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那些來幫忙搶師孃魂的鬼看到師孃已經倒下,都停下了動作和低吼,正在和陰差糾纏的師父也停下了手中的攻擊動作,轉身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師孃,兩行眼淚從眼眶中迅速流出,那是一種形容不出的悲痛那是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我不敢想象師父還有這樣一面。
“這就是逆天道而行的下場,巫廣,你以爲你逃得過天道昭昭嗎閻王要她魂,她就活不過五更”那個陰差見師父再沒有攻擊它,它穩住身形,慢慢的走到師父面前說着這些大道理。
師父沒有看它,也沒有回答它,手上的青筋暴起,桃木劍被他緊緊的握在手中,他顫抖着身體,緊緊的盯着躺在世界懷裡的師母。
那個陰差繼續說道:“認命吧,她的魂我帶走了,今天你和我動手,我記着,還有他們兩個,我都會取走幾年陽壽的。”陰差說完就轉身準備往師孃的位置走去。
我眼睜睜的看着師父那無助又憤怒的神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師父的臉慢慢的變得通紅,太陽穴上的血管分外明顯,他慢慢的擡起左手,捏起一個劍指放在嘴裡用力一咬,然後在桃木劍上抹了一遍。
“你休想”師父嘴裡說着,對着這個陰差又衝了過來,師姐擡頭斜眼看着那個陰差,似乎也想把它碎屍萬段。
師父這次的攻擊更加的凌厲,嘴裡不斷的念着一些我連看接都沒接觸的咒語,這些咒語聲起,嚇得祠堂裡面的鬼都爭先恐後的往外跑。而那個陰差似乎也開始害怕起來,它說了一聲“瘋子”之後趕緊改變了方向朝着門口方向跑去,可是它越跑越慢,師父幾步就追上那個陰差,擡手一劍就砍下了那個陰差的頭顱。這一劍,在我看來沒有任何的血腥,反而覺得很解氣。
因爲那個陰差的頭顱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一團模糊的圓球,頭顱落地沒有任何的滾動,師父毫不猶豫的擡起右腳,左手帶起一張黑色的符咒貼在鞋底,然後猛的一腳踩在那顆陰差的頭顱上。
“嘭”的一聲悶響,師父的右腳重重的踩在了地上,那顆頭顱隨即消散開來,化作一團黑煙在師父的鞋子邊繚繞了一會兒,隨後慢慢消散在空氣中,那個陰差的身體也慢慢的變成了透明隨之消失不見。
陰差消散之後,師父提着桃木劍久久未動,他的背影像是一尊天神,他似乎想要告訴陰間他巫廣和它們勢不兩立。
師父回頭看了已經沒有了生機的師孃,又怔怔的看着門外,突然“啊~~~”的一聲大吼充斥在整個房間整個道觀乃至整座山。
那一聲吼,帶着憤怒,帶着悲痛,帶着一種對天道的反抗。那一聲吼,似乎讓整個世界的陰邪之物都爲之膽怯。
我能理解師父心中的苦楚,聽師姐說以前師父是個很有名望的老師傅,就因爲對師孃情有獨鍾,所以拋開了一切和師孃隱居在這個破道觀之中,現在師孃死了,對師父來說就以爲着整個世界都坍塌了。師姐都坍塌了,他還會在乎什麼天道,什麼規矩嗎
師父吼完之後才冷靜了過來,他慢慢的走向了師孃,他在師孃面前擺了一個我看不明白的陣法,現在師孃已經失去了生機,七魄已散,已經救不回來了。但是師父可以留下師孃的魂,而那個陣法應該是用來留魂的。
其實師孃的魂不用留也不會走,因爲來帶魂的陰差已經被師父打散了。
我們三個在祠堂裡面等了好幾個小時,師姐和我說師孃的魂要剝離出來需要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後,師孃的魂被師父喊了出來,出現在他之前擺的那個陣法中間。這個時候天也快要亮了。
師孃的魂一出來,就對着師父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師父臉色平靜了下來,只是問了五個字:“你走還是留”
“留。”師孃肯定的說道。
師孃說完,師父轉身出了祠堂,沒一會兒拿進來一把淡青色的油紙傘,師父把傘撐開,傘身淡青色,傘的開口處是一圈白色的包紙.每個傘骨中間的淡青色油紙上都印着一朵大大的雪花.顯得特別淡雅別緻.
