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封奕然如同石化了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蕭子晴的臉龐,似乎在期待着她下一秒鐘就睜開眼睛。
當觀察到那一對扇子般的羽睫輕輕顫抖了一下,隨即緩緩掀開眼皮時,封大少終於沒能忍住,喜極而泣。
他緊緊地抓住蕭子晴的手,顫聲喚道:“乖寶,你終於醒了……”
蕭子晴只覺得渾身都很痛,她很想回握住男人的手,卻使不上半點勁,明明很想說些什麼,喉嚨卻不能發出半點聲音。
男人的眼淚讓她很震撼,哪怕只是僅有的一滴,都讓蕭子晴格外珍惜。
他瘦了很多,顴骨都高*起了,就連下巴的鬍渣都那麼明顯,爲那張清俊的臉龐平添了幾分憔悴和頹廢。
這樣的消瘦裡頭,恐怕大部分都是因爲對自己的擔憂和掛懷吧?
這麼一想,蕭子晴也有了想哭的衝動,兩人就這麼深情地對視着,直到醫生和護士進來替蕭子晴做檢查。
封奕然始終不曾離開。
他稍微讓出位置,不妨礙醫生的工作,自己的視線則緊鎖着心尖上的人兒,生怕一不注意,她又睡過去了。
也許是天上的神靈聽到了他的禱告,纔對蕭子晴格外庇佑,讓她能這麼快醒來吧??
天可憐見!
這整整817個小時又32分25秒的時間裡,封奕然經歷過什麼樣的情緒,他自己都記不起來了,就連回憶都顯得那麼蒼白。
他的彷徨無助,憂心如焚,心痛難當,除了自己一個人扛住,沒有誰能跟他分擔。
無數個時候,他像個傻瓜一樣地對着蕭子晴說話,沒有半點回應,更像是自言自語,他卻堅持下來了。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封奕然都挺過來了,如今得知她的身體終於沒有大礙,所有的情緒如同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不知什麼時候,醫護人員全都出去了,順帶撤走了蕭子晴身上的一部分醫療設備,留下一室清靜給這兩口子。
封奕然的眼裡只有某個清麗的身影,他緩緩地一步步走向病牀。
每踏出一步,他都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麼有力地跳動,卻又有別於平時的心跳,興奮而激動。
蕭子晴看着那個身材頎長的男人不斷靠近,那雙眼眸卻被一層霧氣所籠罩着,越來越看不清楚。
直到男人彎下腰,用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抱住她,蕭子晴才確定,自己終於從漫長的昏迷中醒過來了。
躺在牀上的時間裡,她有時候神智很清醒,有時候卻是精神遊離的狀態。
每每聽到封奕然在耳邊的柔聲傾訴和真情告白時,她很想給一些迴應,哪怕是動動手指頭也好,可是她就連這麼一丁點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自己的無力,在聽到醫護人員對自己的病情討論時,蕭子晴也很想把真相說出來。
無奈,她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無人能及的結界裡頭,她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被徹底地隔絕開了。
此時清楚地感覺到封奕然熟悉的味道和體溫,蕭子晴不得不感慨,她是真的活過來了!
一開口,她卻被自己那沙啞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
“老公,其實我……”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封大少一個手勢給制止了。
只見他動作麻利地倒了一杯溫水,又放了一些鹽,仔細地用勺子攪勻,試了試溫度確定不會太燙,這纔將杯子送到蕭子晴的脣邊。
這樣細緻的舉動,彷彿做了幾千遍一般,熟練而自然,完全不需要任何人指點。
恐怕讓鍾毓他們見到,又要大跌眼鏡了吧??
向來養尊處優,連做飯都不屑的大男人封奕然,竟然像個小廝似的伺候別人,當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麼?
不過只要對象是蕭子晴,一切就有了可能。
蕭子晴用鹽水潤了潤嗓子後,總算是緩過勁來了。她謹慎地將整個病房都環視一週,確定沒有任何的監控攝像,才放心地再度開口。
“其實我出事的時候,衣服上是被人下過藥的。那藥粉的味道不算濃,所以我沒有更早發現,而且獅子只攻擊我一個人,我懷疑那藥粉也起過一定的作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無國界醫生組織裡邊,有人想對付我。至於是不是受了別人的指使,就不得而知了。”
一聽這話,封奕然連臉色都變了。
他一直以爲,這只是一個意外的事故,沒想到卻是有心人精心策劃的一場謀殺!
