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沉，隱隱中帶着一絲破曉之意。
齊桓坐在馬路牙子上面，姜敏出乎意料地也坐到了他的身邊。
兩個人隱藏在黑暗之中，齊桓聞到了陣陣香菸的味道傳來，有些疑惑地轉過了頭。
姜敏纖細的指尖正夾着一根細支香菸，一改往日的莊嚴，臉上帶着一絲動容。
煙縷從她的口中飄散在風中，越來越遠。
這是齊桓從來沒有見過的姜敏模樣，這一刻開始他彷彿見到的不是一個身居高位、叱吒靈江的執法局高員。
只是一個神態落寞，滿懷心事的尋常女人。
齊桓撓了撓頭，聽姜敏的意思好像她準備勸導自己，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似乎姜敏也帶着煩心事。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加入執法局嗎？”
姜敏的聲音很輕，就和她指間的香菸一樣輕盈。
齊桓本想搖搖頭，他來這裡不是和姜敏談心的，但看到姜敏那張臉後，他最終又點了點頭。
“其實你想不到，我進入執法局時纔剛剛七歲，我是執法局歷代招募成員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姜敏眼神中透露着回憶，那段時光或許很美好。
“那你的天賦一定很高超，否則怎麼會這麼小就進入執法局。”齊桓彷彿看到了一個天才，而這個天才就坐在自己身邊。
“不，你猜錯了。其實我在十四歲之前都沒有覺醒精神力量，你現在看到的我，本身也同樣沒有精神力量。”
姜敏狡黠一笑，這個回眸讓齊桓恍惚了一陣，也讓他更加震驚這句話的意思。
“什麼？”齊桓清楚地記得，姜敏的能力極爲強悍，那是有操縱空間的能力。
“我是一個孤兒，從小被執法局的教官收養，他是一個孤獨的男人，無法照料我，所以他來執法局上班，我也就在這裡學習、生活。”
齊桓聽着這段自述，不由得在腦海中出現了一張畫面。
一個梳着馬尾辮的紅髮小姑娘，正在威嚴赫赫的執法局操場上，玩弄着泥巴，看着無數執法者從她的身邊排隊而過。
他也明白了，姜敏所說她七歲加入執法局，其實是她的童年就在那裡度過，並且從來沒有再離開。
“十四歲是一個節點？”齊桓敏銳地捕捉到，在姜敏的敘述中她提到了兩個最重要的時間。
姜敏點了點頭，又深吸了一口煙，揮手將其驅散。
“十四歲的時候，教官死了，死在了救世者的手裡，他在臨死前將渾身的精神力量過繼在了我的身上……”
齊桓猛地轉頭，這種獲得精神力量的方式讓他感到新奇，又有一絲熟悉。
這種方式，竟然與齊桓的精神力量，有異曲同工之處。
姜敏和齊桓，都是兩個無法覺醒精神力量的普通人，但他們一個通過繼承、一個通過附身，都擁有了堪比頂尖強者的實力。
“十四歲的姜敏，成爲了執法局最年輕、最年少的頂尖強者，也順理成章地正式入職執法局。
但我的精神力量，畢竟是過繼而來，不是自身覺醒，所以我終身沒有進步的空間……”
姜敏說到這裡的時候，並沒有絲毫的落寞，顯然她對於實力的追求並不是那麼在意。
齊桓點了點頭，隨後問道：“那麼，你恨救世者的原因，就是養父的死去？”
一截菸灰從姜敏的指尖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灘灰燼。
姜敏將香菸扔到腳底踩滅後，搖了搖頭：“我恨救世者，也恨執法局。”
這是一個讓齊桓意想不到的答案，但隱隱地他想通了今天爲什麼會與姜敏在此地相見的原因。
他始終記得，姜敏與他的交談主題，是爲什麼要爲執法局賣命。
正題終於要到了，齊桓正襟危坐，直直地盯着姜敏的側臉，做好了傾聽的準備。
“教官的死，有內幕存在，那時的我不懂，只是教官臨死前將精神力量交付給我時，要我做善不作惡。
但隨着我在執法局的地位越來越高，我接觸到的層面也越來越深，我才發現當年教官的死，似乎並不是一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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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恨意，這種恨念是雙重的，很明顯是救世者與執法局。
齊桓一聽到這話來了精神，難不成執法局中的內奸已經在十年前就佈局好了？
但他正想聽聽內幕之時，姜敏卻長話短說，只是一帶而過。
“我只能告訴你，害死教官的人，是真真正正執法局的高層，並不是任何奸細。
也就是說，執法局裡有相當一部分的人，他們秉承的原則，並不是保境安民，而是保衛自身的地位、權勢。
這纔是現實。”
姜敏恨的人，從來都不是那些搞不法活動的救世者，甚至她對於樑然這種，邊緣人物，根本沒什麼抓捕的想法。
她從來都只是針對，那些爲了達到自己目的，不顧社會規則、不顧無辜人生命安全的危險分子。
救世者，是她要除掉的第一批人，而執法局裡的蛀蟲，是第二批人。
只不過，現在這第二批人，爲了自身的地位，還無法將很多事情做的太過分。
齊桓聽到這裡，算是終於瞭解了姜敏這個女人，看似柔弱的肩膀上扛了太多。
但他的性格註定無法站在姜敏的身邊，何況二人的關係也絕對無法因這一次談話就變成了戰友。
“你是行動二組組長，我一個不知名的臥底，你有那麼大的抱負，但我沒有，我也沒那個實力去捲進這麼大的漩渦之中。”
這是齊桓的真實想法，他仍然認爲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什麼爲國爲民，對於他來說都太大了。
姜敏聽到這話，卻搖了搖頭，她將身軀坐直，仔細地盯着齊桓那張臉。
“不，從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已經無法獨善其身了。
我們除了戰鬥，就註定會被這個骯髒的世界吞噬、淘汰掉。
救世者爲了你找上了市長，你的姓名已經在黑白兩道徹底傳開，就算是你要逃避，那隻能是死的更快。
別忘了，你現在還有救世者的庇佑。”
說來實在諷刺，齊桓聽到這句話不由得露出苦笑，他這個臥底當的可真有趣。
在危機來臨前，“無情無義”的救世者費盡心機去營救自己，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們的確做到了。
而看似正派的執法局，反而成了危機的製造者。
齊桓看着姜敏那雙認真的眼睛，理性來說他認可姜敏的話。
姜敏要打造一個真正純淨的靈江市，一個真正的和諧之城。
而從她找上齊桓的那一刻，兩個人的命運也早就交織在了一起，誰也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