師父把這把傘遮在師孃頭頂繞了三圈,嘴裡念着咒語,漸漸的,師孃的魂越來越透明直至不見。
師孃的魂消失之後,師父摸了摸手中的油紙傘,嘴裡喃喃自語的說道:“好好休息吧,我會保護好你的。”師父話剛說完,外面的公雞就開始打鳴了。師父拿着傘坐在了一把太師椅上,臉色很平靜,可是眼中的淚水又滴落下來。
師姐拉了拉我,示意我出去。
我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師父後跟隨着師姐出了祠堂。
踏出祠堂的那一刻,師姐突然說道:“遭了,隨後就往師父的房間裡面跑。”
我緊跟在師姐後面,師姐打開了師父的房門,捂着嘴巴又開始輕聲抽泣起來。我走到她後面,看了看師父房間裡面,眼中的淚水又忍不住的冒了出來。
鐵蛋僵直了身體躺在師父的房間裡面,它的眼睛瞪的很大,嘴巴長得很大,卻沒有了任何的動靜。它死了,死的很不安寧。
師姐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後就朝着鐵蛋的屍體走了過去。臉上勉強的笑着說道:“鐵蛋,你走好,希望你下輩子能夠投胎做人。”師姐說完之後就抱起鐵蛋出了師父的房間朝着院子裡走去。院子外面,隱約聽到鐵蛋的那種狂聲,淒涼聽不出一絲憤怒,似乎在和我們道別。
我找了一把鐵鍬,在院角落挖了一個坑,和師姐一起把鐵蛋埋下,本來心情就沉重,現在的我們更是不想再說任何一句話,這一場浩劫改變了我原本以爲平靜的生活。而我永遠記得這一天,二零零八年三月三日
料理完師母的後事之後,師姐正式轉入師父門下,變成了我名副其實的師姐其實按照入師父門下的順序或者年紀來說,我應該叫她師妹,只不過我叫習慣了師姐。。後面的大半年,我們和師姐潛心修道,除了吃飯睡覺,我們都把自己關在祠堂裡面,師父也變得百無禁忌,只要是我們問的出來的他都毫無保留的傾囊傳授,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我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夥子了,我甚至可以單獨出去幫人家處理事情,師姐的造詣更是突飛猛進,她的資質本來就高,在加上勤奮用功,對道法上的理解更加是我不能比擬的。
師孃雖然已經死了,但是她在師父的庇護下和那把油紙傘的蘊養下不但沒有消散靈魂,反而完整的保留了意識和記憶,只不過她不能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她吃的是貢品和吸的是貢香。她會陪着我和師姐修道,也會陪着師父聊天,讓我覺得很慶幸的是,師孃現在和師父的關係反而變得親密了起來,我說的親密是指言語交談上的,在師孃活着的時候,他們之間的交談很少,只是靠着心中的那一份情誼互相溫暖着,而現在,他們經常會聊天到很晚,師父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平易近人。
這種生活狀態一直持續過了完了整個2008年,這一段生活中師父也嘗試着爲我改命,並且也有了一些進展,可是改命畢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哪一年我沒有回家過年,爸媽告訴我沐雪挺好的,只是經常嚷嚷着要找哥哥,我對他們撒了一個慌,說我過幾個月就可以改完命了,到時候就可以去看沐雪了。
而事實上,師父和我說,這種事情少說要三年,當我問師父之前爲什麼要和我說時間不多了的時候,師父卻閉口不言,只是和我說:“你把後天當做最後一天來過,所以你並不用擔心明天。”我也只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其實我並不知道師父說的意思是什麼。
2009年的大年初一,我們在道觀吃完年夜飯,師父把我和師姐叫到身邊說道:“文靜的事情是時候做個了斷了,過完初八我們就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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