐在她右側的那些婦人來,她們或多或少都和劉夫人帶了些親眷關係,聽的顧盼一頭霧水,便只好保持微笑,逐一地應付了過去。
這些婦人家境俱都不錯,卻又或多或少的拿出了些添頭,顧盼賺了個盆盈滿鉢,只是這些婦人的眼光卻有些異樣,看的人不舒服,又時時地交頭接耳,指手畫腳,顧盼拜完一圈,便要縮回侯爺夫人身側。
卻聽得外面一聲呼喊,“連表少爺來了。”
就見一個青年男子閃身進了來,他生的還算端正,就是手腕上縛了根白綾,劉夫人立刻喚了他過去,那男子很是有禮貌地給劉夫人行了個禮,擡頭卻望見了顧盼瘦瘦小小地立在劉夫人身側。
方纔天色昏暗,他卻是沒有看清楚那兩個丫鬟的面目,但是後來回想,其中之一卻是挽了個高髻,可不就是這丫鬟?
他立時指着顧盼的鼻尖,不滿地道:“姑母,你這丫鬟也太沒禮貌了。”
滿室寂靜。
劉夫人訕笑兩聲,打了個圓場道:“你渾說什麼呢,這個是你二叔母家的大女兒,怎麼會是什麼丫鬟。”挑明身份之後,劉夫人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定然是你看錯了。”
說這句話時,眼睛卻是極冷地掃了連公子一眼,他立時接話道:“確實是侄兒看錯了,侄兒便給表妹陪個不是吧。”
話罷,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對着顧盼行了個禮,顧盼自然是側過身子避了過去。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這青年看清楚她的容貌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他在期待什麼呢?
劉夫人正要好好的給顧盼和連公子引薦引薦時,旁邊的侯爺夫人說話了,“大女,來我這裡坐下,莫擾了你大伯母說話。”
侯爺夫人笑的淡淡的,眼底卻是冰涼一片,這個大嫂,也太沒分寸了,不過想着的確該帶着顧盼來拜見長房,才接了她的帖子,誰知道卻成了變相的相親,且不說這連公子本人上陣,便是一旁做的三姑六婆,哪一個家中又是沒有兒子的?
劉夫人只得放了顧盼回去,侯爺夫人便叫她挨着自己坐了。
劉夫人轉頭看向侄子,略帶埋怨地道:“你怎麼來的這麼遲?”
連公子一愣,面不改色地揚了揚手腕,泰然自若地道:“下午騎馬摔傷了手腕,方纔卻是換藥去了。”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嚷了起來:“那馬是不是要跳過一個茅坑的時候閃了一下?”
侯爺夫人立刻瞪向坐在椅子上還不老實地擰來擰去的小豆沙包,他此時兩隻眼睛巴巴地看着連公子,也不知道他是希望對方承認,還是否認呢?
連公子一看到這個小胖子,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只是這次他得了教訓,卻先向劉夫人詢問道:“這個小兄弟是?”
劉夫人圓潤的臉上祥和地笑了笑道:“是你二叔母家的小公子,也是你的表弟。”
得,連公子徹底確認了仇人身份,一個沒教養的弟弟,一個同樣沒教養的姐姐,再看一眼顧盼,卻不禁厭棄起來,這女子生的本就尋常,做事又沒有規矩,就算家世再是高貴,卻又如何能娶回家?只怕要被朋友們笑話死。
小豆沙包自然不知道這連表哥心裡的彎彎道道,堅持問道:“是不是啊,表哥,夫子說過,馬失前蹄纔會摔倒的,這馬是不是一腳踩在了茅坑之中才失了前蹄的?”
連公子臉上大是尷尬,只得側過臉去,裝作沒有聽到。
侯爺夫人輕咳一聲,伸手在小豆沙包的腰間狠狠擰了一下,低聲道:“亂說什麼,回去再和你算賬。”
小豆沙包扁着嘴巴,眼淚汪汪地回頭看向顧盼,尋找安慰,顧盼惱他不聽勸告,卻也別過頭去,小豆沙包登時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連公子手足無措起來,這成什麼事了,好似他欺負這小孩子一般。
正尷尬間,屋子外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七八個少年少女一起涌了進來,當先臉蛋紅撲撲,鼻子上還帶着閃亮的汗珠的,不正是珏姐兒?