如此處心積慮地要將他女人置於死地,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非要弄死蕭子晴不可??
察覺到身旁的男人散發出一股肅殺的狠戾氣場,蕭子晴不禁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們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好了。”
說不定在她病危住院的這段時間裡,對方都有在監視着她的病情進展,隨時都可能有進一步的行動。
他們在明,對方在暗,從這個形勢上來說,他們是處於劣勢的。
封奕然忽然想到了什麼,輕聲問:“會不會是邁克?你知道的,你曾經的這個老大可不是什麼善茬。”
之前拜託人調查的結果早就傳過來了,對邁克瞭解的越多,封奕然就越是慶幸蕭子晴退出那個見鬼的B。A。T組織了。
蕭子晴認真地想了想,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像邁克的作風,我覺得應該是另有其人。”
以邁克那自負的性格,他真要一個人死,他會用最直接見效最快的方法去解決,而不是這麼迂迴又浪費時間和人力的法子。
腦子裡驀地閃過舒婷的那張臉,蕭子晴大膽地設想,“不會是舒婷吧??最近有她的消息嗎?”
這個名字對封大少來說,無疑是非常陌生的。
若不是蕭子晴提起,他甚至連想都不會想起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個女人的存在,哪怕此時想起來,都讓他有種噁心的感覺。
“沒有,跟她又沒有來往,怎麼會有她的消息?不過乖寶,你是不是太擡舉那女人了?她怎麼可能有那樣的本事?”
別說收買無國界醫生組織裡的人對蕭子晴下藥了,光是要精心策劃這麼多事情,就不像是舒婷能力範圍之內能辦到的。
蕭子晴剛醒來不久,不但身體機能沒恢復,就連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
這麼費腦子的事情,她也懶得現在去深究,還不如等到身體完全恢復後,再好好去回憶其中的細節,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目光掠過被子下的腹部,蕭子晴的清眸中閃過一抹沉痛。
她聲音低沉地說:“老公,對不起……都是我太大意了,要是我能早點發現孩子的存在,我就不會那麼任性地留在非洲,那孩子就不會……”
不讓她說出更多自責的話,封奕然直接俯首吻住了她蒼白的菱脣,免得她又陷入悲傷之中。
所有的事情也許冥冥之中都註定的,孩子來的出乎意料,走的也很倉促,這是誰都不希望發生的。
可是如今再說,也沒有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只會徒增兩人的傷痛而已。
鬆開蕭子晴時,封奕然極其溫柔卻又認真地說:“乖寶,是我們和孩子沒有緣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別想太多了。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先把你的身體調養好,我們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他又何嘗不痛心??
但他若是表現出來,蕭子晴豈不是更加難受?只有故作瀟灑地將事情翻篇,纔不會讓兩個人的心裡都添堵。
蕭子晴本來就不是扭捏的性子,聽到男人那看似輕鬆的語氣後,也很配合地嘆了一口氣,苦笑一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提到孩子,蕭子晴就更是想念睿睿了,她即使在昏迷中也清楚地知道,小傢伙每天放學後都會讓司機先送來醫院。
探望她後,陪同封奕然在醫院裡吃個簡單的晚飯,才肯回家。
那個空蕩蕩的別墅裡,因爲少了父母的存在,對睿睿而言根本就不算是個“家”,也讓他格外的沒有安全感。
看了看時間,距離睿睿放學還有好幾個小時,蕭子晴只有耐着性子繼續等。
封大少那瘦削下去的俊臉,卻讓她很是心疼,輕撫着男人有些凹下去的臉頰,她紅着眼圈道。
“你怎麼那麼傻呀?你以爲你不吃不喝的,我就能醒過來嗎?你要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有什麼資格說要照顧我和睿睿?”
男人對於她一連串的指責沒有半點氣惱,反而還笑着說:“是,老婆大人教訓的是,爲夫一定謹記在心,絕不再犯!”
那虔誠的樣子,就差沒有豎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了。
蕭子晴怎會看不出他是在耍寶?只覺得不解恨,又狠狠地在他的俊臉上掐了一把,恨聲道:“你最好是真的聽進去了,否則讓我看到你又自虐,我可不保證會不會專門爲你研製什麼特殊的藥粉出來!”
封奕然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裝出懼內的表情,“是是是,爲夫的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