她笑着跑向了侯爺夫人,脆生生地道:“娘,大伯母家當真養了幾隻小兔子,可好玩了。”
一旁的小豆沙包一聽,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卻忘了方纔的事情,抱住母親的胳膊,央求道:“母親,我也想去看小兔子。”
侯爺夫人惱他不知輕重,今日裡丟盡顏面,板着臉道:“看什麼看,馬上就要開席了。”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無妨,就在不遠之處,叫我帶表弟去吧。”
這聲音好似高山泉水,叮叮咚咚,煞是好聽,顧盼忍不住擡頭看了說話人一眼,不禁一愣,這少年生的眉毛細長,眼睛細長,鼻子也很是小巧,一雙薄脣,面上白白的,見顧盼望來,卻是起了幾絲紅暈,便像是個害羞的小姑娘。
劉夫人已然從主位上行了下來,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又熱心地爲顧盼介紹起來,“這個是你三舅母家的,是你英表哥。”
顧盼只得又彎腰下拜,那少年慌亂的伸出手來扶她,連聲道:“妹妹莫要如此多禮了。”
顧盼微微擡眼看去,卻見這少年臉色靦腆,大是不好意思,一雙眼睛斜斜地望着地面,竟是不敢直視於她,登時覺得大是有趣。
劉夫人不容分說地拽起顧盼,吩咐道:“你和倫哥兒都還沒見過,就見你英表哥帶你們走一遭,左右就在附近,片刻功夫就能迴轉。”
侯爺夫人手裡的茶盞幾乎要被她砸到地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到底有沒有完,一個又一個的,把老劉家見得了人的適婚男子都拉出來過一遍啊?
侯爺夫人的臉色陰晴不定,正要使眼色給顧盼一口回絕,倫哥兒已經撲棱着小短腿從椅子上爬了下來,一手牽住顧盼,湊到了劉英身前,笑嘻嘻地道:“麻煩英表哥了,還是這個表哥好,不象有的表哥,只會逛茅廁。”
後面的劉連簡直要抓狂,哪裡來的沒教養的小子,怎麼不帶回家好好管教一番,要不今天少爺就替天行道了。
劉英溫柔地笑了下,拉起小豆沙包的另外一隻手,腳步向外挪了去,倫哥兒緊緊攥着顧盼的手,顧盼也只得動了腳步,跟隨其後。
侯爺夫人怏怏地坐在一旁,生着悶氣,珏姐兒眼珠一轉,歡快地道:“方纔珏兒還沒看夠,就讓我再去看看一次吧,母親。”
侯爺夫人臉上一喜,這個女兒果然是孃的貼心小棉襖啊,沒等她點頭,劉夫人又橫插了一槓子:“改日大伯母叫人送上一對到你們府裡,現下卻是要開宴了,小珏兒還是等會兒吧。”
侯爺夫人恨不能撲上去抓花劉夫人的一張臉,卻也只能耐着性子對珏姐兒道:“你大伯母說的甚是,你且好生坐着吧。”
這韋大老爺的府邸也不算小了,方纔進來的時候丫鬟婆子也有一堆,現在卻要顧盼親自提着燈籠,跟在劉英和小豆沙包身後,便像是兩個少爺的跟班丫鬟一般。
果然拐了兩個彎,便見前方樹下圍了一圈木柵,隱隱看見裡面幾團雪白,小豆沙包歡呼一聲,掙開二人的手,撲了過去,顧盼提着燈籠緊走兩步,身後的劉英輕輕喚道:“表妹當心。”
他話音剛落,顧盼腳下便是一絆,整個人斜斜地向一旁倒去,劉英忙伸手拖住她,待她站穩,卻又如同燙手山芋一般撒了手,臉上一片潮紅,頭低到了胸前,卻像是比顧盼更不好意思一般。
顧盼大是尷尬,輕聲道了謝,這次放慢了腳步,到了倫哥兒身邊,見他兩隻小肥爪子搭在了木柵欄上,踮着腳,探進去半個腦袋,小臉上滿是急躁。
劉英從身後趕了來,他彎下身子,卻是把小豆沙包抱了起來,只是他生的瘦弱,卻也頗爲吃力才舉得起小胖墩,顧盼也識趣地把燈籠舉起,探進了柵欄之中,就見裡面一團團雪白的絨球一般的小兔子,在柵欄之內四處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